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感言+新文福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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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2:《以愛之名》
正文:他要結婚
喬俊馳要結婚了!
阮瑾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辦公室裏打嗬欠,陡然之間困意全無。盯著電腦屏幕的她,麵上並無多少情緒,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真假?”
她幾乎是耗盡了所有勇氣才敲出了這兩個字。
很快,那閃動的綠色框框彈了出來。
“真的,瑾瑜,那家夥是真的要結婚了。喏,你看。”
好似生怕阮瑾瑜不信,顧念又發了圖片過來。
阮瑾瑜點開圖片的手是顫抖的,那張大紅色的請柬在十五寸的電腦屏幕上格外清晰。而那圖片上的男人,正是顧念口中的“喬俊馳”。他瘦了很多,以往那張如圓盆一般的大臉,已經成了那些網紅們心心念念的錐子臉。身上的黑色西裝剪裁得體,往昔那健壯如熊的身軀,也已經成為了翩翩佳少年應有的健碩。他微微一笑,抿唇不語,五官還是原樣,倒無多少變化。
阮瑾瑜又去看喬俊馳身邊的女孩。那女孩留著斜斜的劉海,一雙大眼睛透著靈氣,雖不說十分漂亮,但是卻讓人覺得很是舒服。
這個女孩,阮瑾瑜是見過的。三年前,她與喬俊馳分手不久,便在喬的空間裏見過。
嗬,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喜歡清純這一款。喬俊馳啊喬俊馳,你可真沒出息。
阮瑾瑜點了圖片右上角那個叉,這才敲出了一段文字來。
“真難得啊,他竟然沒有寫錯一個字。”
那請柬上的字,正是喬俊馳親手所寫。喬俊馳自小成績便差,字也寫的亂七八糟,經常寫出一大堆的錯別字。
“……”
“你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個!”顧念回道。
“那我還能關心什麽?難道要我誇他的新娘子好看?可是看來看去,除了眼睛大些,也沒什麽能比得上我的。還是說,我應該很氣憤地罵一句,媽蛋,和老娘在一起六年都沒能瘦下來,換了個對象就變成帥帥的小鮮肉了?”阮瑾瑜回了一堆。
顧念:“……”
阮瑾瑜許久未回。
顧念又道:“瑾瑜,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阮瑾瑜心裏一酸,怎會不難過!自己愛了六年,又等了三年的男人,要和別人結婚了,她如何會不難過!雖然二人已經分手三年了,喬俊馳也早已另尋新歡,而阮瑾瑜身邊卻還是孤零零一個。她雖不說,但是內心卻一直在想,等到喬俊馳真的知錯了,終於發現她的好了,就會來尋她了。
那個時候,他們就又能在一起了。
然而事實卻是,喬俊馳是真的知錯了,也發現了她的好,卻再也不願意和她在一起了。當年指天對地說一輩子都會為他封心的人,隻在短短一周之內就找了新的女友。而且,他要與他的小女友結婚了!
結婚啊,他曾經說過這輩子隻會娶她一人,現在卻要和別人結婚了。阮瑾瑜如何能夠不難過。
一怔神,一大滴眼淚竟掉落下來了。
她慌忙用手背擦了,又將電腦鎖屏,這才衝到洗手間裏,反鎖住門,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這一哭不打緊,她發覺自己忘記帶衛生紙了,隻得胡亂從旁邊的抽鬥裏抽了些紙張,擦著鼻涕和眼淚。
本以為哭一哭會好,可是,她胸口處卻是越來越悶。阮瑾瑜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情,以分散注意力。比如說工作。現在她躲在衛生間裏多浪費一分鍾,可能就意味著拿不到這個月的獎金了。拿不到獎金,就意味著她的業績要往後靠一靠了。若是連續兩個月都倒數第一的話,她就可以收拾收拾滾蛋了。
想到這裏,阮瑾瑜才憋住了繼續哭下去的念頭,抹了眼淚鼻涕,就往外走。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睛紅腫一片,臉上的米分也被衝掉了,露出原本有些暗黃的膚色來。她洗了把臉,這才失魂落魄地往辦公室走去。
大概人在傷心的時候,喝口涼水都會嗆著。阮瑾瑜在進辦公室的時候,一頭便撞在了玻璃門上。
“嗙”的一聲,她的腦袋裏頭一片暈眩。
“媽蛋,好好地誰他媽關門!”
阮瑾瑜爆了粗口。
恰巧走到門口的方屏忙道:“姐,你沒事吧。”
阮瑾瑜揉著額頭,“有事!都快撞成豆腐渣了。”
此言一出,辦公室的人都笑了起來。
方屏趕緊開了門,阮瑾瑜這才進去了。
“哎吆,瑾瑜今個脾氣不小啊,是不是來大姨媽了?”同事黎茜打趣道。
阮瑾瑜沒好氣道:“你丫撞上麵試試?”
“吃火藥啦?”黎茜分明有些不樂意了。
阮瑾瑜不欲再說,敷衍道:“火藥沒吃,吃彈子了。好了好了,大家都忙自己的吧,湊過來打趣我做什麽。”
辦公室這才靜了下來。
阮瑾瑜打開電腦,微信上那個小綠點還在死命地蹦躂著。她點開去看,果然顧念還在不死心地和她聊著天。
“咦,人呢?”
“瑾瑜瑾瑜,呼叫我親愛的瑾瑜。”
“……”
“你好,你呼叫的用戶已失蹤。”阮瑾瑜回道。
顧念那邊幾乎是秒回:“我以為你躲廁所裏哭去了呢。”
阮瑾瑜:“……”
真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顧念也啊。
顧念又道:“講真,你去不去啊?”
阮瑾瑜:“他又沒給我發請柬,我去幹嘛。”
顧念道:“去搶親啊。小說和電影裏頭不都總是演,在婚禮當天前男友或者前女友去搶親的嗎?”
阮瑾瑜終於忍不住道:“你丫能不能別看那種腦殘小說了!要是能搶回來,當初就不會分開了。”
顧念仍不死心:“真不去?”
阮瑾瑜:“你他媽再在我麵前提那個人渣,你就和他一起消失。我說,念念,我和他都分開三年了。三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你知道三年是什麽概念嗎?都夠重新讀一個高中了。還有,我們當初分開,沒有誤會,隻是對彼此厭了倦了,看著對方就像是看著一條狼狽不堪的狗。都撕成那個樣子了,你還希望我們像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闊別幾年再舊夢重溫啊。”
顧念道:“瑾瑜,你可真能說。”
阮瑾瑜直接將微信退了。
比起剛才的傷心,她現在整個人都是氣憤。是啊,三年了,她雖然罵著他,恨著他,卻也念著他,盼著他。然而曾經親密無間的二人早已如同平行線一般,毫無交集了。
這個下午,阮瑾瑜過得無比鬱悶,一口水未喝,一句話也未說,就那麽對著電腦屏幕,一直發著呆。過往之事,零星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她的腦仁幾乎都快炸裂了,反複回蕩的都是他要結婚了,喬俊馳要結婚了!
——
喬俊馳開門收到快遞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愣了。
快遞單上寄件人那一欄空空如也,隻留了一個他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那串數字曾經有一個名字,叫做——女神。
喬俊馳的雙手不住地顫抖,那快遞仿佛有千百斤重,壓得他的雙手幾乎要斷折。熟悉的字跡幾乎要刺瞎他的雙眼,他怔怔地站在原處,竟忘了動彈。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大概隻有兩個字——空白。
是的,是空白。
他再沒有了往日咬牙切齒的痛恨,也沒有了往昔溫柔款款的深情。早已與他生命無關的人,再也左右不了他的情緒,再也不會讓他一廂情願地做出許許多多瘋狂之事。
過往已空,未來已定。
他與阮瑾瑜再無半分幹係。
“喬俊馳,你傻愣著幹嘛呢,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發出聲音的人是喬俊馳的母親蔣虹。
這聲音如一道驚雷,讓處於放空狀態的喬俊馳緩過神來。他沒有去幫忙,而是抱著快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他顫顫巍巍打開來看,那是一個印著小碎花的灰色帆布包,而包裏是齊齊整整的一遝錢。
米分紅色的票子再一次刺痛了他的雙目,愛財如他,卻沒有仔細去數那一遝錢到底有多少,就那麽呆呆地趴了下來。
喬俊馳嘴角扯出一絲笑,阮瑾瑜啊阮瑾瑜,永遠都不肯欠別人一分。
思及此處,他仿佛想起了什麽,趕忙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終於,在那個上了鎖的櫃子裏找到了。
那是一張車票。
車票由前世開往今生,紅色的字跡嶄新入目。後麵貼著銀灰色的塗層,隱隱能夠看到飛揚的字跡。
阮瑾瑜說過,塗層下麵是她最後要說的話。
喬俊馳也說過,等到他們重歸於好的時候才會刮開。
她最後一次下定決心去找他的時候,到底想說些什麽?
梨花帶雨的一張臉,嘶啞難耐的聲音,還有那緊緊拉住他的那雙手……阮瑾瑜留在他心中最後的印象,便是如此了。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喬俊馳才刮開了塗層。
裏麵隻有四個字——祝你幸福。
這一刻,喬俊馳的心好像被一把無形的大錘給狠狠撞擊了無數下,劇烈的痛楚清晰地傳來,讓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疼痛難忍。他至今仍然記得,每次與阮瑾瑜吵架或者說笑的時候,阮瑾瑜總是硬著脖子說:“喬俊馳,我不要好聚好散,如果你離開了我,我時時刻刻都會詛咒你,詛咒你斷子絕孫,詛咒你永遠不幸福!”
喬俊馳每每聽到那些話,身上總會冒出惡寒來,繼而回道:“你真惡毒。”
阮瑾瑜又會說:“對啊對啊,我就是惡毒,所以說你為了子孫後代著想,為了自己的幸福著想,隻能繼續和我在一起嘍。”
一怔神,一大滴眼淚竟落了下來。
阮瑾瑜,曾經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啊。她永遠嘴硬心軟,口口聲聲說著不會原諒他,但隻要他低個頭,說幾句討好的話,阮瑾瑜就又會開開心心與他在一起了。
當然,除了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喬俊馳反複思量著當初分手的情景,如果當時他死都不放手,或者當阮瑾瑜低頭的時候,他選擇了和好,那麽他現在新娘又會是誰。
阮瑾瑜,她穿著婚紗的樣子一定比倩倩要美吧。
也是,她本身就長得好看。
喬俊馳胡亂想著,思緒卻飄回了很多年前。
他頭一次見阮瑾瑜的時候,是什麽情景呢。他記不清了。
隻記得她留著厚厚的齊劉海,披肩發,琥珀色的眼睛包含著一汪春水,澄澈透亮,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他們之間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他也不記得了。
隻記得他經常圍繞著她喋喋不休,她經常是半天都憋不出來一個屁。
他們之間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是什麽樣子呢,他更記不清楚了。
喬俊馳不用想也知道阮瑾瑜當時肯定臉紅了,她一向羞澀,很多次,他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如雨落簾幕一樣。
零星片段浮現眼前,他忽然想起那個元旦來。
當時他與阮瑾瑜,還有幾個朋友吃完飯出來,阮瑾瑜走在最前麵,餐館的樓梯上鋪麵了紅毯,阮瑾瑜忽然對著他喊道:“親愛的,過來。”
他笑著走了過去。
阮瑾瑜拉住他的手,問道:“我這樣像不像個公主?”
喬俊馳失聲笑道:“公主病還差不多。”
若是以往,阮瑾瑜鐵定會翻臉。但是那一次,她卻依舊笑嗬嗬地說道:“不論我是不是公主,你都是我的王子。”
喬俊馳心裏一軟,寒冷的冬季似乎遍開春花。
場景似乎又轉到了分手那時。
他站在宿舍樓下等了許久,阮瑾瑜終於下了樓。
“來啊,媳婦,來撕爛我這張不把門的臭嘴。”
阮瑾瑜看著他半晌,一語未發。
她長得好看,就連生氣的時候都是好看的。
臨上樓前,他像隻被人拋棄的小狗巴巴跟在她後麵,小聲道:“媳婦,我改,我都改,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和別的女生說話了,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
阮瑾瑜沒有轉身,上了樓,但是他卻看到阮瑾瑜偷偷擦眼淚。
這一刻,她或許真的對他失望透頂了吧。
喬俊馳眼睛脹得難受,躲到公共衛生間裏足足哭了一個小時。他至今仍記得那肝腸寸斷的感覺。
這一生,他都不願意再有這種感受了。
兩日之後的那個中午,喬俊馳收到了一條短信。
是阮瑾瑜發來的。
“我後悔了。”
後悔嗎?他反複思量著這四個字的味道。如果她後悔的早一點,再早一點點……
他沒有回,一直到了晚上都沒有回。
次日十點,還在被窩裏睡覺的喬俊馳接到了阮瑾瑜的電話,她聲音沙啞,泣不成聲。
再見之時,她就那麽死死拉住喬俊馳的手,哭道:“我絕不放手!”
“若知今日,阮瑾瑜,你當初何必那麽狠心!”
“可是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我不妨告訴你一句明話,就像你說的那樣,你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和好。”
“那你會後悔嗎?”阮瑾瑜問他。
“會。”喬俊馳回道。
阮瑾瑜冷笑一聲,道:“明知自己會後悔,還是要分開。或許愛情並沒有那麽重要吧。”
她的手鬆了下來。
“我成全你。”
自此之後,阮瑾瑜再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喬俊馳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傷心欲絕。
最後一次聊天,到底是什麽場景呢。是痛恨她不思進取,自甘頹廢,還是任由她無病呻、吟,傷春悲秋?喬俊馳記不清楚了。
阮瑾瑜經常在朋友圈發狀態,她曬出的照片都很漂亮,張張帶笑,但是喬俊馳卻知道,她並不快樂。
因為快樂的阮瑾瑜根本不會隔三差五地發狀態。
他們誰也沒有拉黑彼此,但是誰也沒有再和對方說過一句話。
至此,老死不相往來。
分手之後,喬俊馳很快便找了新的女朋友。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隻要他願意,他從來都不缺女友這種東西。
他的人生依舊在繼續,然而新女友眼神中的幹淨與澄澈總能讓他想起阮瑾瑜。
那個幹淨純潔卻又固執的像頭驢的阮瑾瑜,一直沒有男朋友。
他的耳邊似乎回蕩著他和阮瑾瑜曾經說過的話。
“喬俊馳,我對你不好嗎?我求你愛我一個人好不好?我求你了。”
“媳婦,我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啊。我隻是嘴賤,愛調戲女生,但是我心裏沒有她們啊。你為什麽不信我?”
“你說過的話像放屁一樣,所做的保證都是空話,又如何讓我相信?”
……
“再找一個男朋友又能怎樣呢?他愛的始終都是我的臉,而不是我的心。”
“相信我,他一開始喜歡你的臉,最後肯定會喜歡你這個人。”
……
“親愛的,你能不能答應我,心裏隻有我一個人?”
“親愛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親愛的,你有沒有覺得我手上少了些什麽?笨蛋,戒指啊!”
……
“阮小瑜,我宣你!阮小瑜,我宣你!”
“豬頭+豬腦子+豬耳朵+豬屁股+豬尾巴=阮瑾瑜。”
“阮瑾瑜是璞玉,在我心中永遠如瑾似瑜。”
“媳婦媳婦,你快看這個,好好玩哦。”
“買花兒做什麽?能吃還是能喝?我還是帶你去吃好的吧。”
“老板,來個冰淇淋。阮瑾瑜你想吃嗎?好好吃啊。你求我啊。哼,求我也不給你吃。”
……
“阮瑾瑜,你滿身缺點,我嫌棄過你嗎?”
“喬俊馳,原來我在你心裏一直都這麽一無是處。”
“喬俊馳,我這輩子都不會去考公務員。”
“喬俊馳,我恨你!”
……
言猶在耳,歲月蹉跎,再無人共。
喬俊馳踉蹌起身,蹲在櫃前,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件取出來。
筆記本、紙片、錢夾子、打火機、皮帶、電子煙、衣服……
這些都是阮瑾瑜送給他的東西。
高中那兩年,他們來來回回傳了很多書信。喬俊馳最討厭寫字,但是每次都能為阮瑾瑜寫一本子的話。很多時候都是在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比如說今天吃了什麽飯,見了什麽人,等等等等。而阮瑾瑜是個文藝小青年,每次都能寫出一大堆憂傷的句子,也不知是從哪裏抄來的。
他翻開來看,整整齊齊的字跡落於紙上,連個墨疙瘩都沒有。
阮瑾瑜有潔癖,喜歡追求完美,一向如此。
“親愛的老公,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看到這一句,喬俊馳心裏一顫。那個時候,他到底軟磨硬泡了多久,阮瑾瑜才肯叫他一聲“老公”?
但是後來,她再也不叫了。
不是因為旁的,正是因為他逢人便喊“媳婦”。
她吃醋,她嫉妒,並且告訴他,她永遠都不會再叫他“老公”。
喬俊馳狠狠地撕著自己的嘴,戲言惹禍!戲言惹禍!阮瑾瑜早在很多年前已經明確表達過自己的立場了,他為何就記不住呢!
或許正如阮瑾瑜所說那般,他不過是仗著她喜歡他。
如果當時他就改了,再也不說那些混賬話,或許她會幸福開心地和他在一起吧。
她從未要求過他什麽,隻求他一心一意。
他自以為自己做到了。
其實,他從未認真地將阮瑾瑜放在心上。
無窮的悔意在心底泛濫,如洪水猛獸,吞噬著最脆弱的感知。
阮小瑜,阮小瑜,他的阮小瑜,他的姑娘。
再去看那些物品,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卻都是他最愛也是最需要的。
阮瑾瑜討厭他抽煙,卻送他打火機……
他說了一聲“戒煙”,阮瑾瑜便立馬給他買了電子煙……
她給他買了皮帶,想要捆住他,卻不想身寬體胖的他把皮帶撐斷了……
她一直想穿情侶裝,可是體格龐大的他從不讓她如意,終於有一天,他們找到了合適的網店……
他最愛錢,她便送給了他錢包,讓他裝錢……
……
本以為往事如過眼煙雲,隨著時間的流逝會逐漸散去淡去,然而阮瑾瑜卻一直在他的心底深處盤桓。
每次想要忘記她的時候,她那張幹淨的臉就會出現,似乎在問他:“親愛的,多陪我一天好不好?”
每次想要和她聯係的時候,她那張滿是失落的臉也會出現,似乎在說著:“喬俊馳,我早就說過,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到底是忘記還是聯係,渴望與絕望折磨著他,讓他不敢邁出一步。
隻要想起她,他就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麽當初她就不肯多信他一點?為什麽她就不願意按著他為她規劃的道路而走?為什麽她就不能多給他一點時間去爭取?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又占據了他內心所有的思念。他總會想起她溫柔地偎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就像一隻慵懶的貓;想起她笨拙地站在車門之前,等著他為她開門的樣子;想起她將護膚品細細地塗在他的臉上,並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他的臉起皮了這個事實;想起風吹起的時候,她總是下意識地捂住劉海,然後朝著他傻傻地笑……
承認吧,喬俊馳,你永遠都忘不了阮瑾瑜。
哪怕她讓你肝腸寸斷,哪怕她讓你不再相信愛情。
喬俊馳拿起手機,一下一下點著那些熟悉的數字,又一個一個地刪除。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就算是打通了,他還能說什麽呢。
阮瑾瑜,你好嗎?
阮瑾瑜,你為什麽還不結婚?
阮瑾瑜,你還愛我嗎?
不不不,他的身邊,已經有倩倩了。
不不不,他發過誓,這輩子除了自己身邊的女人,再也不會關心別的女人了。
不不不,他與阮瑾瑜早就恩斷義絕了。
阮瑾瑜,曾經是他的阮瑾瑜。
她是個挑食怪,不吃香菜,不吃動物內髒,不吃米分絲……
她是個小臭美,喜歡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清麗脫俗,幹淨純潔……
她是個幼稚狂,喜歡黏著他,悄悄問道,親愛的,下次一見麵我們就擁抱好不好?
她是個幻想症,總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她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會緊緊牽住他的手。
她患得患失,所以經常和他吵架。
她心地善良,嘴硬心軟,從來不會主動去傷害任何人。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會選擇繼續與阮瑾瑜在一起嗎?
喬俊馳不知道。
喬俊馳同樣不知道的是自己到底在房間裏坐了多久。
等到他起身的時候,周圍已經黑透了。
他開了燈,朝房間外頭走去。他的母親蔣虹正站在房間門口,她看見喬俊馳雙目通紅,神情沮喪,便問道:“兒子,沒事吧?”
喬俊馳沒有回答,卻看到了在樓下站著的喬建黨。
那是他的父親。
他轉身鎖了門,對蔣虹道:“媽,我有話對你和爸說。”
二人走到樓下,喬建黨皺眉道:“準備逃婚?去找你那前女友去?”
喬俊馳許久沒答話,終於開口說道:“爸、媽,你們現在仍然認為阮瑾瑜是為了攀高枝兒才與我在一起的嗎?”
喬建黨想都沒想,便說道:“是。”
喬俊馳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世上人人都可能攀高枝兒,阮瑾瑜也不例外。但是她與喬俊馳在一起,卻不是這個原因。
“媽,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喬俊馳問道。
蔣虹道:“兒子,她是不是為了攀高枝兒才與你在一起,媽媽不清楚。但是如果當年你們真的成了,兩家父母見麵的時候,我們能交流什麽?難道我和你爸去問他們今年莊稼收成如何嗎?大豆怎麽樣,玉米長得好不好?兒子,你還不明白嗎?他們家和咱們家不合適啊。”
這些話蔣虹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喬俊馳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感慨兩家的差距,而是平靜道:“是啊,阮瑾瑜出身農村,她是個地地道道的鄉巴佬。她讀過大學,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是她那張嘴就像刀子一樣利,一說話就往人心窩上插。罵街潑婦很可怕,但是她比那些人更加可怕,因為她總能一針見血,將刀子插在心裏最疼的地方。”
“她嘴上說著不在乎錢,可是她喜歡玫瑰花,喜歡巧克力,喜歡穿漂亮的衣服,還喜歡我陪著她……買東西需要花錢,陪她吃喝逛玩也需要錢。我打遊戲賺的那點錢,幾乎全花在她身上了。可是她仍然不知足,她總想讓我多陪她一天。我給她買手機,她嘴上說不要,但是卻樂得屁顛屁顛的。我們一起去旅遊,她總是出小頭的那一個。你看看,這像是一個不愛錢的人嗎!”
“阮瑾瑜是個小氣鬼,心胸狹窄,每次見到我誇別的女生,她就會罵別人賤人。她總是口是心非,詛咒我一輩子不幸福……她是多麽惡毒啊。”
“她目光短淺,明明公務員才是鐵飯碗,非得跑出去吃苦……工作三年了累得像條死狗,卻連一分錢都沒有存到。”
他一口氣說完,忽又說道:“所以,爸、媽,我不會逃婚去找她,她是這個天底下最狠心最自私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和她在一起。”
喬建黨和蔣虹麵麵相覷,顯然不明其意。
喬俊馳不再多說,腳步往外挪去。
“兒子,你去哪兒?”蔣虹拉住了他。
喬俊馳道:“我出去走走。”
“晚飯我都已經做好了。”
“你和爸吃吧,我不餓。”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對喬建黨和蔣虹說道:“爸、媽,倩倩是我親自挑的,我希望你們能對她好點。她不像阮瑾瑜那麽驕縱,她很好……她不是農村人,爸媽都是公務員,家教良好,是家裏的獨女……脾氣又好,就是有些黏人……”
說罷,他就走了出去。
喬建黨訥訥道:“他什麽意思?”
蔣虹道:“不清楚。”
二人站在原處許久,蔣虹動了,從房間裏拿出了一串鑰匙來,繼而朝著二樓喬俊馳的房間走去。
喬建黨見狀,也跟了上去。
二人看到那一桌子的零散東西,不由得愣了。
快遞盒子在地上扔著,而那些米分色票子靜靜地在桌上躺著。
蔣虹道:“我說兒子收到快遞的時候怎麽那麽不對勁,原來如此。”
她麵上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喬建黨隨手拿起了一張小紙片,隻見那紙片是棕黃色,被剪成了一個心。紙片正反兩麵都有字,正麵是繁體字,背麵是簡體字,內容一樣。
大傻瓜,
生日快樂。
希望以後的每個生日,我都能陪你一起過。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以後要努力學習,好好掙錢,多多陪我。
別氣爸媽,他們也不容易,知道嗎?
你的小傻瓜
“別氣爸媽”那四個字鑽入眼睛,喬建黨冷哼道:“小小年齡就有這樣的心機,真是可怕。”
喬俊馳向來重視父母,阮瑾瑜這種行為落在他眼裏,不過是討好喬俊馳的小手段罷了。
繼而,他又翻到了一張卡片。那卡片極為普通,上麵是深藍色的天空,一對情侶在月下相擁。
而背麵則寫著一首小詞。
摸魚兒?贈君詞
問世間,
情深情淺,
總讓人得失患換。
海角天涯終不負,
比翼連理吾願。
離別多,
相聚少,
時日綿長常相念。
君曾問妾,
若衰鬢斑斑,
風燭殘年,
可還相執手?
妾回應,
冬雷震震雨雪,
滄海桑田不改。
以膠果能投漆中,
我自與子偕老。
旁人妒,
高堂慚,
青絲猶在不言倦。
萬水千山,
與君同賞時,
夜雨滴滴,
盼河清人壽。
阮氏瑾瑜。
喬建黨看罷,再次冷哼道:“我早就說過學中文沒用,隻會寫這些哼哼唧唧的酸詞。喬俊馳和她分的好!”
蔣虹看到的則是一個藥盒,上麵寫著四個大字——蛋疼含片。
她眉頭緊蹙,這是一個女孩子能說出的話嗎?果真是粗魯、淺薄!
再拿起一個鑰匙扣,那裏綴著一個小相框,長大約有5厘米,寬2、3厘米。
阮瑾瑜留著厚厚的劉海,一張臉隻有巴掌那麽大。她笑得很陽光,卻沒有露牙齒。而她懷裏,則是一個大紅色的書包,上麵印著小白點。
阮瑾瑜的背後是像熊一樣的喬俊馳。他一手執煙,一手攔著阮瑾瑜的胳膊,大有歲月靜好的味道。
蔣虹未言語,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
且說喬俊馳出門之後,漫無目的地走著。鬼使神差一般,他走到了一家米線店。
那家點門麵不大,甚至還有些髒亂,但是他家的米線卻是z市最好吃的。讀大學的時候,阮瑾瑜每次來找喬俊馳,喬俊馳就會帶著她一起來吃米線。兩大碗米線,裏麵放著鵪鶉蛋,另外再要一盤子雞頭,兩人依舊能吃得津津有味。
那個時刻,是喬俊馳人生中最美滿的時刻。
喬俊馳說過,除了阮瑾瑜,從來沒有一個女生願意和他一起吃米線。
而像阮瑾瑜那樣心中有著一片海的姑娘,本該是坐在西餐廳裏優雅地吃著燭光晚餐,或者窩在點心店裏,抱著杯奶茶聽聽音樂看看書。然而,她卻一次又一次地忍著潔癖來這髒亂差的環境裏吃米線。她向來討厭看見雞頭、鴨頭這類的東西,然而在喬俊馳吃的時候,她卻從來都沒有阻止過。
愛一個人,就要愛他的全部。
阮瑾瑜做到了。
看著眼前的兩大碗帶著鵪鶉蛋的米線,喬俊馳忽然有些想哭。
阮瑾瑜,她大概此生都不會再吃米線了。
喬俊馳將碗裏的香菜挑得幹幹淨淨,又要了瓶啤酒,當老板問他要冰的還是常溫的時候,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阮瑾瑜略帶有幾分霸道的話。
“啤酒可以喝,但不許喝冰的。”
阮瑾瑜不能吃涼的,也不許他吃。
他最後還是要了一瓶常溫的啤酒,一飲而盡之後,整張臉脹得通紅。
阮瑾瑜,阮瑾瑜,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
倩倩什麽都好,但是我最想要的還是一身缺點的你。
阮瑾瑜,阮瑾瑜。
阮瑾瑜,你還不知道吧,我瘦了,我站在你旁邊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笑你了。
阮瑾瑜,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是公務員了,就算你沒有工作,我也能養你了。
阮瑾瑜,你還不知道吧,我在小區樓下種了好多好多花,一推開窗戶,你就能看到了。
阮瑾瑜,你還不知道吧,我的9塊錢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這就結婚吧。
阮瑾瑜,阮瑾瑜……
喬俊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蔣虹和喬建黨正坐在大廳裏等著他。
他對著喬建黨說道:“爸,你有心髒病,不能熬夜。”
繼而,他又道:“媽,你神經衰弱,不應該整天想那麽多的事情。”
蔣虹見他像交代後事一樣,忙不迭道:“兒子,兒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喬俊馳雙眼迷離,道:“我想說,你們的病,阮瑾瑜一清二楚。她那個人最討厭的人就是您二老,依她的性子,莫說對你們好,就是看著你倆病死,都不會心疼。然而,那麽狠心的一個人卻整天勸我:親愛的,對爸媽好點,他們身體不好,你不要和他們吵架……”
“呸,心機裱。”喬建黨一錘定音。
“或許吧。”喬俊馳聲音低沉,“就算她是心機婊,她說的話我也愛聽。她說了,等到我們結婚之後,就和你二老住在一起。她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是洗個衣服,說個話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可以花錢請個保姆。”喬建黨繼續道。
“嗬,”喬俊馳冷笑道,“別人家的姑娘,從小捧在手掌心裏養大的,憑啥給你白白當勞動力,遭你白眼?請保姆?保姆能幫你生孫子嗎?保姆能叫你一聲‘爸’嗎?保姆能不圖回報地對你兒子好嗎?”
“你說的這些,倩倩也可以做到。”蔣虹說道。
“你們可真好!可真好!”喬俊馳氣得眼淚直流。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或許隻是未到傷心處吧。
“兒子,你們早就已經分手了,還說以前的那些事情做什麽?明天你就要結婚了,可別傷了人家倩倩的心。”蔣虹苦口婆心。
喬俊馳道:“爸、媽,你們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是我不得不說,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虛偽最自私最刻薄的人。”
這三個“最”字,讓喬建黨夫婦麵麵相覷。
“爸,你說阮瑾瑜是個心機婊,貪圖咱們家錢財,但是阮瑾瑜拿過咱們家一分錢嗎?沒有!或許是你老了,跟不上時代了,你不妨出去看看,男女談戀愛,男方都是空手套白狼嗎?我請阮瑾瑜吃飯、帶她買衣服、給她買手機怎麽了!就算是養一條狗,我也得喂它狗糧不是?我為阮瑾瑜花的那還叫錢嗎?我自己掙錢給自己媳婦花,又妨著你什麽事了!”
“媽,我記得我問過你,如果阮瑾瑜懷孕了,你會同意我們奉子成婚嗎?你還記得你當時說過的話嗎?你說了,懷孕了可以打掉!我說過,阮瑾瑜和別人不一樣,她身子弱,她月經不調,很難懷孕。然而就算是這樣,你還堅持自己的意見。是啊,打個胎算什麽,你又不是沒打過,阮瑾瑜何必假裝嬌滴滴的林妹妹,看著就令人生厭。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打胎之後,她再也不能懷孕了呢!”
“你看看,你們都是多麽自私啊。你們眼中的愛情就是交換,阮瑾瑜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攀高枝兒。是啊,阮瑾瑜那麽多缺點,為什麽我偏偏就愛她呢。因為她從來不會掖著藏著,更不會算計別人!我今天不妨說一句明話,如果倩倩她爸媽不是公務員,不能助我一臂之力,或許你二人願意看著我打一輩子光棍吧。”
“你……”喬建黨捂住自己的心口,氣血“噌噌”往上湧,整個人忽然暈死過去。
蔣虹嚇得魂都丟了,推了喬俊馳一把:“還不趕緊開車。”
喬俊馳冷然道:“我今天喝酒了。”
蔣虹慌忙拿手機給喬一航打著電話。
喬一航很快便來了,他載著喬俊馳一家三口飛快地奔往醫院。
阮瑾瑜,你看,這就是我的父母啊。
阮瑾瑜,或許我永遠都不能愛你。
你的出身,決定了我的父母永遠都不可能接受你。
這就是城裏人那些自以為是的自尊啊。
喬俊馳坐在急救室外的長廊上,托著自己的頭。
不久之後,急救室的門打開了,病人脫離危險。
喬俊馳似乎看到阮瑾瑜正在對著他笑,她好像在說:喬俊馳,你真可憐。
是的,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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