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迷霧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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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塵雲煙夢!
    田心站在臥室的窗邊,仰著頭望著窗外。今夜無月,無法將思念托付給月亮帶給你,隻有風兒在敲打著窗欞,撩撥著我的思念,它仿佛在問我是否有話要托它帶給你。我托它將我的相思之情告知於你,以禮,你去了快半個月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很累嗎?你很忙嗎?你還好嗎?
    田心將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裏,她不喜歡玩手機,但自從以禮去了雁江後,除了洗澡她的手機再也未離開她的視線。她一直在期盼,等待以禮給她信息、電話,她不敢主動聯係他,害怕他有重要的事要忙,害怕打擾他,而且他一定是忙得不可開交才沒有時間與她聯係,她必須無條件的支持他的工作。
    不過,今夜是跨年夜,不知道以禮在幹嘛呢?他有沒有吃豐盛的晚餐,他會不會和同事們聚會暢飲,他會不會看跨年晚會,他那兒有焰火嗎?
    正想著,窗前忽然劃過一道炫麗的光亮,天空中傳來陣陣轟鳴聲。
    焰火!田心欣喜地打開窗戶,不顧外麵寒風凜冽,探出頭去,雙手撐著下巴,癡迷而沉醉地望著天空的絢爛色彩,那些焰火仿若夜空中的精靈,在黑暗中舞動,帶來了一絲暖意,又如同星河灑落人間,為黑暗帶來了華麗的光芒,又好似一幅幅流光溢彩的畫作,讓人驚歎不已。那瞬間閃耀的美麗,像永恒一般映刻在心中,讓人無法忘懷。淩以禮,在不知不覺中,讓田心由當初的欣賞、喜歡、感動、熟悉、默契直到如今的刻骨銘心的深愛,他的光芒就像永不停歇的焰火在她的心裏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以禮,不知道你那兒能看到同一片天空下的焰火嗎?也許你不需要,因為你自己就是焰火。
    田心對焰火默默地許下心願希望新年裏,以禮能夠一切順利,得償所願。
    我在雁江的集裝箱裏躺著,大家因為陳工頭的話,心情低落,不約而同地忘記了今夜就是跨年夜。
    項目部在淩晨時分到來之際,放了彩炮和煙火,以示歡迎新年的到來。我們的集裝箱卻安安靜靜,與外界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似在兩個世界。
    當我聽到外麵的鞭炮聲,我在心裏暗暗許下心願希望新的一年裏,田心一切順心順意,平安康健。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和阿龍說我要出去看看雁江市的風景,到時被開了,還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啥樣。
    阿龍原本想陪著我一起,後又被同鄉拖著去打牌了。
    我一人出了星雲湖項目部。
    我先是坐了公交車出郊區,然後打了的士到某個地方,再走了十幾分鍾路程,才到我們第一晚下榻的酒店。
    當我進入房間時,於蔓、舒旭笙與婁清泉三人正坐在沙發上聊著天,他們見到我後,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以為上麵沾了什麽髒東西。
    於蔓麵帶愧色“淩少,不好意思,讓你受苦了。”
    “怎麽了?”我倍感莫名其妙。
    “淩少,你整個人瘦了一圈。”舒旭笙眼神裏含著不可思議,誇張地說道。
    “有嗎?我覺得還好吧,不過這半個月來飲食方麵的確有所欠缺,每一餐隻是為了飽肚而食,那飯菜又無法讓人飽肚,因此沒有一餐吃飽了。”我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婁清泉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您這樣子被董事長或者嫂子見到,會讓他們嚇一大跳吧。”
    我把手中的手機放到餐桌上,苦笑道“所以我一直沒敢和他們聯係,我知道那個環境還有自己狀態不太好,害怕被他們看到了,立即召喚我回去。”
    “對不起,淩少,這是我的錯,讓您受罪了。”於蔓連忙站了起來,愧疚不已,不住地鞠躬道歉。
    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於蔓與你無關,我這個目標太顯眼了,隻能大隱隱於市了。這是最好的辦法,你看,我在裏麵待了這麽久,沒有人發現我是誰,多好!”我又慚愧道,“白天,我在工地上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回到宿舍隻想躺著,都沒有及時與你們交流。”
    婁清泉說道“我們也不方便互通有無,大家剛剛進去,摸不著風,都不敢與對方溝通,害怕泄露了身份,還是小心一點好。”
    看來,他們之間也沒有溝通,我的心稍微安了一點,之前時不時地擔憂自己的狀態會影響到整個調查進度。
    “那我們現在把大家這幾日獲取的信息互相交流一下。”我看向婁清泉,他是我們中間最為謹小慎微的人,而他待在項目部裏麵,獲得的信息量比我們肯定更大。
    婁清泉接觸到我的目光後,便主動開口道“周建軍,主要負責星雲湖項目與集團公司以及各個板塊的項目組的聯絡,我感覺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協調人際關係,講白了就是各個項目組、項目經理之間調解矛盾的地方。還有一項工作就是匯報材料,一般是集團公司需要向省、市各部門報送項目相關匯報材料的時候,他負責項目組這邊文字及相關數據等,我現在的主要工作是幫他撰寫匯報材料。”
    我的眉頭微蹙努力回憶著,周建軍這個名字很耳熟,忽然想起來是我當時在機要處時看到的星雲湖項目組的那個名字“周建軍?這個人如何?有沒有覺得什麽奇怪的地方?你負責撰寫匯報材料,那他應該掌握了很多項目部的數據以及信息,對吧?”
    “周建軍這個人,我覺得是個挺有正義感的人,調解矛盾方麵,他很會一碗水端平。至於匯報材料裏麵的文字和數據,他也是匯總過來的,僅僅通過一些材料的東西很難判斷出項目部的問題,因為匯報材料的總基調就是項目正在有序地進行之中,略加一些自己在文字上的修飾,各個項目經理報上來的數據是否真實,我們無法判斷,也無法尋根究底。目前來看,從他身上我未發現什麽不妥之處。”婁清泉猶豫了一會兒,“不過,我總感覺他心事重重,這半個月來,我從未見他開懷笑過,他的眼神總是深邃而沉重,似乎承載著無盡的憂愁。我有時故意引導他談心事或者家事,他也是一副不願多說的表情,這可能是我唯一覺得奇怪的地方吧。”
    “會不會和他每日從事的工作內容有關呢?他每日調解矛盾,麵對的都是吵架打架的場景,可能他心煩了,被這些人的情緒影響了,所以不願多話呢?”舒旭笙雙手交叉猜測道。
    我側眼看向於蔓,她不是和周建軍的關係處得不錯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應該很清楚吧。
    於蔓似乎感覺到我的視線,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說實話,我對他的了解也不深,我與他平時打交道僅限於工作上的交流,沒有私交。我隻知道他是公司的老員工,自星雲湖項目籌備時期,他便在了。從平日裏我和他的交談來看,我覺得他是一個剛正不阿,是非分明之人,但真實的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甚了解。”
    我好奇地問道“他的家庭狀況呢?”
    於蔓努力地回憶道“他好像不太喜歡與別人聊除公事以外的事情,所以,我很少主動問他私人方麵的問題。我聽別人說,他曾經離過婚,至於現在是否再婚,家裏有什麽人,我也不清楚。”
    “不過,我聽你這麽說,覺得他這個人應該是一個講義氣之人,你與他沒有太多私交,僅憑工作上的交道,你一推薦清泉,他二話不說就安排了清泉進入項目部,證明他這個人心眼兒不多,是個直腸的實誠人。我推斷他不喜歡聊家庭的事,是不是他的婚姻給他造成了傷害,導致他不想多提,或者他是個非常注重保護隱私的人,不喜歡與別人談論私人話題,這是不是又證明他是一個謹慎且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人,至於,據清泉所說他從未開懷笑過,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既然家庭對他的傷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那他的心事隻有可能是因為公事產生的。基於以上我對他的推測,我覺得他也許知道很多星雲湖項目的內幕,但他又不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汙,心理負擔較重,所以,他整個人兒顯得很沉重,也許他會是我們星雲湖項目調查的突破口。”我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最後轉頭看向婁清泉,接下來這副重擔可能要交給你了。
    婁清泉接觸到我灼灼的目光,忙表態道“淩少,您放心,周建軍,我會重點跟進。”
    “旭笙,這邊有什麽發現嗎?”我轉過頭,眼含期待瞧向坐在於蔓旁邊的舒旭笙。
    “我主要負責與酒店施工方的各個項目經理對接材料的事宜,日常與他們核對材料的使用情況,具體材料的規格、數量的需求等等。要說有什麽異常的話,我覺得有一件事讓我感到很奇怪,他們每個項目經理手上,我感覺有兩套設計圖紙,他們和我核對材料是一套,但他們實際施工可能是另一套。”舒旭笙眼神裏滿是不確定,心存疑慮地說道。
    於蔓一臉震驚“為什麽你有這種想法?之前沒聽你和我說啊。”
    舒旭笙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之前沒有想到,剛剛聽到淩少問我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的。我記得第一次我與項目經理們核對材料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項目經理看到我攤開的圖紙,衝口而出問我的設計圖紙是不是有問題。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個項目經理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小聲說我是新來的員工,可能不清楚設計圖紙最後定稿版本,然後他湊近來看,又說我的圖紙沒錯,是那個人記錯了。當時,那個人一臉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沒有再說話。不過,後麵我在和他們根據我的圖紙核對材料的數據和型號時,他們又有點對不上號、說不出來的感覺。當時我以為,他們是欺生,覺得我是個新人,所以想糊弄我,或者和我開玩笑,事後未多想。可是剛剛我突然想起這件事,覺得不對,我仔細回憶起他們的眼神、表情,他們是真的記不清。尤其第一個項目經理的神態,他把自己搞糊塗了,把我手上的圖紙誤認為是備用圖紙,他的備用圖紙是正式定稿圖紙。而且,項目經理們天天對著圖紙領材料、指導他們施工,怎麽可能會記不清楚圖紙上的數據呢,不應該是倒背如流嗎?”
    於蔓低著頭沉吟了片刻“難怪我們的項目進展如此緩慢,原來他們陽奉陰違,做陰陽圖紙。”
    “這件事情,你覺得姚總知曉嗎?”我看向於蔓,問道。
    於蔓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我的視線,微咬著下唇道“我不知道。”
    我的眉心微動,不動聲色道“你對姚總很是崇拜吧。”我又快速地瞟了一眼於蔓,歎道,“不過,星悅酒店上下沒有不佩服他的,他是星悅酒店第一任行政總裁,做到如今已有近二十年的時間了,實話實說,我挺敬佩他的,把一個當初寂寂無名的酒店經營到如今常齊市最好的五星級酒店,享譽全國,確實厲害。於蔓,我們現在不考慮姚總其人,純粹就事論事,如果項目經理手上有陰陽圖紙,作為整個項目部負責人的姚總是否有可能被隱瞞,或者說這個可能性有多大。”
    於蔓瞬間默然了,我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待她的答案,婁清泉與舒旭笙目光集中在於蔓的身上,同時陷入了沉默。
    房間裏突然變得寂靜無聲,仿佛隻有大家的心跳聲在空間裏回蕩,這無盡的沉默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等待了好半天,於蔓才重新抬起了頭,表情毅然決絕“如果一個項目部負責人完全不管事,那麽他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以姚總的精明能幹,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姚總是知道陰陽圖紙的存在,但是他沒有拆穿,甚至可能就是他親自授意。”我聲音僵硬地說道。
    於蔓艱難地從喉嚨眼裏擠出一個聲音“嗯。”
    “好!”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原本以為毫無進展,現在討論下來發現,事情仿佛越來越明朗,免不了心情激動,略感欣喜與興奮,“那麽,我現在總結一下,我們下一步的重點工作,旭笙這邊想辦法拿到項目經理們手裏的陰陽圖紙,清泉對周建軍加深了解,最好盡快能在他身上套取一些消息,尤其在你上報到集團的材料與往期的材料多對比一下,查查數據與內容的差別在哪裏,找找茬兒,我覺得一定還有收獲。”
    我的餘光瞟到一旁的於蔓情緒變得低落,表情變得頹喪,猶豫地緩慢開口“於蔓,接下來,你還要和我們繼續嗎,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你可以中途退出,我沒問題的。”
    於蔓聞言,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眼色看著我。
    我柔聲道“於蔓,你無需勉強自己,我更不會勉強你,如果你覺得無法繼續的話,你可以退出。”我知道姚柏晟對於酒店的老員工們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是一個大家心中不可侵犯、不可磨滅的神聖般的人物的存在,對於於蔓來說一個曾經帶領大家取得成就、步入輝煌的高高在上的偶像,她一直崇拜的對象,今天突然告訴她,這個人不可靠,不可信,他是一個偽君子,讓這個在她心中十年來都是偉大的人物的形象瞬間崩塌,她的心中隻剩廢墟一片,此刻她的心是混亂的,一時之間找不到方向,迷茫、失落而無助。
    她需要時間來整理那一片混亂,需要勇氣來拾起那一地碎片,更需要信念來支撐她接下來的決定。
    我們三人又一次默契地沉默下來,大家都體貼的把看著於蔓的眼光移開,不給她無形的壓力,不去影響她自己的決定與判斷,給她充分的時間與空間讓她好好的思考。
    鴉雀無聲的房間仿佛讓空氣凝滯,卻阻止不了時間前進的腳步,每一個細微的呼吸聲都像是在提醒對方,這個房間裏人氣仍然存在。
    “我願意繼續,淩少,你安排任務吧。”靜默的空氣被突如其來的清脆的聲音打破,刹那間把我們三個仿若在夢中的人驚醒。
    “於蔓,你與姚總關係如何?”我輕聲地問道。
    “還不錯,比我與林總的關係生疏一點。”於蔓回答道。
    “意味著你能夠自由出入姚總的辦公室。”
    “可以吧。”
    我微微沉吟片刻,沉聲道“這個任務可能有點艱巨,你平時多關注一下姚總最緊張辦公室哪個位置,或者有沒有特別讓他關注的地方。”
    於蔓認真聽著頻頻點著頭,問道“然後呢?”
    “那些地方可能就是他放機密文件的地方,以你對姚總的了解,應該能初步推測出他放置東西的習慣,想辦法,拿到那些文件。”我眉目肅然,鄭重地說道,“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星雲湖項目的確問題不小,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更加艱巨,需要搜集確切的證據。但是,如果我們的對手有姚總這樣級別的人存在,那麽他背後的人,級別更高、權力更大,勢力更廣,我們在搜集證據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切不可被人盯上了。”
    “是!”大家表情嚴肅,語氣堅定地應道。
    我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我們之間的聯係依然要慎重,不能讓人發現我們之間是認識的,為了確保大家的人身安全,每日晚上八點整在微信群裏報個平安,周一到周五用特定對應每一天的不同的表情包,這樣就能知道對方是安全的,也能知道是否是本人親自發的。而且,如果我們拿到了證據,大家不要放在項目部或者自己手上,立即想辦法轉運出來,這裏開了兩間房,就約定放在我們各自房間裏的床板夾縫裏。總而言之,大家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得多,牽涉的利益也非常之巨大,利益方牽扯得越多,我們的危險就越大。所以,一切要以自身安全為主。”
    “好的。”大家的臉色變得肅穆起來,知道接下來我們進入了項目調查的攻堅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