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海棠如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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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已至。小說

    陶芝孝的身影出現在庭院之。

    清沅錯愕地看著陶芝孝,竟有些傻了。

    沅兒。陶芝孝快走幾步,走到清沅身旁,久等了。

    清沅抽出帕子,幫他擦了把汗,方道:誰等你了

    陶芝孝順勢捉住她的手,與她共看那漫天星火,心裏卻是止不住的甜蜜。

    待到煙火已冷,黑夜重來,二人才相與執手,共進大廳。

    清沅蹙眉道:你怎麽渾身泥濘也不嫌髒。

    陶芝孝看著自己身的斑斑水漬,點點泥星,不由得一笑,道:我這不是心係夫人嘛,想著早早回來陪夫人守歲來著。誰知道那路未消融的積雪滑著呢,我一不留神便滑了幾腳。好在,並無大礙。夫人若是嫌礙眼,我這去換了。

    清沅臉並無不悅,隻是淡淡道:還是換了吧,這衣裳濕噠噠地最容易著涼了。

    陶芝孝哎了一聲,便進內室沐浴更衣去了。

    他動作極快,不大會兒功夫便換好了。然而等他出來的時候,清沅卻支著頭在打瞌睡。

    香蘭見狀,忙道:自老爺入宮之後,夫人都不曾歇息。這會兒才算是肯合眼了。

    陶芝孝也不接香蘭的話,隻是怔怔地看著清沅的睡顏。這張臉,他已經見過許多次了。但他永遠都看不夠。秀氣的柳葉長眉下麵藏著一雙靈氣十足的大眼睛,怒時如寒冰,笑時如暖陽。此時她靜靜地睡著,少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反倒是多了幾分稚氣與隨和。

    陶芝孝至今仍然記得頭一次在溧陽府邸見到清沅的模樣,英姿颯爽,紅妝勝武裝。他雖然說著那些天下之大不韙的話,可是他心裏頭明白,清沅這樣的一個女子,應該有一個年華正好的男子來配她。當初清沅決定嫁給他的時候,他心的激動更甚於金榜題名。

    明知她心之人不是自己,他也甘願用自己越來越少的時光來陪著她。

    甚至,為她傾盡所有。

    陶芝孝嘴角掛著一絲笑,那張滄桑的臉寫滿了滿足。他輕輕走至清沅麵前,彎腰將她抱起,朝著內室走去。

    清沅本沒有睡熟,當陶芝孝將她放在床的一霎那,她警惕地睜開了雙眼。

    你想幹嘛

    陶芝孝像是做了壞事被人發現一樣,訕訕道:夜深了,夫人該歇息了,睡在床舒服一些。

    清沅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麵卻還是一臉淡然,看不出喜怒。她坐了起來,將鞋襪脫掉,然後才說道:嗯,把燈吹了,睡吧。

    陶芝孝打開櫃子,取出被褥鋪在地,然後才去吹燈。

    清沅脫了外衣,躺在床,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睡意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房內很黑,她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耳邊隻有陶芝孝的呼吸聲。

    她嫁給陶芝孝兩年有餘,從未給過陶芝孝靠近她的機會。像現在這樣,二人雖然睡在同一片屋簷之下,相隔咫尺,卻是天涯。

    沅兒,你怎麽了陶芝孝聽到清沅一直翻身,便坐了起來。

    睡不著。清沅枕著自己的胳膊,盯著那漫無邊際的黑暗問道。

    有心事不妨說給我聽聽。陶芝孝洗耳恭聽。

    清沅唉了一聲,道:心事倒談不,是心裏頭躁的很。索性睡不著,不如咱們說說話。

    陶芝孝道:為夫樂意之極。

    清沅徑直問道:你我相識三載,除去夫妻的名分,也算是好友了。我一直未曾問你,為何早些年不娶妻呢

    陶芝孝應道:早些年我執著於求娶功名,奈何屢試不。而且我家貧窮,年歲相仿的姑娘大都看不我。後來便慢慢地耽誤了。直到那年遇到了你,我眼前一亮,世竟然有如此風姿颯爽的姑娘。什麽禮教之名,什麽世俗眼光,什麽年歲差距,都擋不住那一眼看到的熱血澎湃。沅兒,我從未對一個人動過心。我年逾不惑,本以為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不能金榜題名,春風得意,然而高狀元之後,才知道原來那些虛名於我而言並無太大意義。唯有你,是我這世間唯一的追求。

    清沅並非冷血之人,然而向易刮在她心頭之傷,怎能說好好。

    我當時選擇嫁給你,不過是一時之氣罷了。

    陶芝孝道:一時之氣也好,深思熟慮也罷,你能選擇我,我便甘之若飴。

    清沅悠悠地歎了口氣,想起當年向易何嚐不是如此,甜言蜜語舌綻蓮花,然後最後的結局又是怎樣呢一口一個你相信我,一口一個我在乎你,一轉眼他便要娶別人

    她此生再也不想相信感情二字了哪怕一顆熾熱的心放在她麵前。

    沅兒,陶芝孝輕輕喚道,你當初為什麽選擇我,我不是不知。我不想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往,我隻想說,隻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也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很好。人生百年,我已經過了一半,不知道哪一天死亡會來臨。然而,有生之年,我隻想日日都能看到你,僅此而已。

    日日看到,僅此而已。清沅重複著這句話,心裏頭忽然湧現出無數酸楚來,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承諾呢

    陶芝孝聽得此語,激動道:你想要什麽承諾

    清沅木木道:承諾此生此世你與我永不分離。

    陶芝孝的話語之忽然多了幾分堅定:無需承諾,我自然會做到。除非,我大限已至。

    無需承諾,是因為早已放在心去堅守,放在行動去踐行;而那些隻會承諾,卻不守諾踐諾的人,大抵隻是拿諾言來騙人騙己,做出一副癡情的表象罷了。

    清沅如何不知陶芝孝對她的好呢,隻是她被那些傷痛的過往蒙住了眼睛,不願意看到陶芝孝的好罷了。

    忽然之間,一行清淚從眼角滑過鼻根,流過臉頰,才落到被褥之。

    她不再言語,一切重歸平靜。

    陶芝孝見久久未有人應聲,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沅兒

    繼而,他起身,摸索到床榻旁邊,小心翼翼地幫清沅掖了掖被角。

    來睡吧。清沅的聲音有些喑啞。

    啊。陶芝孝如墜夢。

    清沅往裏麵挪了挪,又重複了一遍:來睡吧。

    哎。陶芝孝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他快速地鑽到被窩裏頭,清沅隻感到了一股冷風襲了進來,不悅道:都多大歲數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點。

    陶芝孝受寵若驚,想伸出胳膊抱一抱她,又怕她翻臉,隻得僵硬地躺著,並回道:為夫腦子不夠用,還望夫人多多照顧。

    清沅將身子翻了過去,閉了眼睛。

    陶芝孝左右睡不著,聲音低若蚊蠅:沅兒,我能抱一抱你嗎

    清沅聽著他那小心詢問,生怕唐突了自己的語氣,心裏頭不覺好笑起來,徑直將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腰身處。

    陶芝孝整個人都在顫抖,尤其是他那雙手。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天的寵兒。

    清沅靜靜感受到那雙顫抖的手帶來的溫度,心裏頭忽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的手覆在了陶芝孝的手,小手與大手交疊,溫度漸升。

    沅兒陶芝孝的膽子肥了起來,將身子漸漸偎了過去。

    他聞著清沅身的幽香,腹下忽生一股燥熱。緊接著,渾身好似要燃著了一樣,燙的嚇人。他甚至直接貼著清沅的背,將清沅抱在了懷。

    清沅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變化,當即吃了一驚,遂將身子轉過去,小手覆在他的額,著急道:該不是著急著往回趕,病了吧不行,得趕緊吃服藥。

    說罷,她要起身。然而陶芝孝卻緊緊攬住她的腰肢,讓她不能動彈。

    沅兒,我沒事。

    什麽沒事你別想著誑我。雖說今晚是大年夜,大夫不好找,但是生了病也不能拖著。若是熬出來個好歹,可如何是好清沅竟急出了一頭汗。

    沐府女兒個個都是嘴硬心軟,清沅也不例外。她雖然平日裏總是給陶芝孝臉色看,但是在關鍵時刻卻毫不含糊。陶芝孝當然知道自己並非生病,但是又不能明言自己這變化源於何處。他素來不敢冒犯了清沅分毫,這次卻鬼使神差一般,堵了她的唇。

    唇齒相依,耳鬢廝磨。

    沅兒,不如今夜,咱們洞房花燭

    清沅登時傻眼了。

    陶芝孝摟著她,委屈道:你我成親兩年有餘,卻從未有此親密之舉。沅兒,青春不待人。原本等你多久,我都不在意。然而,我這年歲越來越長我隻怕等到你願意與我洞房花燭的時候,我已經有心無力了

    是啊,若是等到那一天,怕是她自己也要哭死了吧。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或許眼前之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吧。

    清沅緩緩閉了眼睛,道:莫要廢話。

    陶芝孝如在雲霧之:啊

    清沅又道:不要耽誤時間。

    陶芝孝這才愣過神來,喜笑顏開,聲音裏帶有幾分顫抖:是,夫人。

    隻見那庭院深深處,幽閨暗暗裏,一室被翻紅浪,春宵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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