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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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贏方浣!
褚勳回國當天是俞輝去接他的。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俞輝一直在幫他打理各種瑣事,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工作是非常無聊的,還好是俞輝這種性格,換做別人早就跑路了。
“累了麽?”俞輝親切地接過褚勳的行李。褚勳走時匆忙,幾乎什麽都沒帶,在那邊生活了幾個月,倒是帶了個箱子回來。
“還行。”褚勳臉上沒有長途飛行的疲憊感,也沒有見到俞輝的喜悅,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感情熱烈的人,現在好像更冷淡了一些。
“那……那我們先回家吧。”許久未見到褚勳,俞輝也有點生疏的感覺。他是後來從方浣那裏側麵得知褚勳家裏的事情的,此時也不好意思開口問,隻得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沒話找話地說“浣浣最近很忙,他的新產品要上市了,所以沒有時間過來接你。”
“我知道。”褚勳淡淡回答。
兩人回去的一路上都氣氛都很沉默,俞輝想跟褚勳講一講他不在北京時發生的事情,比如合作方呀,平台呀,還有一直以來關心他的粉絲。褚勳都表現的興致缺缺,“嗯嗯啊啊”地回應著,幾次下來,俞輝也就不說了。
褚勳到家後洗了個澡,挺到晚上吃過飯之後,又躺在家裏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十一點才去睡覺。倒時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沒睡幾個小時,天剛亮又起來了。他去外麵晨練,回來之後俞輝起來做早飯了。
“你起得真早。”俞輝說,“是睡不好麽?”褚勳不是一個生活習慣特別好的人,經常晚睡晚起,平時總要快中午才肯從床上下來,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俞輝總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沒有,最近這段時間在家裏住,生活得很規律,久了就習慣了。”褚勳說到這裏,俞輝不繼續問下去,隻是點了點頭。
“我……”褚勳問,“我看上去有什麽問題麽?我總覺得你好像有話要說。”
“沒什麽。”俞輝說,“我沒有什麽要說的,隻是覺得你好像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褚勳直白地說“之前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告訴你,我這次回美國是處理我媽媽的後事。一切發生的很突然,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有太緩過來,覺得很不真實。這段時間沒回來,主要是想多陪陪我爸,順便……順便思考一下自己今後要做的事情。”
俞輝聽到這個詞,心頭籠上了一個很不好的預感,小心翼翼地問“什麽事情?”
褚勳張嘴要說,話到嘴邊卻停了下來,搖搖頭,說“等我決定了再說吧。”
俞輝問“那你這段時間要複工麽?有幾個大品牌都在找你,等了很久了。”
“一會兒你發給我看一下吧,我也不太確定我現在的狀態拍這些東西有沒有問題。”
俞輝“嗯”了一聲,低頭吃飯。
褚勳一直看著俞輝,弄得俞輝有點不太自在,也抬頭看褚勳。褚勳問“小輝,你對自己的職業……或者說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規劃麽?”
這問題來的太突然,俞輝沒什麽想法,誠實地搖搖頭說“沒有。”
“你該有了。”褚勳說,“要想以後要做的事情,不至於忽然間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
俞輝越聽越不對,問“我是不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惹你生氣了?”
褚勳搖頭“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助理,我在你身上挑不出一點毛病。”
俞輝問“那你突然問我這些是要做什麽?”他很擔心褚勳說出來什麽讓他難以接受的答案,他等了褚勳這麽久才把人等回來,難道是要白等了麽?他清楚母親去世給年紀輕輕的褚勳所帶來的打擊,這種變故之下,褚勳產生任何變化都是理所應當的。
但一切未知,褚勳似乎又不打算明說,俞輝猜不到答案,心中也萬分忐忑。
“沒什麽。”褚勳笑了笑,“你就當我撒癔症吧。”
俞輝這幾天在褚勳身邊兒提心吊膽的,等他漸漸恢複到在北京生活的狀態之後,才稍微鬆懈一些。方浣忙了比較要緊的工作之後,約了褚勳和俞輝出來吃飯。他和周唯贏到的早,倆人閑得無聊研究菜單玩,片刻之後,褚勳帶著俞輝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褚勳哥哥!”方浣站起來抱住了褚勳,好久未見,他也有點想褚勳,動作口吻上不免親昵,“我好想你呀!”
“我也是。”褚勳淡淡一笑,把方浣從自己身上剝開,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唯贏。他並不在意周唯贏怎麽看自己,他也不太能看得上周唯贏。隻是方浣已經跟對方在一起了,而且看方浣氣色神態可以推斷出,他最近生活的不錯。既然人家開心幸福,自己著實沒必要添堵,也沒必要再做那些引人誤會的事情。
“真對不起啊哥哥。”方浣說,“我太忙了,都沒來得及去接你。”
褚勳說“我又不是什麽明星,怎麽,還要人接機啊?小輝接我就夠了。”
方浣說“你要是去當明星,一定紅遍大江南北,那些小流量都不是你的對手。”他用胳膊捅了捅周唯贏,“是吧?金牌退休經紀人?”
周唯贏麵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俞輝說“先點菜吧。”
這一桌人是很引人注意的,男人們太帥,總會引起女孩子們的注意力,不過最引人注意的還是方浣,精致的酒紅色小煙熏,半把頭發紮了個丸子頭,兩個耳朵上掛著一連串小十字架的耳掛,樣子活潑又叛逆。
大多數人看他,其實都在疑惑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沒有給我帶點美國土特產回來麽?”方浣問褚勳,“怎麽兩手空著就來了?”
褚勳說“美國能有什麽土特產?新彩妝出了你不是第一時間拿到r包裹?”
“哎呀,你這個人怎麽也變沒意思了?”方浣開始耍賴,“既然你沒有給我帶禮物,那我要上的新品口紅你要給我拍宣傳照哦!”
“好。”褚勳說。
“什麽時候呀?”俞輝身為褚勳的助理,總是習慣性地問好時間安排。方浣大概講了講自己的計劃,俞輝說“勳哥有兩個合作在談,不知道時間上有沒有衝突。”
褚勳說“那你幫我推了吧。”
“啊?”俞輝愣了,坐在對麵的方浣也愣了。方浣雖然知道褚勳是個很隨意的人,但不至於跟錢過不去呀,於是說道“我時間都好安排的,可以將就你。”
褚勳說“沒事,我可以不接別的,先緊著你的來吧。”
“那我也太受寵若驚了吧?”方浣有點小糾結,“哥,你這讓會叫我覺得自己在做壞事誒,免費壓榨你的勞動力不說,還影響你其他工作。”
俞輝也小聲跟褚勳說“品牌方等了你好久了,這樣不太好吧?”
“反正一切都隻是在談,沒簽合同之前都不算數。”褚勳倒是挺堅定的,“我現在覺得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重要。”
方浣問“那你想做什麽?”
褚勳卻搖頭。
他們三個人都是二十多歲,周唯贏跟他們都不是一代人,沉默地聽著三個人毫無重點的對話,自己心裏已經默默總結出了答案——他覺得褚勳有心事。
這個年紀,無論是人生閱曆還是處世經驗,都是剛剛開始累積的階段,很容易被一些大事小情影響,所謂成熟就是從此時開始計算的。其實直到他這個年紀,對於人生也是一知半解,尚有許多問題沒有答案。但比這些二十啷當歲的小孩兒來說,困頓迷霧已經漸漸散去,不再成天成夜地圍繞著他了。
古人說,四十不惑,周唯贏以自己的角度來看,也覺得其中自幾分道理。褚勳在他看來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沒經曆過什麽人生坎坷和挫折教育,突遭親人離世,這種打擊甚至可以影響到他的脾氣性格,讓他開始審視自己的人生。
周唯贏猜中了七七八八,隻是他沒什麽立場去跟褚勳直接對話,於是選擇沉默。
褚勳確實在過去的幾個月裏思考了很多問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麽。
“我爸想讓我回美國。”褚勳吃著吃著飯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桌上的人都看他,他就當沒事兒人一樣,繼續說,“他覺得我不能再這麽務不正業下去了,之前是我媽支持我,所以他睜一隻眼閉隻一眼。而且說到底,我媽也不認為我做這件事就是對的好的,她的出發點也僅僅是我開心就好。現在我媽沒了,我爸很希望我能做點正經事,或者有一個完整的人生規劃,當然了,最好留在他身邊。”
大家都在消化這幾句話裏的意思,方浣疑惑地問“那什麽叫‘正業’呢?”
褚勳說“也許是去他的公司裏幫他的忙,或者找份穩定的工作。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生活得很無序。”
“當博主怎麽了嘛,又不是不賺錢,為什麽都想著穩定?”方浣嘟囔,“那你呢?你怎麽想的?”
褚勳放下了筷子,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說“我媽走了之後,我感覺我爸一夜之間老了好多。他有錢,也很注重保養和健身,樣子看上去遠比實際年齡小的多。但我現在看他,覺得時間在他身上一下子就拉了快進。你們知道那種感覺麽?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回頭,他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座高山了。我每每看著他,就會開始反思為什麽我沒有用更多的時間去陪伴他們,而是選擇離開。現在等我意識到這件事了,好像中間浪費了很多時間。我總在想,我到底都在做什麽?我做的事情真的是有意義的麽?”
“那難道天天穿得一本正經去上班就是有意義的麽?”方浣在這方麵實在無法理解褚勳的憂慮,也不懂褚勳為什麽會開始思考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他家庭觀念十分單薄,老不老死不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有,他也還遠未到思考的年紀。
反而是周唯贏最懂這種心情,所以他之前總不願意跟自己的父母對著幹,保持著能忍就忍的態度。他覺得方浣有點太想當然了,藏在桌子下的手輕輕拍了拍方浣,叫他少說兩句。方浣這時想起周唯贏了,拽著周唯贏說“你給我哥講講,像你原來那樣兒天天過的開心麽?”
“方浣……”周唯贏哪兒知道自己被拉出來擋槍,“我覺得問題不能這麽一概而論,你聽他把話說完吧。”
方浣動了動嘴,周唯贏這麽說他,他也隻好老老實實地安靜下去。
褚勳看著兩個人的互動,不自覺的輕笑了一下,覺得很唏噓。方浣是個何等囂張的人啊,他想做什麽想說什麽根本輪不到別人來管。可是跟周唯贏在一起之後,他覺得方浣似乎長大了很多。
不再那麽無法無天,不管不顧。
同時,他心中也有一些微妙的悵然,覺得方浣也不免為了愛情落入凡塵,心甘情願地在周唯贏的掌中做一個聽話懂事的人,遠不是曾經那個不可一世尖銳鋒利的小孩兒了。
他們都是時光中一去不回的乘客,隻能在未來的某一站選擇下車或繼續旅途,絕無再逆轉的可能。
最近,褚勳常想到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放在原來,我一定會很反感我爸跟我說那種話。”褚勳慢慢地說,“現在,我開始在想,他說的是不是對的,也許我真的應該回美國,回到他身邊,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
俞輝夾菜的筷子懸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該下去,還是該收回來。褚勳看了他一眼,幫他把筷子正下方的那塊肉夾進了碗裏。
“謝謝。”俞輝縮回了手。
方浣沒注意到俞輝的不妥,問褚勳“所以你打算回歸現實人生了麽?”
“隻是在想。”褚勳苦笑,“因為我現在找不到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浣浣,我挺糾結的。”
方浣這下為難了,他也找不到角度去勸慰褚勳。他自己心中尚有目標,源自於他從小到大的經曆,可這種經曆褚勳沒有。褚勳原先最大的動力和信念源自於他媽媽,可是他媽媽已經去世,褚勳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家世優越,出身名校,樣貌出眾。他的家庭關係良好,無憂無慮的長大,即便天天在家裏躺著,也能度過很好的一生。所以他理所應當的可以沒有目標,沒有計劃,沒有理想。
他茫然地走過了二十多年,倒頭來發現,自己其實什麽都沒有做好。
方浣歪頭看周唯贏,希望周唯贏能說幾句話,周唯贏猜到了方浣的意圖,然後搖了搖頭。
這是個不太愉悅的話題,後麵大家非常有默契地轉移了話題,也算是維持了聚會的氣氛。
飯後兩撥人分手,離開了方浣那個嘰嘰喳喳的小話嘮之後,褚勳和俞輝之間的氣氛明顯安靜了許多。
褚勳不知道說什麽,俞輝一直悶著頭,好半天之後,仿佛才鼓起勇氣一般地問褚勳“勳哥,你如果以後做別的,還要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