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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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紙人……紙人怕什麽?
他快速思考著。
紙怕火,是最容易下想到的。但現在沒法使用修為,最後一張燃燒符,之前也用來焚燒那傘妖的身外化身殘軀體了。
還怕什麽?
水!對的!紙一泡水就會爛掉。
哪裏去取水?
範無病猛地睜開眼,在可怖的黑暗之中,望見腦中那《七曜控雨術》。
他心中大念,
“蒼天在上,弟子範無病拜請七曜真君,布施雨水!”
什麽是蒼天,什麽是七曜真君,他一概不知。但他本能地覺得,隻要這般,便能請來雨水。
《七曜控雨術》是一門無屬性的神通。
無屬性有什麽好處?
便是,不需要所謂的仙氣,內功便能直接運轉!
向蒼天請雨,此乃天道之術,豈是那汙穢的“黑氣”能夠阻止的?
天無雷動,但陰雲頃刻而至,大風呼嘯便來。
從一開始的淅瀝瀝,到如天人澆灌。雨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便從微雨,變成了特大暴雨。
雨霧氤氳,震蕩大街。
比昨夜遭遇傘妖時碰到的雨還要大。
【你感念七曜真君,喚來風雨,《七曜控雨術》修煉進度+17%,當前進度24%】
雨,此刻在範無病的眼裏,十分親切。
大雨一來,他都不覺得待在棺槨之中很陰冷不適了,反而在雨氣的包裹下,感覺溫暖和安心。
外麵響起淒厲的哄鬧聲,各班人皆嘶聲大喊,
“水,是水!”
水?
常人碰見雨,隻會說“下雨了”,何人才會說“水”?
果真是紙人!
一眾紙人四下皆驚,急忙逃竄,想躲避雨水。
他們一逃,這棺槨自然無人抬了,轟然墜落在地。不僅如此,原本堅硬得跟銅牆鐵壁的棺材,此刻竟一點點變軟。範無病猛地發力,便輕而易舉地將棺槨撕碎。
他從軟爛成紙泥的棺槨裏坐起來,往四下看去,隻見那紅白事隊伍裏的各種人,此刻都癱軟在地上,癟成了一張紙片,無法再行動,任由大雨澆灌衝擊,很快便被撕碎開來,隨著雨水流入一旁的溝渠之中。
饒是如此,他們居然都還能說話,
“水,好多水……”
範無病趕緊起身,朝紅事隊伍奔去,到了八抬大轎前,一把撕開轎子。伏蔓蔓癱倒在裏麵,麵無血色,目光無法聚集。他將其扶出來,
“蔓蔓,你還好嗎?”
伏蔓蔓頭暈眼花,
“我有點暈,想吐……”
“怎麽回事?”
“剛剛那些人抓住我的時候,我就感覺很惡心了。好像是……‘煞氣’……”
“煞氣?”
伏蔓蔓開始調息,一會兒後,緩了過來,見自己正貼在範無病身上,趕緊一步拉開,
“應該是煞氣。這般紅白事,估摸著就是‘撞煞’。”
“是鬼修的煞氣?”
“嗯。”
鬼修,乃妖鬼精怪之中的“鬼”,通過吸食各種陰魂之氣來修行。修仙者修得的氣乃仙氣,鬼修得的氣,便被稱為煞氣,也有人稱為鬼氣。
形容鬼修,通常以“鬼氣森森”。
伏蔓蔓好了不少,眼神也清明了。她看向四下,緩了口氣,
“他們都是紙人……還好下雨了,不然我們可能會被煞氣吞噬掉,成為那鬼修的爐鼎。”
“就是說,這南來城裏,居然還有鬼修?”
“陰魂不散者,便是鬼。鬼通常不為天地所容,是比妖更加惡劣的存在。但偏偏天地又有煞氣,供鬼修煉。”伏蔓蔓說,“南來城,比我們想象的,還要不太平得多。”
範無病說,
“現在不確定的是,我們是無意間撞煞了,還是那躲在暗處的鬼修,故意針對我們。”
“如果跟昨日那傘妖聯係起來的,可能是後者。我們殺了傘妖,興許就被盯上了。”
“先離開這裏吧。得先調查清楚,這個棚屋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好!”
兩人一刻不多留,迅速離開。
雨緊接著便停了。
他們剛走沒多久,那些死寂的棚屋裏立馬就點起了燈,人們紛紛走了出來,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很快就熱鬧起來。這些人走出家門後,爭先恐後地收集那些貼在街道上的紙人碎片。
某個街角,一道影子浮現出來,緩緩拉長,接著傳來聲音,
“為何忽然下起了雨?我昨夜觀天象,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也罷,料想經由此事,他們便不敢再打這棚屋區的主意了。”
“道……道長,如果他們還來呢?”
有人笑道,
“如果還來的話,就把他們賞給你吃吧。你肯定餓壞了。”
肚子咕嚕的叫聲響起,並著陰惻惻的笑意,
“多謝道長!”
……
城南片區,作為南來城最繁華的地段,人口最為密集,各路行當也是最多最雜的。
白玉莊是城南最大的酒樓,每日來自五湖四海的客人絡繹不絕。
在這種地方待著,很容易覺得南來城並非是在桃源福地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就隻是一座普通的城池。範無病等從外界來尋求福緣的修仙者,都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假象。
至於這份假象是靠什麽維持的,以他們的本事,也理不透。
畢竟,桃源福地乃道祖一縷紫氣所化。道祖是何等境界?是做夢都想不出來的,何況實際的猜測了。
白玉莊各客人多,便自然少不了類似於“包打聽”之類的市井角色。
“城西棚屋區?你們要打聽這個?”老李看著範無病和伏蔓蔓二人,見他們穿著不似本地人,氣質皆非凡民,一時間有些猶豫。
範無病叫道,
“小二,給這位老先生上一壺你們莊裏最好的酒,備上些好下酒的菜。”
“好嘞。”
酒肉很快就送了過來。
範無病親自為老李斟酒,
“大家都說,老先生對這南來城上上下下,無所不知。便是那衙門老爺的私房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不折不扣的‘南來通’啊。”
好酒好酒,又有好聽的話,老李的糟糟白胡子都翹了起來,一對眉毛挑個不停,
“你們不是本地人,打聽那棚屋區作甚?那般地方,連我們本地人都極少去。”
範無病說,
“我跟家妹在外旅行,喜好考察各地奇聞異事。到這南來城,便想弄清楚那棚屋區為何與主城差異那麽大。”
家妹?
伏蔓蔓偷偷看了範無病一眼,便規規矩矩地坐著,一動不動了。
老李喝了幾杯酒,臉上泛起紅意,腦子熱了起來,話匣子便打開了,
“棚屋區啊,也算是這南來城的曆史遺留問題的。早些年間同主城區並無區別。約莫是一百年前,南來城傳來了一場疫病。患疫者皆口舌麻木,四肢僵硬,渾渾噩噩,好攻擊他人,像是瘋狗病……那場疫病便是從現在的棚屋區地段開始的。為了治理疫病,避免向外傳播,當時的縣令決定將所有的患疫者都隔離起來。據說,患疫者最後都死絕了。那片地段,也就此沒落。”
老李喝了口酒,砸吧一下嘴,
“因為當年死的人太多了,常人都不願意到那邊去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窮困潦倒者待的地方。”
“南來城沒想過整頓治理嗎?”範無病問。
“想過,當然想過。但曆任縣令操手治理時,都會遇上各種怪事,起初是施工的勞工們紛紛病倒,出意外,到後麵,便是縣令家中出事了,什麽子女早夭,夫人流產,家中失火等事,層出不窮。但凡是打那棚屋區主意的人,都落不得個好下場。都說,那地方當年死太多人,怨氣不消,處處皆煞啊。”
“有沒有請道士來看看呢?”
“請過一位道長。但那道長一番操舞後,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任由歲月消磨。”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