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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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雅司寒梟!
    桑雅來到父親的墓碑前,果然看到了熟人——舒麗。
    那個優雅高貴的貴夫人形象,無論什麽時候,都保持淡雅從容,絲毫不折損她的完美,哦,除了昨晚的猙獰和淩厲。
    她大步越過舒麗的身影,看著墓碑前放著的白菊,諷刺一笑,拾起來扔掉,“你是害死我爸的幫凶,沒有資格來這兒!”
    舒麗辯駁的語氣透著無奈,“我雖然痛恨你爸,但我從沒想過要殺他。”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從你賣給姑姑股份開始,就代表了你拋棄我們父女,你選擇了居衛東,難道現在你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桑雅冷漠相待,“遲了,太遲了,一切都已經毀了。”
    風涼涼掃過,撩起兩人的發,在她們之間,又一股氣流漩渦在回轉,隱約藏了風聲,像極了某種哀泣、歎息。
    舒麗臉色漸冷,坦白道“我一開始想選擇的人就是居衛東,並不是你爸,我承認我對待感情有過逃避,懦弱,但我不是直接害死你爸的元凶。”
    “我從頭到尾沒說你是元凶,這場謀殺中,你隻是幫凶,但也是最致命的幫凶,沒有你的婚內出軌,桑麗琬根本不可能做出這一切。”
    “我……”舒麗啞口無言,滿肚子的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談起。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不然我會忍不住對你下手,居衛東的局就是個例子。”桑雅轉身看向父親,那張笑容慈祥的黑白照,多少軟了她的心腸,同時加深她的痛恨情緒。
    桑雅看著站在那兒久久不動的舒麗,麵色清冷,斜睨著她,“你們毀了我爸,我就毀了你們!”
    “桑雅,你不能那麽偏執。”從昨晚攤牌後,舒麗知道她是帶著滿心仇恨回來,她身上的恨,自己能理解,但凡事不能隻看一麵,雖然,自己確實成了最錯的幫凶……
    想到最後,舒麗無力反駁。
    桑雅看著她如輕波微妙轉變的臉色,眼底閃過諷刺!
    和女兒的目光相對,透過空氣撲麵而來的冰冷,令舒麗放棄罵她的衝動,恢複常態的淡定冷靜,一字一頓道“我有件事情要對你說。”
    藏著掖著這麽多年的事情,也該托盤而出,一並結束。
    桑雅沒有把她的話裝進心裏,“我不想聽,你馬上滾。”
    “桑雅,這件事你必須……”
    “你在這兒多逗留一秒,我保證讓居亦歡吃上牢飯,不信你可以試試。”桑雅知道她的軟肋,她一直心係那對父女。
    有時候她很好奇,愛情的魔力讓她這個母親的大腦構造都改變了嗎?
    舒麗被迫住口,轉身離開。
    臨走前看她的眼神,複雜而耐人尋味。
    她走了,在威脅下終於走了,桑雅眸色徹冷,藏著諷嘲,“爸,你當年怎麽會娶這種女人,明知道居衛東對她舊情複燃是個局,她還牽掛著那個便宜女兒。”
    她蹲下來,掏出幹淨的手帕,擦去父親的黑白照上的灰塵,眸色漸漸轉涼,“我都忘了她是我媽,要是可以選,我不想從她肚子裏出來,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兒,但你給我找個好點的媽……”
    “她可以不漂亮,可以沒有文化,可以粗枝大葉,但絕對要善良,要愛我們父女,絕對不能是個白眼狼,”說著說著,她忍不住笑了,隻是笑意苦澀,“這個要求不高吧!”
    那天晚上的一耳光,每每想起來總有一許痛,她不是記恨,隻是心涼。
    風徐徐拂
    過,送來一陣悠揚鈴聲,桑雅看是關墨打來的電話,斂下所有不該發散的心神,“藍小姐,關於你的身份已經被媒體曝光,遊輪的事情也掩蓋不住了,輿論正在發酵,我怕繼續下去,對你不良的影響會越來越大。”
    關墨的語氣透著一絲沉重和認真。
    “這是事實,被我親媽打臉,是不可逆的,你要做的是維護好酒店的形象,不要讓他們捕風捉影往酒店抹黑,至於我的事情,你別管了。”
    “明白,對了,有個人打到酒店前台找你,說一定要你聯係她。”
    “知道是誰嗎?”
    “身份不明,不過她留下一句話,說她是寫信讓你回國的人,還留了個電話號碼給你。”
    桑雅心口一驚,想起那封匿名信,馬上道“把她號碼發給我。”
    ……
    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監護病房。
    桑雅穿著無菌服走了進去,布滿儀器的床頭,那些緩慢猶如苟延殘喘的“嘟嘟”聲,猶如黑白無常,正一點點地透析著床上女人的生命。
    桑雅從沒想過,寫信給她的,竟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走到床前,看著瘦小如紙片的女人,麵黃肌瘦,一頭枯發讓她更加憔悴,她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那雙枯黃的眼睛,令她想起風燭殘年的老人,有一許近似死亡的氣息,正在空氣中發散,令人惋惜。
    女人緩緩地轉動眼珠子,對上她那張美麗,精致的臉龐時,露出釋懷的淺笑,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終於等到你了。”
    進來之前,她有打探過這個女人的信息,她叫戚靜,近三個月重病在床。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居衛東的前妻,但如今病床上,這張枯瘦的臉,和照片上看到的嫻靜的女人麵孔,大相徑庭。
    真的是她嗎?
    “那封信是你寫給我的?”桑雅試探地問。
    “是,護士告訴我今天的新聞,才知道原來是你。”她的眼神平靜無波,但因為缺乏精神,看起來如兩潭死湖。
    “我是亦歡的媽媽,居衛東的前妻,你應該調查過我。”
    果然是她,隻是她這副皮包骨,任誰看到都覺得心酸。
    “當初,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可我不甘心,我恨居衛東和舒麗,所以,我費盡心思找到你的去向後,決定寫了那一封信。”
    “你怎麽會知道當年的事情?”
    陽光很淡,幾乎照不進來,也許這兒的死寂,連陽光都害怕了,她安安靜靜站在床頭,看著這個女人,心情有些複雜。
    “其實我也不確定,隻是和他沒離婚前,我發現他和桑麗琬有來往,桑麗琬給了他不少錢,而他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差……”
    因為費力,戚靜說話很慢,氣若遊絲。但她覺得,自己哪怕憋著最後一口氣,也要把當年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不久後他提出要和我離婚,我們的日子雖苦,並沒有走到絕境,但他堅決要和我離婚,我無奈之下隻能簽下離婚協議。再後來,舒麗就光明正大出現在他身邊,我看到新聞,才知道桑家翻天覆地的變化,結合我知道的一些事情,一環扣一環,我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說到這兒,戚靜看向她的目光,竟然閃過一絲明亮,“雖然這都是我的推測,但很高興,現在的事實看來,我的推測是對的,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很準。”
    桑雅沒有說話,靜默的看著她,這個突然現身的女人,令她有些無措。
    ????“我不確定那封信是否可以到你手裏,但我承認,這個做法是我自私,利用你報複居衛東,報複他們所有人……對不起。”
    一封遠渡重洋的信,成為最鋒利的武器,打破陰謀詭計,令眼前的一切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得不說,這封信的威力無窮。
    一切都成事實,其實再說這些,已經沒什麽用了。
    “我沒有恨你,我反而要感謝你。”
    “你真是個寬容大量,有大智慧的好姑娘!”戚靜看向她的眸光,如水般柔和,那兩片吃力嚅動的唇,如幹枯的花瓣,即將凋零。
    “因果循環,在這件事上,我們都是受害者,現在也算是解了你的心病,你應該好好養病。”
    “不,其實我今天找你,是還有一件事情。”戚靜有些急切。
    “什麽事?”
    “就當是我求你,放過亦歡可以嗎?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她沒有傷及你,她還是個孩子,上一輩的恩怨,不要牽扯到無辜的後代,可以嗎?”
    桑雅皺緊了眉,她為什麽要放過居亦歡,雖然她沒有直接傷害到自己,但他是居衛東的女兒,是殺害他父親敵人的女兒,為什麽要放過她!
    戚靜看出她的心思,焦急道“亦歡她心眼不壞,就是……咳咳咳,咳咳咳……”
    也許是說話過於焦急,嗆到了氣管,但她的咳嗽一犯,就沒有停過。
    桑雅於心不忍,“你別說話了,身體最重要。”
    “不,這是我最後一個心願,”戚靜的眼睛,紅了,有些水光布滿了那兩個空枯的眼眶,“求求你,她是我最後的牽掛,我隻希望她能平安,居衛東最後得到什麽報應,那是他罪有應得,但亦歡是無辜的……桑小姐!”
    桑雅麵對這個孱弱的病人,麵對她的苦苦相求,心裏一直下不了狠心。
    兩人四目相對,看著她眼中堅定的,持續不懈的苦苦乞求,桑雅終於退了一步,“我不會對她下手,但最後她自己有什麽樣的結果,就看她造化了。”
    得到她的答案,戚靜欣慰的點頭,眼淚奪眶而出,“謝謝,謝謝你……咳咳……”
    她的話剛說完,又開始狂咳不止,連儀器也響起“嘟嘟嘟——”的警覺聲,桑雅一看不對勁,馬上按下緊急鈴。
    醫生和護士第一時間趕到,桑雅退出監護病房,站在窗外的玻璃窗,一直看著裏麵的搶救,女人枯黃的麵色轉變成灰白,呼吸急促似乎透不過氣。
    裏麵搶救的醫生,神色嚴峻凝重。
    這一幕持續不到五分鍾,“嘟——”心電監測儀的一聲長鳴,宣告一條脆弱的生命就此結束。
    桑雅看著醫生為戚靜蓋下白布那一刻,眼眶忍不住濕潤了。
    剛才還和自己說話的人,這一秒就油枯燈盡,這樣的變數,是讓人感覺最無力的。
    從醫院出來,桑雅的心情如天際的烏雲,壓了層陰霾,一股悶氣咽在胸腔,無法呼出。
    戚靜那張蒼白的臉,生與死,陰與陽,就像一線之隔;但兩個平麵能觸及的事情截然相反。
    活著,代表還能與命運抗爭,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如果死了,就什麽都無法完成了。
    她站在馬路邊,看著車來車往,人影紛遝,煙眸的濕潤逐漸風幹,恢複常態的她,長長籲了口氣。
    似乎參透了什麽事情,勾出一絲極淺的笑——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