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得仙！
    不僅沒有把藥送來，錦瑟和橫葉師兄妹兩個，直接鬧到了寒林君麵前。
    “師父你得說句公道話！”
    錦瑟氣得狠了，衝著寒林君也敢大吼大叫，一點都不怵。
    倒是橫葉，往日的鋒芒傲慢都撐不住了，這時候一言不發，沒了脾氣，任由錦瑟扯著他的袖子。
    疑真早在聽見動靜的時候，就從屋裏鑽了出來，假裝出來評理，實則是為了看熱鬧——或者說是拉偏架。
    她走到錦瑟身邊，勸她“師姐莫急。”錦瑟氣的臉都紅了。
    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錦瑟跟橫葉吵架。
    錦瑟外貌是個少女，一直以來卻承擔著照顧紙山上下的責任，是當之無愧的紙山山主。
    她照顧師父，照顧橫葉，把疑真撫養長大，梳理紙山上下，每月醫治凡人。
    對疑真而言，錦瑟的悉心照顧，讓疑真把她看作“母親”，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可是這世上沒有誰比錦瑟更親近了。
    因此疑真還沒聽始末，先站到錦瑟這邊。
    她認為，錦瑟的一切行動，一般都是穩妥的——隻要不是自己冒險。
    橫葉神色凝重，俊美的麵龐上沒有一絲表情。
    疑真皺眉，事情似乎十分嚴重。
    錦瑟不是添油加醋的性格，她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事情很簡單橫葉帶回來的柳仙，引誘離離血祭。
    如果不是錦瑟及時趕到，隻怕離離已經劃了自己的手腕，用鮮血澆了樹。
    疑真聽了卻沒有多少意外。
    她早在三柳鎮，就知道，被信奉了那麽多年的柳仙，不會是什麽善茬。
    尋人，複生，馭鬼，血祭。任何一個正經修行者都不會搞出這些勾當。
    疑真親眼所見，柳仙收取祭品，準備複活死人——起碼三柳鎮百姓是信的。
    複活死人，寒林君通天徹地之能都做不到，凡人祭一祭柳仙就成了？不管柳仙是騙人還是其他，總沒有那麽便宜的事。
    還有離離生母說的那句話，“早知道不如把他給柳仙”。
    柳仙要小孩子幹什麽？既然離離生母這麽說，就是有人這麽做過。那麽其他那些送給柳仙的小孩子去哪兒了？
    若是疑真還有餘力，早打死了這樣不修正道一身邪氣的妖怪。
    可惜橫葉執意護住她的本體，當時疑真又打不過他，隻好作罷。
    隻是這被橫葉帶到了山上的柳仙，仍舊不安分。
    紙山滿山修士仙人，唯獨一個離離不過凡體，不過幾日，就被柳仙看作了獵物。
    疑真並不覺得意外。吃過了血食又受了重傷的妖怪，怎麽忍得住這份誘惑。
    橫葉聽著錦瑟說完，一句話都沒有說。
    錦瑟要的卻不是橫葉的理虧沉默。
    她說“柳仙對你有救命之恩，師兄，你把她帶回來我不反對，這次我也長了教訓，之後會看好離離。”
    “但是柳仙跟著回了紙山，你也不能什麽也不管，你得好好想想，要怎麽對待她。轉世的柳仙，還是曾經的她嗎？她曾經走了邪道，你要怎麽處置？”
    錦瑟苦口婆心道“師父從來教我們，見惡必懲。橫葉，你要在她身上破例，毀了你自己的道嗎？你可對得起你的劍？”
    疑真在旁觀看，對於師兄師姐的吵架，她不敢吭聲，屏住呼吸。
    師姐直接對師兄本人開炮了。
    橫葉沉默半晌，低聲開口“錦瑟，我已請清塗客仙看過，柳仙身上沒有人命。”
    錦瑟皺眉“沒有人命債，把三柳鎮攪和成那個樣子？”她說了大實話，“那柳仙轉世之後，本事不小。”
    橫葉頓了一頓，沒有接茬。
    他說起這次的事“她這次，隻是……傷勢太重，修為大損，一時心急。”
    這話他說出來，自己聽著都有幾分言不由衷。
    疑真看著橫葉，曾經的他如同無鞘之劍，劍出傷人，絕不回轉，從不遲疑，從不問惡者有什麽苦衷。
    柳仙卻讓他變鈍了。
    他猶豫，他自欺，他試圖包庇罪惡。
    疑真望著寒林君。隻有師父能救他。
    可橫葉一掀袍子，跪在了寒林君麵前。
    他成年之後從不犯錯，秉性傲氣，寧折不彎，一次也沒有再跪過誰，連師父也不跪。
    但他為柳仙跪下了“師父，弟子不肖。橫葉願為柳仙擔保，此後不傷無辜，積德行善，彌補過失，重走正道。”
    錦瑟皺眉看著他。
    寒林君看著大徒弟伏在麵前，仿佛青竹被壓彎了腰。
    他想起柳仙為救橫葉而死的那一日。
    橫葉來到他這裏求他，寒林君告訴他柳仙已經轉世。
    然後他就在山下徘徊尋找了幾百年。
    寒林君緩緩點頭“去罷。”
    橫葉磕了個頭，重新站起來，離開了。
    錦瑟欲言又止。
    疑真滿心不解——還有一絲出於私心的私怨——偷偷從眼角看師父的臉色。
    被寒林君抓了個正著。
    他緩聲解釋“自柳仙身死，已六百餘年。橫葉心魔已生，情致成狂，不可阻他。”
    這話沒有說服疑真。
    若是生了心魔，便把他打回原來的模樣，順著他，他萬一自取滅亡如何是好。
    可惜寒林君溺愛徒弟，信奉兒孫自有兒孫福，順著他，讓著他，沒有用師父的鐵拳感化他。
    他太心軟。疑真歎息。
    倒是錦瑟不說話，被說服了，她陷入了回憶，氣氛沉悶。
    疑真期待著寒林君改變主意，故意問道“若有一日，師兄他果然被柳仙害了，或者變壞，那不是來不及了嗎？”
    寒林君斂袖起身，離開了湖邊亭“不會有那一日。”
    疑真突然憐惜起他來。
    愛護孩子的父母總是會被辜負，實在是讓人感傷。
    為了他的苦心不會錯付，疑真決定盯著柳仙。
    ——同時也防備，柳仙有一日突然想明白了她模糊的秘密。
    錦瑟好像被橫葉的表態搞的心亂如麻，她回過神來，立刻準備去給疑真熬藥送來。
    疑真送她到門口。
    臨走之前，她迎麵撞上從外麵回來的小傀儡人。
    膝蓋高的小東西圓頭圓腦，腳底下的圓盤上裝著輪子，走台階和山路也如履平地，走平地快得像閃電。
    疑真拍了一下它的頭“零零？”
    這是疑真小時候，為她洗衣做飯的保姆傀儡人。
    零零說“是我。”它說話哢噠哢噠，像是金屬撞擊發出的怪聲，說的偏偏是人話。
    錦瑟驚訝道“師父讓你出去了？做什麽？”
    小東西停了下來“師父，叫我，拿，藥爐，熬藥。”
    錦瑟笑道“那就交給你了，以後每天來拿藥材。照顧好疑真呀。”
    零零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