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介黃凱二人順著來時的路在地下管道內快速穿行著。
    期間又傳來了兩聲爆炸聲，一聲略小，另一聲超大。
    幾乎撼動了整個自由城。
    但處於地下管道的兩人，沒法判斷是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響。
    隻能在心裏暗暗希望和蘇城無關。
    腳上行進速度都加快了幾分。
    野狗17打開了光學隱身跟在後麵。
    黃凱的速度比蒼介慢上一點，可也能咬牙堅持。
    他本以為還可以再見一次他的相好，可惜到了地方發現未能如願。
    兌換紅參的位置是青街的一處小巷子裏，和自助旅館有段距離。
    兩人抵達巷子之後，已經花了半個多小時了。
    巷子的盡頭是個中型金屬垃圾桶，需要通過垃圾車才能回收的那種。
    旗袍姑娘的情報就說他們完成脫身後，能夠在這裏找到紅參。
    但沒有細說具體是怎麽個交接法。
    抵達這裏的第一時間，蒼介就焦急一把拿開垃圾桶蓋。
    垃圾桶裏麵隻有惡臭的垃圾，並沒有發現和紅參有關的物品。
    “該不會是我們來早了？”
    事關自己小命，蒼介顯得有點急躁。
    “你相好她會不會還沒來得及放？”
    “沒有啊這裏，怎麽辦？”
    “我們在這裏等，還是...”
    相比之下，不知道紅參是救命用的黃凱，就顯得平靜許多。
    可能也是因為沒能再此見到小青，讓他有點失落。
    他輕輕接過蒼介手裏的金屬垃圾桶蓋。
    旋轉翻麵。
    垃圾桶蓋的反麵，是一個用黑色膠帶粘連的方形小盒子。
    蒼介話語一滯，臉色微紅，有點尷尬。
    不過現在確認紅參的存在要緊，兩人合力扯下膠帶包裹著的小盒子。
    蒼介將蓋子放到一旁，就看見黃凱打開了小盒子。
    隻見一個拇指大小，形似縮小版胡蘿卜的物體，靜靜的躺在小盒子內。
    蒼介心中一喜。
    是紅參！
    廢了這麽多功夫，終於找到了！
    可下一刻，他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思維仿佛凝固了一般，心裏隻有一句話在瘋狂重複。
    一份，這紅參隻有一份！
    怎麽辦？他們有三個人。
    他一直一來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這將是生的唯一希望，自己該怎麽辦？
    蒼介的身體比思想反應的要快上許多，也誠實許多。
    隻見他閃電般探出手，瞬間將這唯一的一枚紅參抓在了手裏。
    當他的思維解凍，重新回過神來之後，紅參已經被他牢牢抓在了手裏。
    我在幹什麽啊？！
    這一刻他的心裏五味雜陳，各種情緒翻湧而起，思緒紛飛，不知所措。
    一麵是自己的朋友，另一麵是自己的性命。
    他痛苦的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做選擇。
    他並沒有權力將自己的性命淩駕於其它人之上。
    如果是讓他與人戰鬥，不管是輸是贏，他堅信自己將憑借習練多年的氣力無所畏懼。
    萬勝族的文化裏英勇的戰死是一種榮譽，而在古板的時雨家裏，則更為推崇這種價值觀。
    現在卻要他瞞著自己的朋友，偷偷搶下唯一求生的機會。
    是的，一同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把黃凱當作朋友了。
    有的人認識一輩子，總共講的話不會超過十句，永遠隻是在通訊軟件朋友圈裏反複更新墓誌銘而已。
    可有的人相識不過區區幾天，已經結下了足夠深厚的友誼。
    這讓蒼介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這與他心中對自己的期許完全不一樣。
    他也曾經在戰鬥中剝奪過敵方的生命。
    但那都是在戰鬥中你來我往的生死相搏，速度太快，時間太短。
    雙方都是拿命在搏，這讓他從來不會去質疑，為什麽他有資格剝奪對方的生命。
    因為蒼介此前過往所經曆的所有戰鬥，所有殺戮，雙方都是處於某種平等的狀態。
    你想要我的命，而我，也想拚盡全力殺掉你。
    可此時這種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讓他明白過來，自己的內心其實也有十分自私且陰暗的一麵。
    在蒼介的人生中，這是頭一次直麵自己心靈深處的醜惡。
    他驚恐發現原來每一個夢想屠龍少年，心裏都早已藏好了一條惡龍。
    黃凱並不知道自己身中慢性毒素，他甚至可能還覺得這是蘇城給他開的玩笑。
    在黃凱的想法中，哪怕蘇城真的給他下毒了，也可以輕易解毒。
    所以黃凱現在根本就不知道紅參對他們三人的重要性。
    而他時雨蒼介，自認為無所畏懼的少年，一直自視甚高。
    出發前總覺得自己能夠突破一切困難，像各種影視作品裏的主角一樣。
    尋回失落已久的時雨劍，晉升天災，返回族中成為新一任家主。
    卻要這樣刻意瞞著自己的朋友，悄悄奪走黃凱存活的希望。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和黃凱解釋。
    蒼介是人生裏頭一次血淋淋的撕開自己內心深處的遮羞布，直視裏麵包裹著的那些陰暗麵。
    什麽禮義廉恥，在當年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族學講師心中，真的有他們自己的生命重要嗎？
    蒼介低下頭，不敢去看黃凱的表情，手裏死死的捏著紅參，說不出話來。
    也許自己和那些星盜本質上其實沒有什麽分別。
    他崇拜蘇城，是因為蘇城總能做到他不敢做，甚至是不敢想的事情。
    萬一蘇城那邊也隻有一份呢？
    此時他忽然想起了蘇城之前在休息室天台和他說過的話。
    【相信我。】
    也許蘇城早有預料？
    是了，一定是這樣的，所以蘇城才會決定兵分兩路，一個人去麵對虎甲幫！
    cao！那tm可是機甲啊！
    蒼介呼吸急促，死死的握緊雙拳。
    他終於明白了蘇城的意思，那並不是早就擁有解決方法的自信。
    而是沒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的堅定！
    蘇城還沒有放棄，自己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胡斯亂想，浪費時間？！
    他和黃凱已經搞砸了一件事。
    雖然運氣好，順利拿到了一份紅參，但總不能連按時集合都做不到吧？
    蒼介堅信蘇城一定會在集合地點等他們的。
    他深呼吸幾次，調整好情緒抬頭，卻發現黃凱並沒有在意他搶走紅參的行為。
    甚至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隻是呆呆地看著手裏的小盒子。
    隻見黃凱從盒子裏取出一個扁扁的千紙鶴。
    鼓搗了幾下將其展開，放在手心，眼眶一紅，沉默著。
    終於從自己情緒中擺脫出來的蒼介，這才發現黃凱的情緒也不太對。
    蒼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似乎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
    聯想到黃凱的遭遇，頓時覺得自己這點挫折和糾結也許不算什麽。
    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黃凱的肩膀，從他手裏接過空盒子，把手裏的紅參放進去，仔細收好。
    如果事不可為，他會選擇和黃凱攤牌。
    他實在無法做出那種自私的事情來，如果最後真的衰到三個人隻有一份紅參。
    那就交給蘇城來定奪吧。
    城哥總是有辦法的。
    黃凱呆立了一會，便把裝著飛機頭的金屬箱子放進了那個垃圾桶裏。
    仔細的把手中千紙鶴重新恢複成扁扁的模樣，貼身收好。
    蒼介想通之後，對黃凱笑了笑說道。
    “走吧，城哥還在等我們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