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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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光雲船底下的湖水蕩漾,李淵欽負手立在船頭,腳底的白氣飄蕩,遠遠看著腳底修士來往,他的喪衣在空中微微浮動,神色自若。
    寧和棉眉眼中猶有哀色,靜靜立在他身後,女子的目光從兩側的修士麵上掃過,青衣的遲家人、白衣的司家心腹,都在打量望月湖。
    寧和靖自然是不放心她的,還特地派了人跟來,是個修為還沒有她高的小輩,縮著頭站在後頭。
    寧和棉一向聰明,如今卻看不懂這個兄長,寧和靖明明與遲家仲脈聯手,卻又狠戾頑固地為伯脈維護那一層遮羞布,她看來看去,隻覺得難堪:
    “裱糊破窗罷了,何必呢?我家如今如此局勢,何必要替他遲炙雲賣命?”
    她眼看遲家仲脈幾人越發沉默,隻覺他在自尋死路,好在本就沒什麽感情,將就著隨他去了。
    “大人,望月湖到了。”
    身後修士提醒了一句,李淵欽“嗯”了一聲,眼看雲船漸漸停住,他隨口道:
    “等李承遼上來。”
    他的意思明顯讓那青衣的遲家人點了點頭,於是霞光雲船停靠在湖上,霞光滿天,襯得湖光天光兩色皆是一片虹霞。
    李家眼看遲遲沒有人駕風下來,果然有人上前來請,乃是一白衣男子,在船外恭敬等著,李淵欽偏過頭,身旁的遲家人低聲道:
    “這是安家人,安氏往上是蔣家,蔣家乃是月府外門弟子,安氏當時與蔣氏長房結親,有大半血脈,在湖上應是最純。”
    李淵欽自然會意,這遲家人複又出了霞光雲船,向安思危好聲道了幾句,便見這白衣男子退下去,李承遼駕風上來了。
    他語氣恭敬,態度極佳,在雲船一旁躬身,開口道:
    “晚輩見過叔公、諸位上使。”
    李淵欽這才輕輕點頭,出了雲船,答道:
    “仙事繁雜,我到了今日才得以脫身,還請承遼帶我去拜見…”
    李承遼心頭估量著,遲家人無非要他這個晚輩的態度,司家人則要兩人和和美美,故而兩人看上去一片融洽,一同下了靈船,李承遼這才見了寧和棉,拜道:
    “見過大人。”
    寧和棉的神色哀慟,一向與李玄鋒舉案齊眉,比起麵上坦然的李淵欽好親近得多,李承遼恭請眾人落在洲中大殿,【申白】早已經放好,躺在案台上。
    這把白弓沒有奪目的金氣,也沒有絢麗的法光,靜靜躺著,眾人的目光卻怎麽也移不開了,李淵欽低眉垂眼,寧和棉淚眼朦朧,至於身後其餘之人,唯有貪婪罷了。
    李淵欽邁進一步,三拜九叩、諸禮皆盡,李承遼隻被一眾青池修士的目光盯著,趕忙把案上的【申白】捧起來,恭聲道:
    “長輩有遺命,此物應交予叔公!”
    李淵欽頓時有些意外,可麵上哀悼著接過申白,答道:
    “父親此弓聞名江南,金羽宗亦有流言,說是入了真人眼,有成就紫府靈器的可能,實在貴重,我不敢當。”
    他不說還好,如此一說,李承遼更不敢拿著這東西,連道大人命令不敢違抗,等到李淵欽收下才算放心,還來不及多問,遂見一旁的遲家人看向他,疑道:
    “怎麽不見…”
    李承遼早知他想問什麽,自家幾個築基都沒有露麵,事情本就不便暴露,哪能隨便開口,立刻盯住李淵欽的眼睛,沉聲道:
    “叔公!我家大人早已望眼欲穿,隻是他近年舊傷複發,在塌上動彈不得,幾位大人卻各自閉關,姑婆外出訪友,一時難以相見。”
    此言一出,其他人還沒有反應,身後司通儀簡直是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太給我司家麵子了!怎麽可能會同時閉關不出,分明就是不願見他!好好好…”
    李淵欽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什麽多的表情變化,點頭道:
    “難怪不見幾位族侄,真是可惜。”
    遲家的青衣男子則麵色一沉,正要開口,司通儀卻搶先一步,歎道:
    “確實可惜,我亦聽聞玄嶽掌門新立,清虹大人前去賀喜了。”
    他先堵住遲家人的嘴,立刻道:
    “既然時間不巧,也不應多麻煩…【申白】太過貴重,不如先送回船上去,其餘之事隨後再談。”
    司通儀先行把這一段對話打斷,這遲家人仍有怒色,寧和棉也皺起眉,卻見李淵欽輕聲道:
    “【申白】要緊,先一同送上雲船。”
    李承遼暗暗鬆了口氣,隻要如此作罷,還能是李曦峻等人不願見他,倘若這遲家人能鬧起來,他是找不出李曦峻幾人出來的,到時真是大麻煩:
    “更何況這事情鬧大了,讓眾人曉得,玉伏子如若出事,這時間一定會被有心人對上…”
    他鬆了口氣,等著眾人出去了,司通儀果然在後頭,李承遼低聲補了一句:
    “幾位大人就在閉關,道友可要上去拜見?”
    “不必了…”
    司通儀笑盈盈地應了,眾人一同送著【申白】,往天上飛去,李承遼歎息一聲,暗忖道:
    “為何時間如此湊巧…隻能這樣應付過去了…”
    ……
    東海,輕舟群礁邊界。
    紅色大舟在海麵上晃蕩,調笑之聲此起彼伏,雪白的藕臂伸出舟邊,嫩蔥般的纖指輕輕劃過海麵,蕩開陣陣漣漪。
    舟上約有四五十位女子,皆不著一物,容貌各有特色,聲音嬌俏,白花花一片糾葛,最正中的男子體魄雄壯,隻套著一件外袍,哈哈笑著。
    王伏一手擁著美人,另一隻手藏在袍子底下,正掐著法訣,兩眼笑著往眼前的雪膩上看,心中爽快:
    “好…這【明方天石】果真是明陽寶物,《宿陽添陰法》果然能采出【宿陽元氣】…如今一來,修行快了不少!”
    “這東西放在手中,還真舍不得交出去…明陽之物,如今也算件稀奇事。”
    他的手中法訣運轉,眾妾頓時眼神迷離,一縷縷紅氣從她們的鼻息中飛出,落進他掌中,盤旋一周,又飛回眾妾口中。
    這紅氣方落,眾妾都是一陣迷醉,王伏暗忖:
    “那和尚說得不錯,這東西果然是【勝名盡明王】道統,論性合之媚,明陽厥陰可謂第一,倒是有趣。”
    王伏的手不安分,眼神卻清明,紅氣來往穿梭,不但提升著他的修為,隱隱約約讓眾妾的身體更加光滑細膩,他注意控製著法訣不至於傷了眾妾,突然若有所查,抬起頭來。
    他麵前立刻浮現出一枚烏黑色的玄珠,就黑光照應,瞳孔之間倒映出一幅幅畫麵,王伏挑了挑眉,笑道:
    “【陽宜夕花】,不錯,如今已經少見。”
    眼看著那妖物手中有自己所需的少陽靈物,王伏卻不曾動彈,靜靜注視著,仔細觀察這隻魚妖的神色,發覺它並不算害怕,反倒是滿臉欣喜若狂。
    “還真有幾分本事。”
    王伏還想多看一陣,卻發覺這蠢魚已經變回原形,端得一張死魚臉,滿臉都是粘液流淌,兩顆眼睛大如窗戶,把整個視野占得滿滿的。
    “你娘的蠢魚。”
    王伏召了召手,天空之中頓時落下一人,拱手行禮,乃是長霄的客卿,王伏身上赤條條,卻不以為意,隨口道:
    “往北,有一隻魚妖,去把東西取來。”
    這人應聲而退,王伏隻用這枚烏黑的珠子照著,看來看去,過了半刻鍾,他怒笑一聲,罵道:
    “廢物!”
    卻見那人沒頭沒腦往北,別說追上魚妖了,就連後麵追著那個修士都跟不上,如同蠢豬一般在海上奔波。
    王伏氣不過,隻好抱起一妾,踏著波浪,一路駕風過去。
    長霄眾修還來不及反應,王伏已經消失在原地,幾個修士好不容易得到機會,連忙去看舟上的眾妾,交頭接耳,嘖嘖稱讚。
    ……
    北方。
    王伏的舉動多有意外,可終究還是追過來了,李清虹等人默默鬆了氣,仔細算算,情況竟然比原先想的好得多。
    這魚妖和修士都是在周邊混跡多年,見王伏追來,修士嚇得掉頭就遁,魚妖則改了方向往北,速度快了不止一籌。
    這倒是出乎了眾人意料,這家夥顯然先前是故意留手,打算害了身後的修士,叫王伏確信不少。
    最讓眾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並不速戰速決,而是閑庭信步,仔細觀察魚妖,似乎懷疑起這妖物有什麽與眾不同的血脈。
    幾人隻在法器下靜靜蟄伏,等到王伏馳入陣中,馮氏兄弟同時掐訣施法,手中赤光迸出,齊聲道:
    “起!”
    海中頓時升起八道赤色光柱,衝天而起,幾人一同顯出身形,五人各踞一方,居高臨下,齊齊向他望去,天空中的紅色靈罩迅速合攏,緊接著變淡化為無色,將整片海域的一切風景迅速掩蓋下去,重新恢複為風平浪靜的模樣。
    陣中的李清虹微微眯眼,那王伏身上浮現出白色羽衣,這人眼大額廣,竟然有股正氣,此時也沒有什麽驚慌之色,而是滿麵思索,唯獨懷裏的女子赤條條,麵上驚恐。
    王伏目光掃過眾人,李清虹和陳鉉豫的身影讓他麵色慢慢沉下去,這男人聲音果斷,沉聲道:
    “她是胎息小修,與此事毫無幹係,還請饒命。”
    這“她”指的是懷裏的女子,王伏開口第一句不是怒罵也不是驚恐,竟然是為自己的小妾謀一條生路。
    畢鈺妝哪裏肯依,手中已經浮現出一把怪模怪樣、花瓣般的三叉小戟,如同禮器,法力默默注入其中,口中拖延著輕聲道:
    “茲事體大,不敢疏忽。”
    她話音未落,馮氏兄弟已經結印,手中法術閃動,化為兩陣金雨飛去,遍天落下,王伏身上亮起白光,用羽衣阻擋。
    可不曾想這兩兄弟的法術確實厲害,這金雨看上去稀鬆平常,卻練了不少靈物在其中,他身上的白光一陣明滅,不得不伸出一隻手來施法抵擋。
    王伏一隻手撐起白光,低頭看向那女子,正色道:
    “受雷受火可痛,還是我來。”
    這女子隻哽咽,身形如同片片飛花散去,王伏甩了手上的血,一把淡白色的長劍已經浮現在手中,光芒忽明忽暗。
    【平棟】!
    他這劍在空中一折,脫手而出,有如暴雨梨花化為滿天白影,成千上萬的長劍在空中穿梭,將金雨斬滅。
    畢鈺妝早等著他的【平棟】,手中法器立在掌心,一層層紅光如同花瓣綻開,口中叱道:
    “定!”
    天空中千上萬的白色劍影霎時間一頓,如同被定格在這片海域上空的大雪,倒映在海中呈現出無數白光。
    【平棟】的劍影顯然不是尋常劍道通過劍氣和劍元幻化出來的影子,每一道都是一把真實的白劍,銳利分明,將整片天空占據,或劈或刺,卻同時停住了。
    “鏘!”
    陳鉉豫拔劍而起,在這無數白影之中亮出一道黑色劍氣,越過成千上萬的白劍,隻往他心口去,王伏神色一肅,喝道:
    “來!”
    “鐺!”
    他身前浮現出一口古銅色的大鍾,不斷顫動著,仿佛方才將什麽東西蓋在下麵,王伏來不及慶幸,騰空而起。
    “鐺!”
    黑色劍雨如瀑,王伏寸步難行,這才掐訣念咒,馮氏兄弟的法術喚出滿天紅雲,往他麵上蓋來,他的法器又被困住,隻好改了法訣防禦。
    “死劫…”
    王伏隻鬥了數合,心中微涼,他自忖比畢鈺妝強出一頭,可從未與陳鉉豫交過手,隻估摸著至少不會比自己差。
    如此兩人,已經能把他逼得險象環生,何況如今五人圍攻?
    “馮氏兄弟尚好,李清虹為何會在此處!憑什麽殺我!”
    他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麽錯處,引得李家也來圍攻,可王伏已經來不及懷疑,天空中烏雲滾滾,閃電在黑雲中穿梭,那女修滿身紫色雷霆。
    六道狹長優美的令牌在她的身前一同閃爍,符文逐一亮起,濃鬱的銀白色雷霆在令牌上流動,與李清虹身上的紫色雷霆交相輝映,慢慢照亮了王伏的臉龐。
    “陽至為噓,遂誕六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