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十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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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其實若是單看內容的話, 《金剛經》其實是一部非常簡單的經書, 它講的其實就是釋迦摩尼和須菩提之間的對話和問答。”

    端坐在蒲團上的素音麵帶微笑地看向聚在房間裏的諸位善信居士,繼續往下說道,“雖然內容簡單, 但其中卻的確蘊含著佛家的至高智慧——離一切諸相,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以般若智慧契證空性, 破除一切名相......”

    在素音侃侃而談講解經文之時,幺朵自他身旁的屏風後悄悄探出了腦袋。得虧在場主人都是心慕佛道之人,在素音逐漸深入的講解中早已如癡如醉,全身心地投入, 不然肯定會被立刻發現。

    為了能夠和小和尚更好地交流, 幺朵很努力地學習了中原的語言和文字, 她天資聰穎,也的確將它們掌握地很好。不過卻也僅僅限於日常生活之中, 像講經這種頗為晦澀玄妙的過程她眼下還是弄不明白的。

    不過就算聽不懂, 也不妨礙她看小和尚講經嘛。

    幺朵狡黠地翹了翹嘴角,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垂眸斂目的小和尚平靜地轉著手上的佛珠,用清朗溫潤的聲音說出一句句發人深省的佛偈。

    看起來好像在發光呢。

    年輕的小姑娘在心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既驕傲, 又不免心生惶恐和擔憂。

    這樣光芒萬丈的小和尚, 真的會願意和她回苗疆麽?她的存在, 是不是反而阻礙了對方前進的道路?

    腦海中充滿各種複雜思緒的幺朵不由抬手抓住了自己的領口, 一時間心亂如麻。

    “??”

    她不過走神了片刻功夫, 便察覺到似乎有一角豔紅色的衣袍從她眼前劃過,再要去仔細打量,卻早已沒了痕跡。

    錯覺嗎?

    一番觀察無果的幺朵抓了抓腦袋,很快就把剛才注意到的那一幕拋之腦後,繼續認真花癡【劃掉】凝視小和尚認真投入的俊美容顏。

    因為豐縣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而寺裏又因為水陸法\會的原因不能看立刻派來人手。於是素音最終決定在豐縣最近的揚州城裏停留數日,等待師傅那方派來的援助人手。

    不過素音沒料到的是,之前幾次行走江湖遊曆紅塵的經曆似乎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聲名。不知是誰將他目前身處揚州的消息傳揚了出去,幾天之內前前後後居然匯聚了不少虔誠的佛家信徒打算向他請教佛理。

    如是再三後,素音索性在客棧裏租下一間極大的會客廳,每日花上數個時辰和那幾十餘名居士交流溝通,不僅幫助他們在修行認識上更進一步,在這樣的過程中自己同樣收獲頗豐。

    “素音禪師——”

    今日的講經會結束之後,原本在場的居士們大都三三倆倆地離開。而素音則是長舒了一口氣,端起桌案上的茶水飲了幾口。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先前一直在房間不起眼的角落暗暗觀察的年輕男子一臉恭敬地湊了過來,語氣諂媚地說道,“禪師佛法精通又不吝指教世人,果真是大德之人,在下深感佩服。”

    素音對於每日來聽經或是與他辯論的人撚熟於心,自然很早就注意到這個今天突然到來,並在他講經過程中一副心不在焉,分明是在走神的男人。

    他在心中暗自揣度著對方的身份來曆,另一邊則是搖頭否認了他的看法,

    “非是指教,實乃交流。眾位居士所學所精各有不同,貧僧同樣獲益匪淺。”

    “禪師真是過謙了,妙音僧人之名傳揚天下,誰......”年輕男人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臉上擠滿了討好的笑容。

    為了避免這個來曆不明的男子再說出什麽破廉恥的奉承話語,素音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的話頭,“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有何事直說便是。”

    “咳。”

    沒料到素音身為出家人會如此直接和不客氣的男子先是微微一怔,而後很快過來的他仍然維持著堪稱無懈可擊的熱情笑容,恭敬無比地從袖中取出一封帖文,彎腰躬身地遞至素音眼前。

    “本月初九,也就是三日之後,城主過壽,將於府上設宴請客,欣聞禪師落腳城中,特命小人登門拜訪。”

    “城主欲邀貧僧赴宴?”素音怔了怔,這消息委實出乎他的意料。

    “正是如此。”

    “方外之人,上不得台麵,還是莫要攪擾了城主的壽宴。”雖然不知道這位揚州城的城主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不過素音還是下意識地選擇拒絕。畢竟同樣再過幾日,寺裏的幾位助力便也要到達揚州,若是因此誤事可就大為不妙了。

    也許是早就想到素音會是什麽態度,男子一點急切或是吃驚的表情也沒有,反而笑得愈發柔和大方,“城主有言,若是禪師願意賞臉登門,便會將一條消息拱手獻上。”

    “消息?”

    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素音越發覺得那個城主行事古怪。

    “一條有關某個微不足道小縣城的消息。”

    分明就是那位城主派來的說客輕描淡寫地補充道。

    “......”

    素音撚動佛珠的右手一滯,再度落到對方身上的眼神失卻溫度,隻剩下嚴肅和警惕,“此話當真?”

    一貫溫和待人的人突然轉變態度,轉為犀利肅然所帶來的壓迫感還是很大的,至少剛才為止還一直顯得遊刃有餘的男人也不免暗自咽了口口水,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維持不住,“那,那是自然。”

    ——————————————

    確認素音收下請柬,並表示三日後定會準時登門,那城主府上的門客方才離去。

    待他走後,素音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眉心,將那封紙質極佳,並且寫滿娟秀流暢小楷字的請帖隨意放到了一旁的桌麵上。

    “為什麽要答應那個什麽破城主的要求,隨隨便便就上門讓人去赴宴,聽起來就很可疑......縣城之類的,指的又不一定是那豐縣,也許他們就是要拿假消息騙你呢?小和尚,我們別去好不好?”

    在屏風後麵一字不落地聽完素音和說客的對話,幺朵忍不住跳了出來,頗為憂慮地問道。

    “宴無好宴,但又不可不去。”

    素音沒有否認幺朵對那場壽宴的評價,不過態度還是那般堅持。

    見小姑娘臉上還是氣鼓鼓的,恨不得出門就去找人算賬的表情,素音抿唇輕笑,“你無需擔心,佛家雖說不擅殺伐,但有的是自保的手段——行走世間多年,龍潭虎穴都闖過了,又豈會折在那小小的城主府裏?”

    他說這話的時候,長眉微挑,便是和往常溫潤平和似謙謙君子的模樣大不相同,少了柔和添了銳利,就像是一直隱於鞘中的寶劍終於展露出了鋒芒,恍如大日輝耀天下。

    自認識素音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表現出如此神態的幺朵隻覺得一股熱氣衝上腦門,幾乎快把她的整張臉都燙熟了。

    居,居然用這樣的方法讓她喪失反駁的能力,實在是太狡猾了!!

    就在幺朵找了個角落,把涼冰冰的碧麟蛇小青作為降溫利器盤在腦門默念冷靜的時候,殊不知素音的心中也在暗自腹誹。

    【我怎麽可能XXXX】這樣的句式簡直就是和【等打完這場戰我就回老家結婚】一樣經典的flag啊,說出這種話後不發生點什麽意外簡直都對不起古往今來那麽多經典的套路。

    可誰讓劇情提示就這麽不偏不倚地在那個人把帖文取出來的時候響了起來呢?分明就是在暗示這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

    嘛,三日後的城主壽宴上,就看看所謂的主線劇情能給他帶來什麽驚喜了。

    素音將杯中的殘茶一飲而盡,頗為無謂地想著。

    不同於他本人的悠閑自在,心無掛礙。即使在他的再三保證下,幺朵也難以抑製住心中的不安。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她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渠道弄來了一大堆有關這位揚州城主的資料消息,在桌上高高地疊成了一摞,殊為壯觀。

    “唔——揚州城主名為紀風瀾,兩年前才到任的新官,年屆不惑,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深受任上百姓愛戴......這什麽鬼,誰寫的調查報告,他的腦門是被驢子踢了嗎?這說的是同一個人?!”

    隨手取了一份最上層的文卷讀了出來,還沒念到一半,幺朵的臉就黑了一大半。她沒好氣地將手上的資料拋到身後,“一看就是假消息,我換一份讀。”

    “紀風瀾,紀蒼天,斷案如神,任大理寺卿時曾月破奇案十餘宗......假的!”

    “......假的!”

    “......假的!”

    花了一個多時辰才把那高高一摞的資料從頭翻到尾,結果竟然沒見到一卷說過那紀風瀾的汙點陰\私,全都是盛讚其為官清廉,舉世難尋,必將留名青史的馬屁話。到了最後,幺朵悻悻然地直接坐到地上,用手拍著地上四散的文卷,“他要真是這麽個好人,那為什麽非得用豐縣的消息逼小和尚你上門?肯定是做戲,我才不會相信他!”

    素音這時不知發現了什麽,俯身從地上撿起了一張飛落的紙片,讀完之後神色莫名,若有所思。

    很快就發現他的異狀,幺朵踮起腳尖想要看清那張紙上究竟寫了什麽。見她張望得辛苦,素音索性直接把紙放到了她的手上。

    幺朵通讀下來後,發現上麵沒寫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隻是大概介紹了紀風瀾曾在京城與六皇子睿王相識,二人之間感情甚篤的傳聞。看完之後,她費解地揪了一縷發絲纏在指間,“這消息......小和尚你是想說,紀風瀾會有那麽好的聲名,都是因為有六皇子在背後替他撐腰?”

    “那倒不是。”

    險些被這姑娘的腦洞逗笑的素音掩了掩自己的嘴唇,“隻不過是沒想到會在紙上見到故人罷了。”

    “故人?”幺朵稍作思考後便猛然驚覺,“小和尚你認識那個六皇子?”

    “沒錯。”

    素音的語氣之中難言複雜和惆悵,“當年,我們曾是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