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身份,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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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雲煙夢!
醒來後,我在醫院又住了一周,康複治療,肌肉康複訓練等,然後再做一些常規的身體檢查。黃醫生幫我申請了他們醫院成立的專項醫學研究基金的科研經費,我參與該專項醫學研究並配合後期的藥物試用,醫療康複方案治療,前期未繳的醫藥費和後期的治療複查費用可以全免。
記得當時,黃醫生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地和我們說這件事的經過時,淩老頭和羅老太聽得比黃醫生的表情還要精彩,盡管完全沒有聽懂他說的啥,可聽到最後一句費用全免的時候,那臉上的笑容堆在一起可以夾死幾隻蒼蠅,雙手拍掌拍到手紅,尤其是淩老頭,九十度的鞠躬這個姿勢維持了好幾分鍾,羅老太則緊緊地抓住黃醫生的雙手,久久不肯放下,兩位老人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塌糊塗,就隻差問他要張照片把他立個長生牌位貢起來了。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上輩子是林夕的時候對於黃白之物沒有感覺,從來沒有因為錢這個問題發過愁,準確來說是從來沒有覺得“錢”是個問題,其次,我心底裏是不想做這個什麽醫學研究試驗品的,試問誰想當試驗品,而且說得好聽費用全免意味著你得隨傳隨到,還要試藥,意味著還沒上市的藥、正在研究中的藥物或者沒有安全百分之百把握的要我試,萬一不小心把我毒死呢,萬一造成了無法逆轉的後遺症呢,萬一弄的我不孕不育呢,什麽後果都可能發生。作為林夕的我,這件事我剛一聽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根本不會考慮半分,可是作為淩以禮的我,不得不為兩位老人考慮,可能錢在他們這裏真的是天大的事,雖然他們沒在我麵前談論,但通過平常的觀察和他們的消費觀念,可以判斷他們的經濟狀況很不理想。每次小金魚提來的飯菜,他們都會把僅有的幾塊肉往我碗裏放,他們就吃幾根青葉子或者拌著醬菜就算一餐飯了。看得我心酸不已,當我把肉夾給他們時,他們說他們吃齋不吃肉,讓他們多買點肉的時候,他們又說買那麽多吃不完,每天要吃新鮮的菜,小金魚則每次吃完才來,我從與她一起吃過飯,也不知道她的夥食情況如何。
黃醫生再次向我提出參與研究的時候,我慎重地認真地考慮了許久,一直未給予正麵的答複,當淩老頭和羅老太來的時候,黃醫生又說起這件事來,我依然反應淡淡的,不過,兩位老人的反應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也讓我最終不得不答應,當我簽下同意參與研究的合同協議後,兩位老人落下了心頭大石,那巨額的醫藥費他們就算賣了自己都出不起。
醫院確定我身體機能一切正常,肌肉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是能自如行走了之後,抱著一堆藥,幾頁醫囑歡歡喜喜地出院了。
出院那天,小金魚帶著她的弟弟蕭金銘來幫忙提東西,還有淩老頭和羅老太一起,打了一輛的士往淩以禮家中疾馳而去。
在醫院待久了,正常人都會發黴何況我這神魂不屬,思慮過甚的人更加無法言說,醫院那種獨特的消毒水味道,讓我刻骨銘心,一輩子都不想再來,想著後續還要來複查以及配合研究,心情瞬間又不好了,衝淡了因為出院而歡欣雀躍的心。
一出醫院門就有一股清風襲來,新鮮而甜膩,空氣中終於不含消毒水的味道了,我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幾次,心情刹時又變回美美的了。有一種重獲新生,重獲自由,重獲光明的濃濃的幸福感!這一刻仿佛是我為人兩世最舒爽的時候,原來人的欲望是隨著經曆而改變,人的需求是隨著環境而變化,如今一縷新鮮的空氣都能讓我的身心得到無比滿足、無比愉悅!
我坐在車裏,帶著一種新生的欣喜、帶著一種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帶著一種準備迎接全新的自己的希冀,心情激動不已。望著車窗外的風景,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感受城市的繁華,感受人世間熙熙攘攘,感受著這人生百態,這感覺對於死過一次的人來說,無比珍貴,無比懷念,無比珍惜。我在心中暗下決心這一世的人生目標就是好好地活著。
的士停了下來,蕭氏姐弟先行下了車,兩人忙著搬運東西,我雖然身體狀態與常人無異,但畢竟還是一個正在恢複期的病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的任務就是站在車旁邊幫忙看著行李物品。住院一個多月,雜物較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物品,不重但卻不方便拿,一次性拿不了多少,他們四人跑了三趟才搬完所有的東西。我跟著他們回到淩以禮的家。
這是一間車庫改造的住房,一間房,兩張床,三個木箱子裏麵堆滿了衣物,一個煤氣罐旁邊放著一口鍋、一個電飯煲和一個迷你型煤氣灶,這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房屋情況。
我驚呆了,想過經濟條件會很差,做了心理準備,可這樣的狀況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我印象中見過最差的房子是田心家那樣的,想著和那個可能差不多,沒想到竟是這般境況。我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這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我值得老天爺如此費心如此眷顧嗎?
是不是上輩子對於金錢太沒有概念了,太沒有想法了,所以上天要我感受一下人間疾苦。重生後,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這具身體,好不容易開始學會慢慢適應這具身體。記得在醫院裏麵第一次上廁所,看到自己的下體,臉騰地就紅了,不知所措,便如同女孩子般蹲著尿。如此這般幾次後,又覺得不能再按原來的習慣,否則以後去公廁會被人嘲笑,這麽大的成年男子不會站著尿尿,那是天下奇聞吧,我可不能從醫學奇跡變成一個上社會新聞的人,於是強迫自己站著尿。然而習慣了二十多年蹲著尿的姿勢一朝之內要改變成站著,那尷尬,那慌張、那忙亂,盯著自己的生殖器官好一會兒,被尿漲得鼓起來,才狠下心去撒,結果不敢用手碰,尿了一褲子,我低頭看著濕透了褲子,臉羞澀得如熟透了的蝦子。當時幸虧隻有淩老頭在病房,他以為我是長期臥床一時站不穩尿濕了褲子,淩老頭一邊幫我換褲子還一邊安慰我“你身體未恢複好,站不穩,尿在身上很正常。過幾天,你肌肉恢複了,就不會這樣了,別放在心上,再說了,你還不是爸爸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淩老頭見我滿臉仍舊漲得通紅,便一把拿過一個尿壺,放在床下,以後你還是先尿在這裏麵,到時等爸爸下了班過來再給你倒掉。”
我搖搖頭“總得習慣。”不可能這一輩子都尿在尿壺裏吧,既然占據了這具身體,這些基本的器官就得嚐試接受和習慣,而且還要熟練使用。幸虧我有強大的內心,堅強的意誌與無限的勇氣,還有善於接受新事物的思想,善於鑽研的精神以及超群的睿智,僅花了兩三天時間就完全接受和適應並且摸索清楚尿尿不再尿在身上的標準姿勢了。最大的困難解決了,身體間最大的差別適應了,其他都不是問題了。在醫院期間,除了身體機能方麵的恢複,心理也慢慢得到修複,一是自我修複能力強,一是適應能力強,一是淩老頭、羅老太和小金魚給了我充分的關愛,極大的耐心以及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我的心被溫暖,被軟化,被感動,覺得這人世間充滿了愛,充滿了情,這些足以成為支撐我堅強活下去的力量,給我堅持下去的理由,沒有理由再丟棄這條生命。
然而,當我看到眼前的場景,之前那股力量瞬間消散了一大半,盡管我不是一個享受主義者,不是一個物質至上的人,但那是在不愁的情況下才顯得對物質的淡漠,如今,這裏與上一輩子生活條件的天壤之別,與上一輩子生存環境的天懸地隔,讓我一下子難以接受哇。
淩老頭見我一直呆站在門口,遲遲不往房間走,又見我表情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知道我是介意這環境了,他撓了撓後腦勺麵帶尬色“我們原來住的房子賣了,用來還債,付你的醫藥費,現在這個房間是用來過渡的,以後一切會好起來的。”
對哦,錢都花我身上了,怎麽還把這介意的臉色擺在臉上,再說了兩位老人跟著你受苦,老了不能頤養天年還得忍痛把奮鬥了一輩子的房產賣掉,為你操心為你累,你有什麽資格傷春悲秋,剛剛好像是說賣房子除了付醫藥費還要還債?還什麽債?我納悶地問道“還什麽債?”
淩老頭和羅老太為難地瞟了一眼正在房間裏忙碌的蕭金筠,我立即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是“家醜不可外揚?”好吧,等他們走了再詳細了解一下最近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而且,還有她?她?她!她們的事,死亡的林夕、林夕的媽媽,田心。我作為肇事者,他們肯定與肇事者家有所接觸吧,應該從側麵能了解到一些細枝末節的消息。自醒來後,一直刻意回避想起她們,每當偶爾思想裏麵觸及到她們,我的內心都是強迫自己繞道而行,不往深處去想,害怕想起,畏懼想起,不敢想起。
至於田心,我與她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吧,身份上,我與她再也無可能有交集,沒有可能見麵,即使有幸在路上相遇,我對她來說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不會為我停留一刻,心理上,我記得她認識她有與她共同的回憶,可她對我卻毫無所知,毫無感覺,我之於她素昧平生,生理上,現在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我是個實實在在,千真萬確的男人啦!生理上我們的距離倒是一下子縮短了,沒有了之前的鴻溝。可是,情感上,我能放下所有的一切去追尋她嗎?那她呢?我抬起垂下的眼眸,望著蕭金筠的背影,她正在幫我收拾衣服,和羅老太一起幫我整理床鋪。自我醒來以後,她便在身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任勞任怨,無怨無悔,知我病重可能沒命守著我,知我可能終生成為植物人守著我,知我失憶需要長期康複守著我,全程沒有一句怨言,見家裏這種狀況依然守著我,沒有對我提過一個要求。隻是在我半夢半醒時提及淩以禮曾經對她的許諾,但我醒來後,她卻隻字未提,仿佛從沒有說過那些話,她是一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傳統女人。盡管我對她沒有愛,我不是淩以禮,可是我住著淩以禮的身體,我享受著重生以後,她對我的照顧、關愛、鼓勵,理解和支持,她平淡而濃濃的愛意,她的不離不棄,她的相守相依,她的一份真情,一腔熱血,一份堅持,我能夠視而不見?寡恩薄義?狠心絕情嗎?別說我不是如此冷漠無情的人,就算是,我也做不出如此傷天害理、忘恩負義之事,我的良心不允許。
雖然醒來後,我借著失憶,與蕭金筠一直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無論是身體方麵的接觸還是心理的接近,每當她不自覺想依靠我時,我總是不露痕跡地避開,每當她想和我交心的時候,我總是顧左而言他,每當她和我提及以前她和我之間關於愛的故事時,我總是閃爍其詞,聲稱自己沒有任何印象,就連偽裝都不曾,欺騙也不曾。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不愛,就不要故作熱情,何必假心假意,假惺惺去回憶,為她好,不想欺騙她。
對她來說,我的所作所為,讓她心裏很難受吧。好不容易,我醒來了,人是還給她了,可心卻不屬於她,反而離她越來越遠,她的心估計碎了一地。然而,每次被我傷了以後,第二天,她又像沒事人似的,照舊對我如往常,關心備至。如此反複,再硬的心也軟了,再壞的人也被跳出來的良心譴責了。我終究是開不了口,說不出分手,不得不繼續保持著忽遠忽近的距離,甚至有時看到她滿臉的委屈,滿懷希望我記起一些關於我倆的回憶,又滿臉失望的模樣,看到她默默地看著我的臉發呆的樣子,看到她有時候看著我莫名其妙的發出甜蜜的笑容,想透著我的臉看向另一個人的心裏時,看到她滿懷期盼的眼神,關愛溢出臉龐時,我的心不禁顫抖得厲害,這世上真有這麽深刻的愛情嗎?她那隱忍的愛讓我不忍心再對她冷淡,不忍心再傷害她,不論是行為上還是言語上。
我醒來後,因為存著上輩子的記憶,叫淩以禮的父母為“淩老頭,羅老太”,他們對於稱呼並不介意,隻當是我失了記憶,不習慣,無論我叫他們什麽,他們都欣然接受。
我叫“蕭金筠”,第一次,她沒有應,之後,她又小聲地和我說“原來的你喜歡叫我阿筠,或者小金魚。”
原諒我,首要的反應是沒有禮貌地笑了。
她明顯地一愣,臉上滿是窘態,以為我在嘲笑這兩個名字吧。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解釋“隻是覺得這兩個名字很有意思,我沒有別的想法,你別多想。”
她無語地站在原地,臉色沒有緩和,她在固執地等待我喚那兩個名字的其中一個。
我感到她的介意了,感到她的渴望了,但當時的我,想法很單純,不想給她不可能的希望,因為我是永遠不可能想起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我是另外一個靈魂,既然永遠不可能實現的事,為什麽要配合她呢?為什麽要給她營造一個幻想呢?知道真相的那天,她會更傷心更煎熬。所以,我故作不明所以的樣子,保持沉默了。
她希望我能喚她那兩個名字,一是那是他對她的愛稱,隻要叫這兩個名字,就證明他還沒有走遠,他們之間的情還在,一是想通過這兩個名字喚起我的記憶,從而喚起我對她的愛意。她一直認為,我失憶了,所以對她的愛被塵封在心底裏了,被封死在死火山下麵了,隻要她努力,隻要她堅持,隻要她不放棄,隻要她充滿信心,我的愛會被她重新喚醒,我的心會被她重新激活,我會和她回到過去,甚至超過以前,因為我們經曆了生死與共,患難與共,感情得到了升華,得到了上天的認證,我和她是不會再分離了,但她要的不隻是不分離,更想要我和她兩情相悅的手牽手,相濡以沫的卿卿我我,心有靈犀的相伴一生。
可想而知,我擺出不配合的姿態時,她的心有多痛,有多悲,有多傷。強大如她,堅強如她,第二天,她在我麵前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我叫她“金筠”,她爽快地答應了,一夜之間就想通了,我既驚又呆,她似看出了我的反應,好心情地和我說道“我們之間何必在乎一個稱呼,你叫我什麽我都喜歡。”
我懵圈了,緊接著我就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覺得昨天的我很過分,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不知又過了多久,我對她的稱呼變為了“小金魚”。當那天叫出這個稱呼時,她的表情絢麗得如同焰火綻放,她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如星鬥般璀璨。自我醒來後,還從未見過她如此明亮燦爛的笑容,不禁被她感染了,傻傻地隨著她笑。
我終究不是個當渣男的料,我的良心還是沒有被狗吃掉。
那田心呢?舍不掉,放不下,想起她,心仍會痛,心仍情不自禁地抖動,上輩子是沒有可能,這一輩子卻有了極大的可能,而我,已不是我,我該如何是好?
仿佛感受到我長期注視著的目光,蕭金筠轉過身來,微笑著說道“你的被褥和床單是新買的,我已經洗過曬過了,今晚應該會很舒服。”
“嗯,謝謝。”她一直在幫我忙活,想的念的都是我,我卻在想著如何拋下她,去追求別的女人。呃,這就是我上輩子最看不起的渣男了吧,曾幾何時,我內心最為鄙視那些臭男人,大言不慚地說,我要是男人,絕不可能做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人,我一定是一個始終如一的人。是啊,我是始終如一,心心念念的是田心,她才是我的真愛,可我已不是林夕了,我現在是淩以禮了,他的愛人,他的緣分是眼前這個女孩,名叫蕭金筠。我不能為了林夕得償所願卻傷害淩以禮的身邊人,畢竟我現在是淩以禮,不僅用著他的身體,還用著他的身份。
既得了新身份,就開展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