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六章【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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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片刻的遲疑後,素音繼續往下說道, “此地凶險莫測, 依我看......”

    他的話還未說完,一旁的莫無涯眉毛一挑, 輕快地接上一句, “依我看, 單人匹馬入內十分危險, 一定要攜伴才可。”

    被他這麽一打岔,素音瞥了他幾眼。而莫無涯則是斂了笑意,頗為嚴肅地回應他的目光。最終素音隻能無奈地輕歎出聲,頗有些不認同的意味。

    “???”

    沒看懂這二人間的機竅, 幺朵歪了歪腦袋,湊到他們跟前皺著眉頭, 故作嚴肅地表示, “你們在說些什麽悄悄話,不許瞞著我!”

    “嘿。”莫無涯見素音不做表態,保持沉默的模樣,眼珠一轉, 擺出長籲短歎的架勢, “你不懂,這家夥——”他抬手指了指垂眸斂目的素音, “他想讓我們離開, 自己一人去那縣城裏探路。”

    “!!”

    幺朵的眼睛瞬間瞪得極大, 似怒似惱, 然後直接抬手拽住素音的僧袍袖口,半晌不曾鬆開,“我不要!”

    稍作停頓後,她態度強硬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素音,“別勸我,小和尚。你就算把天說破了個口子,我也不答應。”

    “就是就是。”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莫無涯抱著胳膊順便開始添油加醋,“不然到時候我們兩個進去了,小姑娘悄悄在背後跟著,不是更危險嗎?”

    “......”

    被莫無涯無情出賣的素音斜了前者一眼,卻得到對方沒心沒肺的笑臉一枚,他隻能收回視線,對像是護食貓崽般緊抓著自己衣服不放的苗疆姑娘低聲安撫道,“隻是淺淡的入城探路,再加上貧僧修持佛道,對於陰氣鬼祟有天然的克製作用,定然不會有多大危險。”

    “既然不會有多大危險,那為什麽不肯讓我同行?”<br/>幺朵並沒有被素音簡單的幾句話蒙混過去,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滿是執拗和堅持,“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絕對不會拖小和尚你的後腿。”

    “我通身法寶,又豈會畏懼區區聚陰之所。”莫無涯懶洋洋地舉起手,在素音開口之前搶先說道,“別說什麽這件事因你而起,與我們無關——若是你還當我是知交好友,就別說這種沒見識的混賬話。”

    他輕輕一拳錘在素音的肩頭,朗聲笑道,“等從這鬼地方出來,我也有麻煩事要托付給你,到時候你也不能推托,不然我就揍你。”

    “自然。”

    輕輕頷首後,素音眉眼微彎,應承下莫無涯尚不知內容的要求。

    而後他褪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將它放在幺朵的掌心之中。

    眨巴眨巴眼睛,幺朵感受著那串還帶著心上人體溫的溫潤佛珠,表情發怔。

    “我自是相信幺朵你的能耐,不過這種陰祟之地,還是得小心為上,這串佛珠伴我多年,已隱帶佛性,隨身攜帶可防不測。”

    “哎......那我呢?”

    見狀,莫無涯卻也腆著臉湊上來,眸光流轉,像是在盤算著他能否也在素音身上討得什麽好處。

    “就你身上那件法衣,便抵得上我全部的家當。”素音語氣平靜地回道,其意味不言自明。

    另一邊,很快就反應過來的幺朵兩眼亮晶晶地把佛珠貼身藏好,旋即橫身擋在素音麵前怒視莫無涯,“小和尚的東西哪裏是你這家夥可以肖想的,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他們三人就這麽吵吵鬧鬧地一路向小縣城的方向走去,這一路上,除卻周遭愈發密集濃厚的陰氣外,還有愈發肆虐的蟲蛇。

    要知道,先前在山中行走之時,因為有出身苗疆的幺朵在,他們幾乎就沒見到什麽蟲子或蛇類的蹤影。身為驅蠱之人的幺朵對他們有與生俱來的震懾力,可如今竟是連她本人都無法壓製它們的蠢動,足見這裏的陰氣給了它們多大的底氣。

    早早便派出小青去吞食那些表現最為放肆的毒蟲,幺朵板著小臉徒手抓起一隻剛剛從草叢之中躥出來的蜈蚣。

    那蜈蚣的個頭極大,足有成年人的小腿那麽長,張牙舞爪的模樣極為可怖。可一被幺朵提起,它就像是遇到了天敵般,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連動彈都不敢動彈。

    “小和尚,你快來看看。”

    她像是扯著一截皮筋般把蜈蚣重新拉直了身體,讓素音看清幾乎覆蓋了其全部甲殼的慘白之色。

    “怪不得這些蟲子根本不怕我,它們已經被陰氣侵蝕得很嚴重,變成半蟲半屍的形態了。”<br/>幺朵說完,直接把蜈蚣從中間對半折開,過了許久卻也不見深色的血液滲出,她的麵色因此更冷,“果然......小和尚,你們小心些,千萬別被這些毒蟲咬到,它們身上現在不止帶著毒液,還有屍氣,受傷了很麻煩。”

    “誰會被這玩意兒......”莫無涯的話音未落,一隻足有小孩拳頭大小的紫斑蜘蛛就從他腳背上爬過,他怪叫一聲,連忙抬腳把它踢飛出去。“靠,這蟲子成精了不成?驅蟲符都沒作用?!”

    “蠢貨。”

    身為南疆之人,幺朵的性子本就直爽潑辣,全部的溫柔體貼隻給了素音一人,至於莫無涯嘛,自然是有什麽就說什麽,“都和你說是半蟲半屍,都不是純粹的蟲子了,你的驅蟲符怎麽可能還會有效果。”

    還沒等莫無涯想出什麽反駁的話語,一直在三人四周遊走的碧麟蛇小青忽然施施然地遊了回來,它的嘴上還叼著一隻白慘慘的大蠍子,嚼吧嚼吧幾下後咕嘟咽了下去。

    幺朵彎腰伸手讓小青爬上自己的胳膊,小青在她的脖頸處親昵地蹭了蹭,蛇信在空氣中舞動了幾下。幺朵在它的頭上摸了摸,“小青說前麵的蟲子一點也不好吃,幹巴巴的,什麽血肉都沒有。”

    “也就是說,在陰氣的浸潤下,全部變成屍蟲了?”莫無涯咧了咧嘴,牙疼般地倒抽一口氣,忽然十分慶幸地拍了拍胸口,“來這小縣城前我還抱怨過這裏地處偏僻,如今看來,還多虧了這四麵環山,地遠人稀的環境。不然不說這裏的陰氣外泄,就是這些蟲子跑出去幾隻,對於外麵的凡人都是彌天大災。”

    “阿彌陀佛。”<br/>素音低低念了句佛號,“可這地形終歸隻是治標不治本,終有一天,連這山勢都無法鎖住縣城裏的陰氣,必然又會是一場浩劫......至於眼下,卻是已經有了殉難者。”

    他目光微閃地看向那片近在咫尺的縣城,而幺朵和莫無涯則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沒有凡人能夠在這樣陰氣濃鬱的環境下活過一天,想來那縣城裏的數百餘條人命,早已盡皆覆沒在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陰氣浪潮之中。

    越是接近縣城,周遭白慘慘的各類毒蟲毒蛇也就越多,草木雖然也有,但顏色卻偏向幽綠慘淡,看上去絲毫生氣也無,周遭的氣溫也愈發降低,明明是三九伏天,可三人的口鼻之間竟呼出了淺淺的白霧,好似隆冬時節。

    這樣的溫度對於素音和莫無涯不算什麽,可對於衣衫單薄而且世居南境的幺朵而言就有些吃力了。在她忍不住悄悄搓胳膊取暖的時候,隻感覺身上一熱,卻是素音脫了僧衣外袍披在她的肩上,而莫無涯則是另取了張暖火符貼在僧衣上。

    幺朵扯了扯僧衣的一角好不讓它拖到地上,一雙剪水明眸笑成了月牙兒的形狀。

    “縣城門就在那裏。”

    繼續走了一段後,素音止住了腳步。

    豐縣地處偏僻,又不是什麽軍事要塞,防禦自然不算完備。那城牆還是用土牆來形容更合適,高度也不是很高,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

    兩年前的記憶也在這個時候漸漸啟封。

    “這裏以前曾經搭了個茶棚,老板娘的蒸饅頭是一絕。”

    他指了指城門右邊隻剩幾隻殘損竹竿的角落,溫聲說道。

    “守城的是一對兄弟,長得凶神惡煞,其實脾氣很好,老大還特別喜歡聽佛經上的故事,頗有靈性。”

    “縣南的小翠姑娘喜歡他弟弟,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從城門口經過,可是他弟弟不開竅,光惦記著城門口那家茶棚的茶葉蛋去了。”

    隨著素音寥寥幾句描述,仿若白描般將這個樸實無華卻又飽含生趣的縣城眾生相勾勒而出,懷春的少女,精明的店家,憨厚的兄弟,調皮的孩童,街上打鬧著的貓貓狗狗......

    可如今故地重遊,一切卻都已變了模樣。

    天空墨黑一片,黯淡無光,似乎在醞釀著席卷一切的暴風雨。而這片天空下的小縣城,冰冷死寂,像是一副老舊的畫卷,所有的生機和活力都被抹滅封存。

    深吸了一口氣,素音邁步走向那扇看起來隨時都會傾頹倒下的破舊城門。

    在陰氣愈發粘稠的情況下,他就好像穿透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般,自身後傳來的拉扯感讓他頗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直到可以看清四周的環境後,他驀地雙眼圓睜,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畫麵一般。

    實際上,他也當真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

    抱著孩子的婦人、老人們一個個臉色驚恐地走向燈火通明的祠堂,並紛紛躲藏好,在祠堂之外,數百個肌肉虯結的壯漢舉著火把戒備森嚴地圍成一團,成為一堵人肉城牆,將他們的妻兒牢牢庇護在身後。

    素音有些恍惚地回頭望去,幺朵和莫無涯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蹤影,而那扇低矮的縣城城門也好像離他很遠,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輪廓——可是他分明才剛剛走過城門。

    時間也不對勁,他們三人到達縣城時分明還是正午,可此時卻已經是天穹漆黑的深夜。

    幻境麽?

    他的心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便聽到人群之中傳來一陣陣騷動。

    “來了!”

    “它來了!”

    “那個該死的怪物!”

    素音順著他們夾雜著恐懼、怨恨、憤怒的視線方向看去,卻隻能見到一團模糊不清的黑色物體——就像是有人用蘸滿濃墨的毛病在紙麵上重重劃了一道似的——在漸漸逼近人群。

    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以他來看,這些手持短棍,鐮刀,鋤頭,甚至還有掃帚和勺子的男人應該就是縣城裏原來的居民,而那團黑影,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他試圖走上前和這些大漢們交流卻被無視,並且無論如何也無法觸碰到他們後,這個猜測便逐漸得到了驗證。

    那段過去的歲月已成既定,永遠沒有逆轉改變的可能。是以素音隻能徒勞地站在原地,看著那些男人為了守護自己的家人,飛蛾撲火地朝著黑影衝去,又一個個地被甩遠扔開。

    最後,他們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地癱軟在地,卻沒有哪個真正死亡。

    這不是黑影對他們的仁慈,而是更加慘無人道的酷刑。

    遠比肉\體上的疼痛和折磨還要可怕殘忍。

    身上的傷勢讓他們根本沒有起身反抗掙紮的力量,他們隻能躺在地上,睚眥盡裂地看著黑影把他們的親人帶了出來。

    在他們嘶啞尖銳的乞求哭泣求饒聲中,於父母麵前殺其子,於丈夫麵前殺其妻,最後,再一個個把那些恨得咬破嘴唇,咬碎牙齒,手指甲在地麵上生生摳斷的男人殺死。

    鮮血、殘\肢、內髒碎片交雜,將地麵染成一片刺目的豔紅,腥風撲麵,聞者欲嘔。

    即使身為與他們毫無瓜葛的局外人,素音也忍不住紅了眼睛,義憤填膺,更何況是親遭切膚之痛的那些受害者?

    其恨欲狂。

    素音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橫生的嗔念。

    仿若時光倒流,素音看著黑影從最早殺死縣城裏雞鴨等家畜開始,逐漸到貓狗牛羊,終至殺人。

    城裏的氣氛也由最初的和睦溫馨,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有些人實在受不了這種仿佛倒計時般的折磨,帶著家人背井離鄉離開他們世代居住的地方,但更多的人則是故土難離,毅然拿起武器誓與縣城共存亡。

    直到最後一夜,全縣上下,包括尚在繈褓中的幼小嬰兒在內,數百餘口人全部被殺死在祠堂的廣場前。

    本是溝通先祖,祈求他們庇佑和守護的祠堂,最終卻成為埋葬他們子孫後代的屠宰場,何其諷刺,又何等悲涼。

    祠堂之夜後,時光再度倒流,一切複始。

    素音總算是明白圍繞著縣城向外散發的濃厚陰氣究竟從何而來。

    橫死之人難入輪回,更何況小縣居民死前恨意衝天,足以讓他們成為厲鬼怨魂。

    可不知道那道黑影在縣城裏做了什麽布置,居民們雖然沒有成為厲鬼,靈魂卻被其困在某個時間段內,隻能一遍又一遍,沒有絲毫掙紮能力地走向被絕望和毀滅充斥的結局。

    在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循環往複中,恨意,憤怒,痛苦,絕望不斷地積累,發酵,醞釀......

    這陰氣環繞之城還隻是不到兩年的時間造成的結果,若是再繼續下去,直到世人皆知,怕是連天地都會因此震動。

    素音闔上雙眸,盤腿坐下,不願再看那一次又一次重複上演的人間慘劇,低頭念誦起清心明性的佛偈,“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1)。

    伴隨著他低沉溫潤的誦經之聲,一道淡淡的金光自他身上逐漸向外擴散,映襯的其人寶相莊嚴,與此同時居民和黑影的人形開始扭曲變幻,最終消散在空氣之中。

    直到素音念誦完第三品全文,再度睜眼之時,他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分明還沒走出城門多遠,而在他身邊,莫無涯正癱倒在地,麵色煞白,額頭密布汗珠,像是陷入了一場可怕的夢魘。

    也許是因為有佛珠護身的緣故,幺朵的狀況要比莫無涯好上許多,雖說同樣陷入了昏迷,但表情平靜安詳,看起來倒似是睡著一般。

    確認兩人隻是被陰氣纏身,陷入幻夢,並無大礙後,素音頓時鬆了一口氣,坐到二人正中,靜心凝神誦讀庇護驅邪的地藏本願經,“若未來世,有諸人等,或多疾病、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屬分散、或諸橫事,多來忤身,睡夢之間,多有驚怖。如是人等,聞地藏名、見地藏形,是諸不如意事,漸漸消滅,即得安樂、衣食豐益,乃至於睡夢中,悉皆安樂。”<br/><br/>(2)

    “咄!”

    一段既畢,素音雙掌合十,氣沉丹田喝出一聲,周身金光愈發耀眼,空氣之中隱隱飄蕩起薄薄的霧氣,那是大量陰氣被佛光消融淨化的表現。

    “咳咳!”

    莫無涯觸電般地從地上半坐而起,捂著喉嚨一陣咳嗽,直到吐出一口顏色灰黑的汙血後剛才長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拭去滿頭冷汗,“差一點就陰溝裏翻船......這鬼地方的陰氣到底是什麽來路,居然還有編織幻境的能耐?”

    同樣恢複清醒的幺朵看到莫無涯那麽激動的表現,頗為不屑的揚了揚頭,“一驚一乍的,兔子膽。”<br/>她有素音的佛珠護持,隻是身體一時沒能扛過劇增的陰氣,短暫昏迷了片刻,並不曾如莫無涯那般倒黴催地經曆了可怕的幻夢之境,故而有此一說。

    正事要緊,素音可不能讓這兩人在這節骨眼兒上又吵起來,他連忙把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還有猜測全都說了出來,順便解開了莫無涯的疑惑,“並不是那些陰氣能夠自主編織幻境,而是匯聚了那些陰氣本身的靈魂......他們在一遍又一遍經曆自己死前的過程中,即使自身不覺,卻也積攢了足夠的怨念恨意,成了惡鬼。數百個成了氣候的惡鬼攜帶的惡意和怨氣,讓一時來不及防備的你吃了虧,也是很正常的事。”

    “數百個惡鬼?”莫無涯抽了抽嘴角,臉色發苦,“還是成了氣候的?”

    “怪不得我身上的法衣連的像樣的反應也沒有......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事態了,”他語氣微頓,略做思考後複又說道,“眼下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向師門匯報這裏的情況,讓他們來做定奪比較妥當。”

    “......也好。”

    誠如莫無涯所言,縣城裏的情況遠比素音想象中還要糟糕,不趁早解決,終會釀成滔天大禍。這才剛剛進了城門,他們就已經不知不覺著了道,若非自身修習的法門對陰氣怨念有極大的克製之用,怕是早已全軍覆沒。若是再往後,到那堆滿屍骸的祠堂廣場之上......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麽可怕詭異的事情。

    縣城之變已經不是靠著他們區區三人就可以解決的小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得到素音的認同後,他們三人收拾收拾身上的物品,很快就離開了這處詭異之地。

    臨走之時,素音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那堵搖搖欲墜的城牆,在它背後,還有那麽多比身處地獄還要困苦淒涼的靈魂在苦苦掙紮,不得解脫。

    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重新回到這裏。屆時,他會竭盡全力,讓那些絕望的靈魂得到歸宿。

    無論如何。

    心中動蕩的素音並沒有察覺到,他身側的莫無涯有些僵硬怪異的臉色。

    因為莫無涯初醒之時的樣子著實狼狽,所以素音並沒有詢問他在幻夢之中究竟見到了什麽......其實素音那時候若是提起,莫無涯也十有八\九不會直說。

    一開始他在幻境之中見到的畫麵和素音描述的一般無二,除了那個罪魁禍首的真容。

    和臉盲的素音不同,他分明看清了對方的真實容貌。

    那位屠殺了縣城中的所有活物,連牲畜都不曾放過的劊子手,麵容精致俊美,膚如白玉,體態頎長,除卻長著一頭如墨青絲外,竟如同和素音一個模子裏印出來般,相似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