第三十章 送別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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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豬配!
    距離新年還有兩天,媽媽終於回家了,電話裏與瑟一兩個人哭得不能自已,手裏握著電話的瑟一渾身一直在發抖,抖得說話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在這之前,嚴謙已經在訊息裏告訴瑟一,近期她媽媽便可以回家。掛了電話瑟一定了最早一班航班回尚京,心裏那塊沉甸甸的的東西好像瞬間化開了,結束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雖然身份已經不同,但是比起懸而未決的忐忑和焦慮,已經不重要了,瑟一認為。
    回到北京,媽媽和瑟一一起去看了爸爸。相較媽媽,爸爸的狀態要差很多,他始終還不能接受自己這樣的境況,身體,身份,都成了一個弱者,整個人鬱鬱寡歡。學了心理學的瑟一試著各種安慰引導爸爸,可是患者太過不配合,拒絕接受這一切的安排,心有不甘不公。走前媽媽跟在那裏的工作人員提議給瑟一爸爸做一個心理評估,是否有抑鬱症的可能。
    看完爸爸,瑟一和媽心情都十分低落。媽媽安慰瑟一說“給爸爸一些時間,一切都會過去的,能不能走的出來得靠他自己。
    大年初四是瑟一外公的生日,89歲高壽。生日宴上,他特別感慨這個生日女兒和最喜歡的外甥女都陪在身邊,看的出來老人家特別開心,酒量一直很好的他,那天隻喝了一點就有些醉了。宴席開始時,老人家拉著瑟一非要讓她坐到自己和瑟一外婆中間,“你從小就是這麽坐的,我和你外婆的椅子中間加一個小凳子,這就是你的專座,沒有別人。瑟一坐下,外公一直給瑟一夾菜,都是瑟一從小愛吃的,看著瑟一吃,老人家濕了眼圈。跟其他人說我們瑟一跟外公最像,堅毅,一早我就知道,但她比我更好,她脾氣像她爸爸,不急不躁,穩重,冷靜。外公最看好你。瑟一從小就是那種討人喜歡的小孩子,不愛哭鬧,聽話,從小性子就沉靜,一個人也呆得住。長的也可愛,小臉粉白粉白的,像過去的陶瓷娃娃一樣,所以外公從小給她起了個名字瓷娃娃。隻是膽子特別小,上小學前從來不敢一個人出去玩,隻有表哥周末來外婆家時瑟一才敢跟著他一起在院裏跟其它小朋友玩,平日裏想出去玩時就一定要外婆陪著,其他人她也不要。外婆沒時間,她就透過窗戶看著別人玩,也不要自己出去。
    瑟一出生後8個月斷奶,一直都是外婆帶大的,外婆是地道的尚海人,以前家裏是有名的資本家,當年在尚海有幾條街都是外婆家的。外公呢是地道的山東大漢,小時候他父親做生意搬到了尚海,恰巧都住在一條街上,外公外婆從小就成了鄰居,兩人同歲,偶爾一起在街口和泥巴玩。後來外公的父親去世了,外公去參加了革命。待到兩人都24歲了,一個怎麽也不娶,一個怎麽也不嫁。每每有媒人給外公介紹別人家的女兒時,外公就發脾氣把人家趕出去。這年外公又從部隊回家探親,有親戚說到韓家的大女兒,韓大眼一直也沒嫁,要不給你去問問?韓大眼是別人給瑟一外婆起得名字,瑟一的外婆眼睛特別大,長相很洋派,一等一的大美人。瑟一外公聽了頭一回沒有因為說媒發脾氣,隻是小聲說“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家裏人一聽才恍然大悟,這些年他是為什麽。
    瑟一外婆那會呢,家裏因為一直把她當嬌小姐養,父親也去世了,母親一直舍不得嫁她出去,也就一再耽誤了下來。那個時候正好總是有革命委員會的人去動員未嫁娶的年輕人去參加革命事業,母親一直不同意。這個時候瑟一外公家來提親,瑟一外婆也是同意的,外婆的媽媽最後看女兒同意那就順她意願吧,隻是要跟著這個男人去繼續革命,瑟一外婆心裏不放心。
    所以瑟一的外婆和外公,就是上海嬌小姐遇上山東大漢,但是感情很好,外婆倒是溫順,但是也嬌氣,外公呢粗狂但是處處讓著外婆,平時粗聲粗氣,可是外婆一生氣,那就立馬像漏氣的氣球,處處小心著,等外婆消氣。所以瑟一從小叫外公都是老爺,山東人的叫法,叫外婆是南方人的叫法。
    外公跟誰都是一副嚴肅麵孔,除了跟瑟一的外婆,再就是這個外甥女,前者外公是處處要陪著小心,嗬護著,生怕惹著不高興了。後者是喜愛,外公一見到瑟一整個臉就像是綻放的花朵,樂嗬嗬的。
    外公外婆如此寵愛這個外甥女,全家老少自然都對瑟一格外愛護。到上幼兒園時,每天要吃飯時,小朋友們一轟而上,各自搶到位置坐下,瑟一卻呆呆得拿著自己的小板凳站在原地,不知該坐去哪裏。外公知道後就找幼兒園院長,最後老師就規定小朋友們要排隊坐下去吃飯,可是隊伍排過去,大家一擠,瑟一又被擠出來了,還是呆呆的拿著小板凳站在那裏。老師真得沒辦法了,後來幹脆再吃飯時就先領著瑟一找個位置坐下,然後其他小朋友再過來坐。舅舅知道後就跟外婆說“你們怎麽把她嬌氣成這樣,一點也不會爭不會搶,以後怎麽辦,3歲看老,你們這樣是害了她,以後長大了你不能跟她一輩子吧,這樣最容易被人欺負。
    外婆就凶舅舅“你管管好你自己就好,別人的孩子你少管。”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也覺得這孩子,不爭不搶以後是要吃虧的。外公卻說“誰敢,誰敢欺負我們家一一,我不廢了他。”
    而瑟一爺爺奶奶原本也住同一個院裏,兩家四個老人輪番搶孩子,經常說好今天輪到在爺爺奶奶家,結果下午瑟一外婆就跑過來,口口聲聲說怕瑟一吃的不習慣,孩子是個上海胃。三說兩說就把瑟一給哄回自己家了,那一陣兩家人還真是因為這一個孩子火藥味有點重,背地裏沒少埋怨親家。後來瑟一爺爺工作調動到尚州,想把瑟一帶過去,但是因為瑟一爸媽都在尚京,所以孩子跟爸媽分開總是不好的,爺爺奶奶也不好勉強他們。爺爺工作走不開,奶奶是每個月都要找時間就回尚京跟瑟一呆幾天。放寒暑假時,瑟一去爺爺奶奶家住一陣子,外婆一天幾個電話的囑咐,話裏話外的宣示主權,一一從小跟我長大的,上海味,別給她吃壞了。奶奶不愛聽,在電話那頭直撇嘴。每次從尚州回去,外婆就嘮叨好久,尚州那個地方不能去,那麽熱,看小孩子的皮都給曬壞了,黑的跟個非洲小孩似的。旁人都沒看出什麽差別。奶奶呢也一直抱怨,孩子生下來就被外婆霸著,現在更是跟爺爺奶奶呆的時間少了,都不親了,說的自己直掉眼淚。
    瑟一外公過89歲大壽時,已經是肝癌末期了,每天都要靠杜冷丁止痛。大家在這個過程中也一直準備著,而外公本人一直的心事就是瑟一爸媽的事情,也多方施壓說情。礙於老前輩的麵子,多少都是有些作用,但是也因為是不在勢的老前輩,能給的也隻有看得見的那一點麵子。所以瑟一爸媽的結果,不算近人意,但沒傷性命也算對得起老前輩們。
    兩支杜冷丁撐著過完壽宴,也可能是見到女兒和外甥女回家,外公一直撐著的那口氣鬆了,回到醫院接下來兩天已經完全不能起床,瑟一看外公疼的整個臉都皺在一起,自己在一邊心疼的默默掉眼淚,一邊拿著指甲鉗給外公剪腳上一大塊一大塊的死皮。外公那時已經疼得搞不清是誰在旁邊,不知是因為太疼了還是什麽原因,外公的腿會忽然亂踢一下,瑟一輕輕趴在外公耳邊說“老爺,我幫你把腳上的死皮剪掉。”外公強忍著疼嗯了一聲,沒有再踢腳,瑟一把腳指甲,手指甲都一並剪了。第四天淩晨外公去世了,這幾天瑟一一直不肯離開醫院,一直陪著外公,以此來彌補心裏的愧疚,外公生病這麽久她都不在。去世看一晚外公一定堅持要瑟一回去,怎麽都不肯她留在這裏,大家知道他知道自己應該到時間了,怕到時瑟一害怕。最後大家堅持讓瑟一回去陪著外婆,說外婆心裏不好受,有她會好很多。第二天淩晨5點鍾不到,瑟一的姨夫便跟司機回來敲門,外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