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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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到盯著別人太久是沒有禮貌的行為,章瑜回過神來,把叉子原樣射回去。
    “咦!”
    弟子們又一次極盡驚呼之態,直到男子穩穩當當捏住把柄,聲音戛然而止。
    章瑜傻了。她本來想遞過去的,不知道為什麽腦子一抽動了武。這在修士之間是挑釁的意思,意味著接下來要打一架。
    弟子們都為章瑜捏了一把汗,男子猶豫自己有沒有領會錯章瑜的意思。章瑜連忙擺手:“不不不……對不起,手重了。”感覺頗尷尬。“你……你還是換個地方吧,我來的時候這裏還沒人呢。”
    章瑜又有些不確定,遂問弟子們:“是吧?”
    “對,我們先來的!”
    男子惶惶然把叉子收在身後,友善一笑:“好,我這就換地方去。這位先生勁力不錯,怎麽稱呼?”
    “章瑜。”她脫口而出。“啊不是,章小魚……”
    真是習慣使然。章瑜決定,既然準備既來之則安之,往後還是用章小魚的名字吧。
    “原來是章先生。”男子恍然大悟,拱手頷首。“邵某初來乍到,以後請多指教。告辭。”
    “邵某?”章——小魚想不起來是哪個。直到男子離開,弟子們開始起哄:“小魚先生,是新來的邵先生啊!”
    原來是邵洪卓啊。無怪章小魚不能認出,因為武試的時候她根本沒見過邵洪卓。宓姑娘打聽來不甚確切的消息,一天一夜的武試,這位邵先生花了小半天就提前交卷了。
    章小魚估摸著是個實力不錯的裝逼怪。
    “小魚先生,你居然向邵先生挑釁啊!”
    “小魚先生真勇敢!”
    “可是太危險了呀,邵先生武力特別強,而且已經合體期了。”
    所有人都看向劉長風:“合體期?!!!!”
    劉長風毫不驚訝:“嗯,我娘告訴我的,院長告訴我娘的。”
    一陣安靜過後,弟子們炸開了鍋。
    章小魚目瞪口呆。
    合體期是個什麽概念,她想都不敢想。如果說煉氣、築基、金丹,甚至元嬰、化神期的修士,所修境界與武力不一定成正比的話,合體期就完全不同。到達這個境界的修士,修煉武藝法術的速度較之前會成倍成倍地提升,修為增長十分驚人,有些非打鬥用的法術,比如封印術、結界術、靈氣療傷、禦風而行等等,更是無學自通。
    總之,合體期的修士絕沒有武力上的低手。除非他從來沒有學武學法,全靠打坐清修過來——不過這種人在這個世界叫“白修”,俗稱“老古董”;章瑜穿越過來的時候,“老古董”已經差不多滅絕,因為按照這個世界的設定,僅靠打坐修煉,最好的單靈根也要八百上千年才能飛升,相比如今,實在太慢、太慢了。
    ——話說回來,邵洪卓既然已經是合體期修士,不在外頭大殺四方妖魔留個威名,跑來逐鹿書院帶煉氣期的小崽子?
    ——不對。逐鹿書院既已知道邵洪卓是合體期修士,當然求之不得,為什麽還要再弄場考試呢?
    章小魚疲憊地眨眼看看天上。鳥兒自在地飛過,天空蔚藍。
    魚兒還需努力。
    “你們真是想好多,能看先生跟合體期大能打架,不是很難得嗎?”楊青青好像跟劉長風爭急了,小臉通紅。
    “可是邵先生一出手,咱們逐鹿書院就變平地啦!你想讓小魚先生被打飛嗎?”
    “好了閉嘴。”章小魚作勢揮揮竹竿,一個一個催過去繼續蹲馬步。“專心一點,我就在旁邊打坐,誰偷懶我都感知得到喲。”
    說罷盤腿坐下,閉眼呼吸吐納。
    冷不防腦中又出現邵洪卓的樣子,章小魚隻覺心下有些動然。她隻有一次外出遇到過元嬰期的幾個大能,見之便被其威壓震得起不了身,僥幸落荒而逃。這個邵洪卓倒是風度翩翩,把自帶的威壓一股腦兒都收起來。雖說也是為了煉氣期的崽子們考慮吧,但確實彬彬有禮,絲毫沒有架子……
    蹲馬步的劉長風又說話了:“小魚先生,你不是要拿經絡圖嗎?”
    “哦!”
    章小魚起身飛奔,跑的姿勢頗為狼狽。
    ————————
    穿越過來的章瑜和章小魚一樣,天然對長得好看、實力高強、舉止有禮的人充滿好感。盡管修仙世界人人都長得入眼,但那天之後,邵洪卓在她眼裏尤其入眼。
    宓姑娘也一樣,所以兩個人很默契地沒有在月下吃餅訴苦的時候,把邵洪卓給罵進去。
    不同於聲名赫赫的大能那般孤高清冷,邵先生謙和又大方,與逐鹿書院所有人都友善往來。鬧叉子笑話那次之後,後來的十年間章小魚跟邵洪卓交集也不多,隻說過兩次話。
    一次是偶遇時邵洪卓順口向她請教理論。對於合體期的修士來說,理論實在是遙遠的過去式,說得多不如做得多。他是靠武試碾壓別人取勝的,文試據宓姑娘打聽,交的白卷。
    “理論我雖心裏有數,可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正所謂術業有專攻,說給煉氣期修士們聽,實在是邵某的短板,所以得向他人討教。”
    章小魚在心裏偷偷一笑。她很開心邵洪卓能請教她,於是將自己的法子盡數分享。她也向邵洪卓討教練法心得,邵洪卓亦傾囊相授。本以為由此之後會有更多的往來,可沒想到仍舊是萍水相逢,章小魚通常隻能看到這位大能在不遠處經過,徒留一個淡淡的背影。雖然她有些失望,但也很快沉埋在艱苦的閉關修行之中,這點心思漸漸淡去。
    後來第二次說話,章小魚產生了新的心思。
    殊不知,那次相遇也是在一個特殊的時間。
    那是章小魚出關之後,臨近書院考試之前。依然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天還是那樣藍。
    章小魚幫爹娘去鹿河山坡放牛,乘著那頭開竅的青牛悠悠而行。青牛自有青牛的修煉方法,出關後章小魚隻覺它的牛鼻子都秀麗了不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甚是好看。它走在地上不疾不徐,飛在天上穿雲拂霧,仿佛自帶仙風道骨,修為雖不高,倒沒了凡物的氣質了。
    章小魚為了應景,做了支竹笛吹,閑不住的章爹又把竹笛交給煉器閣老劉煉成法寶,堅硬度提升可以當武器打鬥,聲音更清越可以怡情修心,加以施法還能驅趕牛蠅——還是在那塊大石頭上,章小魚翻了一會兒閑書後,開始吹笛驅蟲,笛聲吸引了騰雲路過的邵洪卓。
    他看到山坡上有人就過來了。
    “原來是章先生。”邵洪卓降落在章小魚眼前時,白衣飄然,長身玉立,恍如天人。
    “素來聽聞章先生不閉關時,是書院裏第一把好手,難得有閑心在此徜徉山間,以天地草木為友,飛鳥青牛為伴,笛聲嫋嫋,暖風徐徐,當真自在。”
    邵洪卓說話向來淡淡然,這次卻頗有欣羨之意。章小魚對他的到來十分意外,一下子站起,努力裝作自然的樣子掩蓋欣喜:“確實清閑……不過我也隻是放牛,比較無聊。”
    邵洪卓揮一揮衣袖,章小魚以為他要趕蚊蠅,誰知道他找了個空處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起來。
    “他要幹什麽?”章小魚心中不解,隻知道自己很不自在,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又激動又有點焦慮的心。邵洪卓卻自顧自閑坐,好像章小魚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她也隻是這春日中的一部分而已。
    章小魚最不喜歡這樣的沉默,準備找點話說。回想起來,她確實有一個藏了十年的不解疑惑,正好道:“邵先生,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邵洪卓沒有應聲,隻是點了點頭。
    “其實我想問,邵先生修為高深,更是到了合體期,為什麽會想到來書院呀?”章小魚想到人各有誌,自己分明是多問,可又確然疑惑。“我就是好奇問問,若不方便說也沒事。”
    “我啊。”邵洪卓回過頭,輕笑一聲站起來,遙遙望著遠處的鹿河城。“也沒什麽緣由。我是鹿河城人,很小的時候就離開這裏投身門派修煉去了,現在就想回來看看。”
    說著,他不由感歎:“三百多年過去,城中大小早已變化,青山綠水好像也不同以往。可我還是很高興,鹿河城給我的感覺沒變,依然是心目中的樣子。”
    原來還是老鄉。章小魚順著望去,鹿河城那麽小,無論她做什麽,哪怕閉關,也不會離開這座小城太遠,自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甚至有時還厭倦呢,可這裏大概就是她永遠的天地。不過她還是順勢問道:“什麽感覺啊?”
    邵洪卓想了想,大概是找不到合適的詞,愧笑道:“說不清楚。前些年我修行遇到了瓶頸,後來突然冒出回來的念頭,就這麽做了。為了安生一點,就來了逐鹿書院。說起來,我也曾是書院的弟子,院長是我的先生。”
    “是嗎。”既是老鄉,還是學長啊。章小魚象征性地點點頭,可事實上感覺他什麽都沒說。“對了,那邵先生現在突破瓶頸了嗎?”
    “嗯,已經到後期了。”
    “後期??……恭喜恭喜!”
    章小魚悄悄地看了他一眼,眉眼被擋住了,隻有清風拂過頭發。
    實在感覺不出,前麵有一個合體期的大能。
    還是想想自己吧,遙遠無望的金丹期啊。章小魚歎了一口氣:“真羨慕邵先生這樣的英才,突破瓶頸真是一件難事。”
    憑邵洪卓的修為,章小魚的資質自是能一眼看穿。這時他忽然道:“章先生這麽一說,我倒想起院長的話來。”
    “院長?”章小魚不解,怎麽突然提到院長?
    “院長提過章先生與宓先生的事,對二位不吝誇讚,說書院能有今日,二位也是功勞不小。”邵洪卓道,“不過,修為停滯不前也卻也令人十分為難。”
    果然如此。
    到底還是因為修為的啊。
    章小魚坦然地點點頭,心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失落。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止步不前,連鬥誌也年年敗落下去。大能在這兒,她當即問道:“邵先生對突破瓶頸,可有什麽建議?”
    邵洪卓聞言,靜默了半晌。他回頭說道:“我見章先生內外靜定,可並非靜如止水,倒像死水。”
    “死、死水?”大能說話,真不留情麵啊。
    “院長說我心欲反璞,而我想章先生需要的還是雕琢吧。”
    “啊?”章小魚可不想聽現實世界算命人那般含糊不說破的言語,問道,“邵先生你能不能說得明白些?”
    邵洪卓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仿佛破功似的笑道:“章先生抬舉邵某了,人各有道,邵某其實解不了你的困惑。”接著目光又投入周邊景致:“還是看看鹿河城的景致好啊。章先生不如繼續吹笛,共適放牛時光,這樣很好啊。”
    “……”章小魚額頭拉滿了黑線。什麽鬼,他在說什麽。
    放牛時辰已差不多,章小魚遺憾地準備先回書院。要不是煉丹房的小黃姑娘托她幫忙看下爐子,她其實很願意繼續坐在這裏,哪怕談著不知所雲的話,沉默時得又顯得尷尬。
    邵洪卓依然坐在草地上,禮貌地目送牛群歸去。章小魚乘著青牛琢磨著他的含糊言語,還是沒能明白,索性不去想了。人與牛沒有在天上飛,而是百無聊賴地慢慢踱步回城去,清越的小調聲隨著河流徜徉。等到了城門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
    毫無防備的,晴空響起一聲破雷。
    章小魚回過頭,隻見一片火燒雲撕開一個大洞,烏泱泱黑雲滾出。紅紫交替,閃電破空,天雷大作。
    青牛輕輕“哞”了一聲。章瑜來到這裏還沒見過這樣的天象呢,怎麽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不禁牢牢抱住了青牛……再一看,那奇異天象對下的,不是剛才放牛的地方嗎?
    城中已有不少修士飛到半空,指指點點。章小魚聽到一個聲音:
    “是天劫!有人要渡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