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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迷茫中，陸開緩緩睜開眼睛。
    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夢的內容怎麽也想不起來。
    突然，他打了一個激靈，眯著的眼睛張到最大。
    “他媽的，這是哪？”
    四周看去，他坐在一個囚車之中，全是鋼鐵欄杆，很像古裝劇，他身上穿著破爛衣衫，腳下綁著鐵球，儼然一副重案囚犯模樣。
    頭上的太陽像是要把人烤焦，道路兩邊的葉子綠得像要出水，地上的小道是鄉村的土路，拉著他的東西是······蒸汽機？
    冷靜，冷靜！
    陸開在心中安慰自己。
    摸了摸鐵欄杆，觸感粗糙，有些紮手，真實得不像是夢境，打量自己的身體，細皮嫩肉，纖細得像女孩子，雖然不是皮包骨，但已經很接近。
    我的肌肉呢？
    陸開不是肌肉狂魔，但好歹也有六塊腹肌，身體肌肉不多不少，十分方便跑酷，或者說方便跑路。
    出身孤兒的他靠著政府的救濟與偷竊為生，如果沒有一副好身體，早就被抓無數回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高三的時候還能被當作模範生。
    仔細看去，身體有不少磕碰的青紫與擦傷，有的傷口滲出的血液還沒有凝固，看向血液的顏色，鮮紅，他瞳孔驟然一縮，胸口一緊，突然生出一種嘔吐的衝動，差點把心髒嘔出來。
    這是人受到巨大刺激的本能反應。
    緊張站起，四處觀望，除了知道他走在一個叢林小道之外得不到其他信息。
    別緊張，別緊張！
    陸開手用力抓著鐵牢籠，認真回憶，畫麵閃回，2019年1月1日，他在上海亞特蘭蒂斯展館前偷東西，然後醒來之後就在這裏。
    2018年，一個聯合國的團隊在紅海深處發現一個失落的文明，大多數專家都認為這就是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遺跡打撈之後，各國都分到了不少文物，其中有價值的被帶去研究，而沒有什麽價值的，被放到了博物館，中國的亞特蘭蒂斯展館在上海。
    2019年1月1日是展館開館的第一天，全國人爆發了世博會時候的熱情，把本來就繁華的上海各處堵得水泄不通，展館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也是陸開最好下手的地方，他當然不會放過發財的機會。
    但他是怎麽睡著的，又是怎麽離開那裏，又是怎麽變成這樣一幅模樣，回憶並沒有給他答案。
    雙手緊握鐵欄杆，全身顫抖，用盡全力回憶，卻想不起一點零星的碎片，鐵片把他的手割破，流出血液，染紅了黑色的金屬。
    血液是紅色，看起來很尋常，但正是這個事把陸開驚到嘔吐，以前他每時每刻都渴望自己和別人一樣，渴望自己不被當成異類，渴望自己體內流淌的也是紅色的血液，但這個願望實現得方式貌似並不是他想要的。
    他從出生開始，血液接觸空氣就會變成藍色，因為這件事，他的父母將他遺棄，因為這件事，他在孤兒院長大，因為這件事，他遠離人群，每時每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受傷流一點血，因為擔心受傷，他從不參加集體體育活動，他體驗過那種眼神，那種被當作怪物的眼神，被當作異類的眼神，疏遠，輕蔑，害怕，即使表麵上仍然以禮相待，但心中早就與他劃清了界限，不可逾越的界限，人和怪物之間的界限。
    就像人看見與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猿猴，再怎麽相像，也不是他們的一員。
    這時，蒸汽車緩緩停下，上麵下來一個老頭，陸開謹慎盯著他。
    老頭穿得像古裝劇中的路人甲，須發皆白，卻不顯得佝僂。
    “你怎麽又把自己的身體弄傷了。”老頭走到牢籠前麵，扒開陸開抓住欄杆的雙手，看著上麵不止的血液，他拿出繃帶，將陸開受傷部分包紮起來，輕車熟路。
    “我經常弄傷自己嗎？”陸開問道。
    一句尋常的話，卻把老頭嚇了一跳，他像見了鬼一樣向後一跳三四米，陸開自認為就算是自己的巔峰時期，立定跳遠都不一定可以跳這麽遠。
    陸開沒有說話，老頭眼神謹慎，緩緩一步一挪接近牢籠，像接近一頭睡著的獅子。
    “你······”
    老頭組織了一下語言。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
    “······”
    陸開沉默，眼中全是戒備。
    “你的失魂症，好了？”
    “失魂症？那是什麽東西？”陸開從沒聽說過這種病，也不記得的自己得過這種病，“這裏是哪？”
    “這裏是滄州，我們將要前往青州眷村。”
    “為什麽我穿著一身囚徒的衣服？”陸開揪了揪自己的衣服。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陸開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老人。
    實際上他記得，過去十七年的回憶曆曆在目，但他還是選擇閉嘴，因為老頭所說的記得與他口中的記得應該不是一回事。
    老頭歎了一口氣：“看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難怪聖上會放過你一條命。”
    聖上？這個稱呼一出現，陸開就篤定了心中的想法，不過還需確認一下。
    “我是誰？”他認真看著老頭問道。
    這裏應該不是亞特蘭蒂斯展館，這裏不是上海，這裏甚至不是地球，他也很有可能不是陸開。
    “你是林初，林觀海的兒子，你的父親因為謀反而被誅九族，而你因為從小就有失魂症，聖上仁慈饒了你一命，現在我們要前往眷村，你將在那裏度過餘生。”
    穿越，魂穿。
    前世讀過無數小說的陸開得到這兩個結論，按照穿越規矩，接下來他就要好好扮演林初這個角色，承受他所承受的一切，所以關於林初，了解得越詳細越好。
    “你能跟我講講我以前的事情嗎？”
    “可以，不過沒什麽可講的，畢竟你得了失魂症。”
    “我是什麽時候得的這個病？”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任務隻是把你運送到眷村，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跟我聊聊天。”老人轉身就要回到車上。
    “皇上放過我，應該不是出於什麽仁慈之心吧。”
    老人身體僵了一下：“你為什麽這麽說。”
    “以前我有父母照顧，現在失去父母之後，不會有人願意照顧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所以我死得會更痛苦。”
    沉默許久，老人歎了一口氣，轉身說道：“你很聰明，幸虧你是在此時恢複神誌，但凡你早恢複幾天，你屍首就會分離，好好珍惜以後的生活吧。”
    老人說完上了車，機械怪獸發出咆哮，蒸汽機發動，拉動囚車繼續前進。
    林初坐在地上，閉上眼睛，思考以後怎麽生活。
    但腦中卻依舊一團亂麻，屢不清思路，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睡了過去。
    ······
    黑暗空間內，林初與一人對坐，那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就像麵前放放了一麵鏡子，不過就像黑白漫畫一樣，那人的身體沒有上色。
    “這是夢嗎？”林初問道。
    “你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那人聲音也和林初一樣，聽起來像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什麽意思？”
    “現在在外界看來，你的確是睡著的狀態，不過你的意識不在大腦，而在心髒，或者說，在我體內。”
    “你是誰？”
    “我是贗作。”
    “贗作？就是贗品的意思嗎？”
    “你可以這麽理解。”
    “你是以什麽形式存在我的心髒中？”
    “不是心髒中，而是以類似鑲嵌的形式存在於心肌之上。”
    “這樣我還能活？”
    “如果是在地球上，當然不行。”
    林初瞳孔一縮。
    “對於地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大概和你差不多，這顆石頭為你的心髒提供動力，輔助你的心髒跳動，如果沒有這顆石頭，你就死了。”
    “那我是怎麽來這裏的？”
    “我了解地球，但我沒有關於你的一切記憶，我知道你是地球人，但對於你其他的事情，我一無所知，關於這個世界我記憶的起點是五年前的某一天。”
    “你是怎麽到我體內的？或者說，我為什麽需要一顆石頭來提供心髒動力？”
    “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
    “五年前，我醒來，發現自己在你的體內，發現自己知道地球的事情，發現自己知道你是從地球穿越而來，發現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知道這些東西，而你的心神因不知名的原因被閉鎖，隻能進行最簡單的吃喝拉撒，三個月前，林觀海因為謀反被誅九族，你逃過一劫，被發配到帝國的放逐之地——眷村，而今天，你的精神衝破了閉鎖，醒了。”
    “也就是說我至少五年前就已經到這個世界了，隻是精神閉鎖，表現為失魂症？而且五年之前在林初身上很可能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必須依靠你存活。”林初皺眉。
    “是的。”
    “誰給你取的名字？”
    “大概是我的造物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