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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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似符非符之物上下翻湧,盤旋凝聚為一青灰色的小鏡,放著閃閃的法光,一看就不是凡物,正是那李淵蛟記憶之中李家在洞府裏的得來的寶物。
    ‘原來是這家夥的後手。’
    遲步梓哪裏還認不出來?盯著看了幾眼,為自己的貪婪懊悔了一息,誰能想到太陰月華是這老東西放出來的魚餌呢?
    遲步梓頓了頓,立刻壓下心中的貪念,暗忖道:
    ‘這老東西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怪物了,倒也不急,先將他嘴裏的秘聞誆騙出來……興許我結丹求性的機緣便在其中了!’
    那巫術還種在自家的魂魄之中,遲步梓卻絲毫不懼,盯著那籙氣看:
    ‘一道巫術罷了,待到八十三年後真君出關,化解此術輕而易舉,隻是那上古之物難得,見真君之前還先誆騙到手!’
    他正默默打量著,這水府仙官突然警惕起來,答道:
    “與你何幹?此乃本尊的仙位傳承,乃是仙庭賜下,你不要肖想了。”
    一整句遲步梓是沒聽進半點,腦海之中隻留下了四個字:
    ‘仙位傳承!’
    ‘道胎仙人的機緣!’
    遲步梓重重地喘息了兩下,麵色陰沉不定,腦海中冒出個念頭:
    ‘是真是假?這老東西還以為有什麽仙庭呢…若是真的,淥水豈能留我?真君狠毒,一旦被大人知道,哪裏還需要什麽青池宗?恐怕不是我一個人斃命的事情。’
    遲步梓思維敏捷,僅僅是短短一瞬,就把諸多可能通通推測了出來:
    ‘既然如此,與其被滅口搶奪,不如找個理由遁入海外,慢慢謀劃這道傳承…’
    他摸了摸眼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糟糕情況,整理了一下思緒:
    ‘望月湖探查…搜魂李家人…被這老東西順勢遁入……’
    自已的三道神通都有或多或少的損傷,更是有一道道月華之力在體內亂竄,應該就是直視那仙位所致。
    ‘不過是修養十幾年的事。’
    遲步梓倒不覺得有什麽,接觸到了這種上古的老東西,自己如今的損失已經是輕得不能再輕了,更何況那什麽仙位一看就是非同尋常的東西。
    “先把兩眼捏好!”
    撫了撫衣袖,遲步梓在江邊一攝,泥水混合,搓出兩枚拇指大小的泥丸來,睜開黑洞洞的眼眶,輕輕一推一擠。
    這兩顆泥丸嚴絲合縫地代替了眼珠的位子,遲步梓閉目動了動,神通一掐,一道道彩光升起,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黑白分明的招子了。
    ‘先湊合著用罷!估計是直視這仙位丟了眼,歸宗去取幾縷血氣再捏個好的。’
    有了眼睛,眼前的世界頓時清晰許多,思維也越加敏捷起來。
    雖然有這老東西攻破自己識海時摧枯拉朽的強大為證,遲步梓心中還是不敢相信,暗道:
    “道胎傳承哪裏是這麽好得的?這勞子仙位靈識也掃不透…誰知道是什麽東西,可若是淥水信了,我哪裏還有活路。”
    遲步梓想到此處,突然想起了什麽,麵色一凝,沉聲道:
    “老東西,那李家可曉得你?!”
    水府仙官慢悠悠地道:
    “我躲在他家幾十年,從未說過話,早就將那幾人抹了記憶了。”
    仙官說的輕巧,可事關自家身家性命,遲步梓哪裏肯依,低聲道:
    “我去滅口!順手將我外泄的神通法力收回來!”
    雖然青池與大黎山有不得血祭北麓的約定,但是殺幾個人卻沒有問題,至於神通法力,自然是指方才滿地的血珠了。
    遲步梓倒不是貪圖那一點靈物,那血珠過個一時三刻就散了,卻也怕被有心人利用,剛剛破開太虛,便見這仙官橫加阻撓,罵道:
    “還敢做這傷天害理之事!”
    於是言之鑿鑿,曆數一二三四條,聽得遲步梓低歎一聲,隻好收回步伐,冷聲道:
    “真是個老古董!我等與凡人低修本就不是一類,一身神通,竟然還要為那世俗編製出來的道德所牽製,當真可笑!”
    這仙官冷吭一聲,正欲開口,遲步梓沉聲道:
    “老東西,我且問伱,天地初開之時,茫茫一片,可有道德、法令、尊卑一物?”
    仙官一愣,答道:
    “應是無的……”
    遲步梓冷冷一笑,道:
    “後來太初生人,先者為尊,後者為卑,強者為帝,弱者為奴,所謂道德,起初不過是尊者要駕馭卑者,帝君要奴役下人,老爺要馴服孫子所製定的規則罷了。”
    “於是老爺老死了,孫子上了位,變得精明起來,也要維持著這套秩序,年年歲歲,便成了上下尊卑,道德禮製。”
    “你想他在他便在,無視便不在,道德、法令本就是捏造出來的假象,既然如今我是尊者、我駕神通,我自然可以定下規則,憑什麽要我屈服於死人的臆想!”
    仙官勃然大怒,罵道:
    “你屠殺百姓,有傷天和,不怕因果報應麽!”
    遲步梓嗤笑一聲,聲音如同深沉的暗流,喃喃道:
    “因果是摩訶手中的玩物,百姓是我神通之下的牛羊,你以為這些牛羊有多可愛?他們恨毒了我,卻又恨不得以身代之。”
    “至於報應。”
    他笑容越發誇張,答道:
    “是無力的悲鳴,是可悲的臆想。”
    ……
    遲步梓落腳之處雖然遠,卻依舊在陸江仙神識之中,有著魂魄中那道巫術外加神識加持,就連心理活動陸江仙都能感知一二。
    “遲步梓來得突然,隻能這樣應付過去了……”
    反正籙氣連紫府修士都看不透,陸江仙自然是一陣海吹,盡量往金丹也覬覦的方向去說,隻要遲步梓不敢去賭淥水的眼界,自然就不可能去告發。
    至於那仙官魂魄,自然是在陸江仙的控製之中,也有相當高的自主意識,加上前世完整的仙庭體係和鑒中的敕祭口訣儀軌,足夠蒙騙遲步梓一段時間。
    即使出了什麽矛盾之處,那仙官也會覺得是自家丟失了大部分的記憶,自然不可能懷疑自己是一個被人編造出來的魂魄。
    隻要遲步梓不敢去尋淥水,有那魂魄時時刻刻盯著,一但有泄露的可能,陸江仙留下的後手立刻就叫他暴斃,總比死在望月湖要好的多。
    “等到這段時間過去,利用完了這貨,確保查不到自家,就輕鬆得多了。”
    陸江仙放下心,甚至有了些期待之色。
    “那仙官問起當今之事,絕對會看青池功法與秘術,至少能問出一些紫府才能接觸到的東西,到時候隻要遲步梓往望月湖一來,自家勾連上這魂魄,讀取記憶……”
    神識在望月湖周邊一掃,陸江仙又翻了翻諸家的寶庫,沒有什麽新的東西,倒是丁家的傳承多了一套,是個沒有什麽大用的二品功法。
    順手將這功法記下來,陸江仙慢悠悠地落回鑒上,遲步梓滿地的血珠還在滾來滾去。
    ‘倒是可以一用。’
    這血珠之中蘊含遲步梓的神通法力,雖然並不多,可巫道最擅長利用這些法血之物,這麽多的數量夠讓陸江仙好好利用一番了。
    ‘隻是還要暗示一番,讓李家人獻上來。’
    法鑒對外界的幹涉除了神識和太陰月華其餘皆是無能為力,除非有人觸碰了仙鑒命數,否則別說拉人進入鑒中天地,就連動都動不得。
    故而陸江仙雖然對這血珠有覬覦之心,卻也隻能等著李家獻上來。
    ……
    李淵蛟等人看著這遲步梓駕風離去,麵麵相覷,顯然是完全在意料之外,低聲道:
    “蕩江溪水府仙官?仙府?”
    “應是被什麽金性奪舍了。”
    李家人如今還是有些見識的,李淵平微微點頭,答道:
    “兄長說…可是睹見了家中那物,又怎麽會生成一金性…”
    他戛然而止,與父兄對視一眼,默契地轉移話題:
    “看那占據真人軀體那位,似乎還是個好說話的,也不知是個什麽下場。”
    李玄宣神色放鬆了許多,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輕聲道:
    “也不曉得這真人會不會恢複過來,什麽時候歸來報複我家,當今之計…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蛟兒,你看外出海外如何?”
    李淵蛟緩慢地搖了搖頭,答道:
    “至少家中要有兩位築基,方能考慮開辟分脈之事,如今無論派誰去海外,根本立不住跟腳,不過是白白送死。”
    他頓了頓:
    “我的意思是:不如悄悄遣曦明去蕭家,與元思老祖商量著說了,以練丹為名悄悄寄養在他的峰頭。”
    “一來,元思老祖是溫厚長者,曦明在他峰下不會受委屈,定然還能學到不少東西,比待在自家要好得多。”
    李淵蛟漸漸恢複平靜,條理清晰地道:
    “二來,若是我李家出了事,舉族而滅,紫府定然要滅口,沒有神通掩蓋逃到哪裏都是無濟於事的…蕭初庭能庇護疑似仙門餘孽的陳濤驚,多半也會用神通遮掩住曦明的蹤跡,為我家留一火種。”
    李玄宣亦緩坐下,歎道:
    “元思老祖已經幫了我家太多,前人之澤終有盡時,若不是非不得已,我也不願請他。”
    一旁的李淵平一直默默聽著,微微點頭,拱手退下:
    “我這就去安排。”
    李玄宣向著他點點頭,回頭看向李淵蛟:
    “當此危急之時,不如你把仙鑒帶在身上,封閉祠堂,居於烏塗山,以便不時之需。”
    李淵蛟掐起法術,把地麵上的一片紅珠收起,取出了玉盒,容納完畢,對著月光一瞧。
    這玉珠紅彤彤亮盈盈,隱隱散發著灰蒙蒙的霧氣,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皎潔,凝神盯了久了,叫人心情鬱悶煩躁,難以言喻。
    李淵蛟這才收好,隻覺得體內的符種微微一跳,心中暗喜:
    ‘竟然可以充當祭祀之物!果然是好東西。’
    口中答道:
    “茲事體大,還須問詢仙鑒。”
    言罷跨步入內,開啟重重陣法,穿過祠堂,推開禁閉的石門,下拜
    道:
    “祈告:李家子弟淵蛟,罹難縈身,族危道岌……恭請玄明上法,護身守道……祈受上誥。”
    他叨叨絮絮地將一眾流程走完,拜了大禮,上頭的的法鑒慢慢收斂了光芒,落在他身前,顯然是祈告功成。
    李淵蛟讀過法鑒賜下的幾本祈告法,對這些神異的禱詞頗有研究,本不理解這法鑒為何如此麻煩,隻當是位格極高。
    可方才見了那金性稱是:仙君座下蕩江溪水府仙官,李淵蛟悚然而驚,聯想到法鑒的種種,浮現出一個猜測:
    ‘興許仙鑒背後有一個偌大的仙府!位處天外,仙鑒隻不過是溝通天外的工具罷了!’
    若是如此這般,一切都好解釋了,遲步梓達成了某個要求,許是在記憶觸犯了仙府,或抑是成了肉身祭品!讓仙府中某位仙官降臨凡世了!
    這一連串猜測下來,仿佛背後的強大的勢力慢慢浮出水麵,李淵蛟不敢多言,隻能藏在心頭,心中升起火辣辣的激動:
    ‘身謝太陰…會不會是…隻要修為足夠,便能上達仙府……’
    將這一切猜測按耐下去,李淵蛟恭恭敬敬地收起仙鑒,邁步出了後院,向著父親一點頭,恭聲道:
    “孩兒這便去烏塗山修行!”
    李玄宣長長出氣,點了點頭,看著晚輩退下去,上前將一眾陣法通通關閉,掩蓋好密室中的痕跡,也退下修行了。
    李淵蛟這頭回了烏塗峰,蕭歸鸞關切地迎上來,溫聲道:
    “如何?”
    李淵蛟搖了搖頭,答道:
    “無事,真人並未前來,不過是虛驚一場。”
    話鋒一轉,開口道:
    “家中準備送曦明前去蕭家學丹,還要麻煩你走一趟。”
    “好。”
    蕭歸鸞也不拉拉扯扯,幹脆利落的應了一句,駕風離去了。
    李淵蛟微微愧疚,蕭歸鸞是毫無保留的托付了,他李淵蛟卻還要瞞著著些,難免有些不安。
    畢竟經過李通崖之口和方才李淵蛟親身經曆,符種是可以抵擋紫府的惑心神通的,受了符種之人才能在紫府麵前撒謊。
    而蕭歸鸞身無符種,知道太多隻恐害了她。
    “嗯?”
    李淵蛟突然想起一事,忖道:
    “鬱家未免太過安靜了!”
    既然請出了仙鑒,李淵蛟幹脆祭出青灰古鑒來,飄飄嫋嫋地升上空中,往東北方去,穿過山林,落在鬱家的洞府之中。
    最高處的洞府靈氣最為濃鬱,重重大陣守護,洞口也被堵得結結實實,用靈陣加固了好幾層。
    李淵蛟穿入其中,便見滿地亮盈盈的碎玉,滾動不止,蒼壁、青圭、赤璋……滿地的玉石,交相輝映,洞府上下都是各類結晶,滿地白瑩瑩的細鹽。
    塌上的骨架呈現出翡翠一般的色彩,卻突兀地斷成兩截,上半身的骨架倒在地上,顯示出中間的斷麵光滑平整,光可鑒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