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生者如斯

字數:3435   加入書籤

A+A-




    女郎摸了摸身上某個縫好的部位,看著麵前的房東,內心懊悔不已。

    哎~~

    算了,反正都是杯水車薪,再少幾百也沒什麽,說實話根本沒攢下多少錢,工資基本都寄回家裏,現在懷裏的錢還是一些朋友聽說後捐的。

    現在這個時代,悲劇太多,即使想要尋求幫助,也不可能上新聞,然後立馬就有個“好心”地想上新聞的公益機構捐個錢,順便刷刷名氣。

    無非就是盡人事聽天命,等到耗盡家中最後一點錢財,放棄治療,或者可能好運一些,垂危的家人在放棄治療前就自殺活著病逝,然後一家人懷揣著不知道是悲痛大於解脫還是解脫大於悲痛的心情,完成葬禮,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對於社會下層,能夠維持生活,一旦遇上什麽天災人禍便要生活破碎的人們,來說,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是重病急病,直白點,就是絕症,那會輕鬆很多。

    但是要是那種曠日持久的病症,甚至持續一輩子,對於家人來說,絕對是痛苦不堪,甚至本來內心真摯美好的親情也會在這種折磨下崩潰……

    每一個能夠堅持下來的人都是最值得讚揚的,但是也不必攻擊那些崩潰逃跑的家夥,因為大部分人都是那種人。

    “也就是說你要趕回老家救治父親,在這等著我交接下房子,幾點的火車票?”趙一帆聽到女郎的解釋,有些明白了她的努力,她的辛苦,大概很快就解脫了吧?

    這麽一點錢,估計就是回去結算一下急救的費用都不夠,更何況做手術,做手術的治療費用也是他們負擔不起的天價,加上一堆進口藥物的費用。

    “不用了,我也看不上那幾個錢,你等一會。”趙一帆回想起往事,一時間有些感慨,和女郎說了一下,就回到屋子裏找到放錢的地方。

    他趴在床邊,伸手摸了進去,裏麵固定著一個小盒子,趙一帆數了數,大概有個四千塊,給自己留下十張,塞回盒子裏,其餘的整理好放在兜裏,走了出去。

    柳玉涵焦急地看著手表,距離發車時間不遠了。

    趙一帆走到女郎麵前,手從兜裏拿了出來一遝子錢,“呐,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拿著吧!”

    就權當是辦葬禮的錢吧!趙一帆沒說出這句話,說了怕人家直接翻臉,哪怕她知道,回到家很大可能見到的就是父親的屍體,也不會接受別人這種往傷口上戳的行為。

    柳玉涵久久沒有說話,相比如治病所需的十多萬,這不算多,但也絕不算少了,接過錢,她鞠了個大躬,然後拖著行李緩緩離去。

    希望這女人能有新的人生啊!被父親,哪怕她是心甘情願地被父親的重病拖累成這般模樣,兢兢業業地工作,害怕丟掉工作。

    趙一帆前世還小的時候,就見識過,這般場景,祖父祖母相繼重病,一幹兒女的生活被攪得七零八亂,疲憊,痛苦,尤其是最為盡心盡力的父母和大姑一家,大半年圍繞著祖父祖母。

    不過因為貧窮,沒有多少猶豫,大家,包括祖父母都放棄了治療,回到家中,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然後,便是喧鬧的葬禮,塵埃落定之後,生活繼續。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這般貌似冷漠的背後,隱含著人的悲痛和無奈。

    趙一帆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瘋,對於尚未確認的消息,就這麽一衝動,給了一筆巨款。

    “不知道等我死去之後,會不會再一次的重啟人生,無論是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活著,真好啊!”

    趙一帆躍躍欲試,但是從不敢嚐試。能多活一秒就多活一秒,生命是用來給你使用而不是拋棄的,就算是浪費,浪費也是有價值的,不浪到最後一秒,怎麽對得起生命?

    “喂,媽,我馬上就坐火車回去了,嗯,不用擔心,對了,爸怎麽樣了?”柳玉涵盯著擺在電話亭旁邊的行李,對著電話說道。

    “你爸去了,他自己知道了病情……”

    “啪嗒!”柳玉涵如遭雷劈,她想過很多結果,但是沒有想到這一種,父親那麽堅強的一個人,怎麽會自殺呢?

    “喂,喂,小涵,你還在聽嗎?”掉落的電話裏傳來母親的喊聲。

    柳玉涵忍住哽咽,拭去淚水,撿起電話回答道,“媽,我在聽呢!”

    “小涵,這幾年真是辛苦你了,你也不用這麽著急回來,不是還有工作嗎?好好幹,你爸的喪事有你幾個叔伯幫襯著,你到時候回來就行!”

    柳母一直覺得虧待了女兒,本來是村裏難得的大學生,結果出了這麽回事,沒錢做手術,隻能拖著,她自己照顧丈夫還有小兒子,全靠女兒的工資生活還有養病,女兒拚命工作越發瘦弱,她看了都覺得愧疚。

    掛斷了電話的柳玉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珠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癱坐在電話亭裏,哽咽地像個孩子一樣……

    “嘭!”一聲巨響將她驚醒,看向電話亭外,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痞氣的家夥敲擊著電話亭。

    “死女人,有完沒完,打完電話還不出來?在裏麵哭什麽,回家哭去!趕緊的,聽到沒有!”男人似乎很著急,不耐煩地,繼續敲打著玻璃,催促著柳玉涵。

    柳玉涵反應過來,擦幹眼淚走了出來,結果被男人故意地一推,推到了地上。

    男人瞥了一眼,就不再注意,投了幣,打起了電話,“喂,老婆,沒有的事,碰到個瘋女人,在電話亭哭哭啼啼,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柳玉涵努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扭一歪地拖著行李朝著出租屋走去。

    生活還要繼續,即便父親已經離逝,但是一堆的欠債,加上喪事的花費還等著去填,現在回家什麽也辦不了,還是聽母親的。

    現在感到火車站,車票也退不了了,隻能先回到出租屋裏,希望房東能繼續把房子租給她吧!

    平複了心情的柳玉涵已經習慣了痛苦,無止境的加班為了多賺一點加班費,要不是就算做雞也夠不上父親的治病費用,也未嚐不可,還有什麽不肯做的,不過現在,大概算是解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