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清兵衛,苦

字數:4300   加入書籤

A+A-




    始亂終契!
    就在白澤掙紮於燼靈界的幻境中時,豐北城的警報聲卻是在響徹了許久後終於停息了。
    豐北城地牢中,一個個先前意氣風發的囚徒被再一次關進這黑暗而潮濕的小角落。經過了一眾清兵衛的忙碌,大越獄帶來的影響已經逐漸消失。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然而不遠處的羅勇兵卻沒有那麽樂觀。
    他正站在監獄上方那個破開的大洞旁,手中拿了一本漆黑封皮的名錄。翻開的那頁赫然是一個青衣女子。
    那鮮紅色的圓圈劃過那女子頭像下鎖骨那道青色花紋,似乎在無聲地挑逗著羅勇兵的神經。
    但是他額頭上緊繃的青筋卻是表露出截然相反的情緒。
    羅勇兵的腦中劃過那二十八張臉,有的模糊,有的印象深刻,但無一例外他們的名字自己都牢牢記著。
    想到那一張張慘白的契絲布所包裹的軀體,他手臂微微一顫,一把將展開的那頁頭像捏成了一團。這時一個年輕的清兵衛小跑過來,
    “羅隊長,監獄的逃犯都已經重新收容完畢了。除了那八個人,其他人都已經完好地關押在原本的牢房,加強看管。”
    羅勇兵不知被觸到了哪根神經,臉色有些漲紅,又是深吸了一口氣。
    “完好……這些禍害倒是一個個活蹦亂跳。加強看管,要是早加強看管會出這種事?”
    “羅隊長,這豐北大牢已經近十年沒有越獄發生了。這次的事情實在出乎人意料。”
    羅勇兵不知又想到什麽,歎了口氣,
    “去叫我們的幾個班集合吧,就在清理口等著。”
    “清理口……好的,隊長。”那年輕清兵衛本聽到這名字有些猶豫。但是看到羅勇兵看向自己的眼神,心知對方是認真的。
    二十分鍾一晃而過,三隊清兵衛默不作聲地等候在清理口旁。
    隻見清理口中,食物殘渣混合著不知名的廢棄物在巨大的池水中不停地攪拌著,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清兵衛中的那些新人都是忍不住地轉頭避開那撲麵而來的惡風。然而那些老資曆的清兵們則是強忍著惡臭,縮著脖子站在原地等待著。
    不一會,羅勇兵便來到了清理口旁的空地前。他聞著惡臭隻是眼睛微微一眯,卻是神色變都不變。
    眾清兵衛的注意力此時卻不在他身上,因為他身後一同跟來了五個人。
    同樣的清兵衛銅裳,高帽,這五個人給眾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他們每一個人宛如飄忽在陰影中的鬼魂一般,眼神簫殺而尖利。
    羅勇兵沒有在乎清兵衛的反應,而是默默在臨著清理口的空地站定。
    一聲清脆的皮鞋踏地聲,伴隨著的是一把太刀如切豆腐一般插入地麵。
    “五隊,七隊,已經全部陣亡了。跟我們並肩同行了這麽多年的隊友,他們已經全部葬在清兵營的安魂崗。”
    一瞬間氣氛一滯。
    原本還有些大戰後放鬆愜意的清兵衛眾人,此時卻是各個嚴肅了起來。
    他們知道這一次清兵衛犯了大錯,而這樣的錯誤代表著一條條人命。
    “他們死了,死的毫無價值。”羅勇兵突然沉下了聲音,銳利的眼神注視著眾人。
    “如果你們想和他們一樣,那大可繼續像以前一樣。”
    “如果你們以為這次的事情很危險,那麽建議你們去問問老一輩參加過‘光榮戰爭’的人。”
    “鬼蘿殺了我們兩隊隊友,你們覺得鬼蘿很強,很凶殘?她那樣的在戰爭中隨處可見,你們說我們得死多少人?”
    這時候,站在下方的一個年輕清兵衛終於忍不住了,“羅隊長,合縱國現在在打仗麽?”
    羅勇兵卻絲毫沒有停下,撇了一眼那清兵衛,
    “建國,你覺得我們離戰爭還有多遠?”
    那個叫建國的清兵衛聽到問題後陷入了沉思。
    沒錯,不管是守城官兵,還是平民百姓,隻要是生活在合縱國內的人們,內心其實都是清楚的。
    合縱國的高層和民間有著一群燃燒著仇恨和敵視的火焰,隨時都會蔓延至整個合縱國。屆時戰爭的爆發也許隻是準備時間和導火線的落定罷了。
    羅勇兵沒有等他的回答,而是有些激動地繼續道
    “戰爭,已經迫在眉睫。然而豐北城已經不是北風的那幫該死的老混蛋了。
    一切都變了!變了!知道麽?”
    一眾官兵聽到羅勇兵的語氣變得越發憤慨,卻是紛紛抬起來頭。
    “那幫該死的老混蛋雖然整天這個不滿那個要改,但至少不會讓我們白白喂了原屠。他們是從我們中出來的,他們能夠理解。
    現在呢?你們想想你們的那些兄弟,他們走了以後估計家裏再也出不了第二個契主了,他們家可能以後連白種的日子都難過了。
    所以我說,他們死的毫無價值。”
    說到這裏,前排的清兵衛竟然看到羅勇兵兩眼通紅,其中竟閃爍著晶瑩。
    清兵衛中這時卻是又有人發了聲,
    “羅隊,你說著的是我們這些清兵。但是像你這樣的隊長應該不會遭受同等待遇吧,而且我記得清兵衛若陣亡不僅有撫恤還有承諾的贍養親屬。大不了就是二十年後一條好漢,慫個鬼。”
    羅勇兵嗤笑了一聲,然後雙眼看向了那個出聲的清兵衛。隻見他染紅了的雙眼宛如鷹鉤,直指對方。
    那清兵衛看到後卻是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說的是指每月止七十灰金,還是說喬方所謂的贍養親屬?你知道陣亡清兵衛收上去的契種後來到哪了?
    你知道為什麽有些家莫名就變成黑戶了?
    你知道像喬家那些個家族是做什麽起來的麽?”
    說到這裏,羅勇兵卻是從內甲中掏出一塊鮮紅色的契印,砸在了地上
    “你如果想清楚了,便走吧。”
    一些清兵衛看到這突然的轉折有些懵。
    眾清兵衛中的明白人此時卻是內心如鏡。那清兵衛張口便針對羅隊,又提到喬方所說的優厚待遇。雖然表麵跟自己人站在一起,但他的屁股墊兒估計早就移了位。
    “既然羅隊如此坦蕩,那我便不再多留。”隻見那清兵衛徑直出列,脫下了高帽和第十二隊的銅裳。
    “唉,王楠,你何必如此”一旁一個他的熟人低聲勸阻,然而卻沒有起半點作用。
    隻見王楠繼續脫下勳章放好後,麵朝著羅隊致了一彎步禮(對長輩,德高望重者的禮節)。
    “羅隊,這些日子承蒙您照顧。但是您說的對,在清兵衛我看不到未來。我看著大壯哥大嫂搬進了破木板房,每天靠賣半瓣晶的契絲過活。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我走了以後我老婆孩子也變那樣。
    是北領清兵不厚道,我迫不得已。”
    說罷,一個落寞的身影在眾人的注視下離去。
    羅勇兵默默地注視著他走去了喬方的營寨,隨後回頭看向了眾人。
    眾清兵衛雖然也有的為這樣的背叛而不齒,但更多的則是默不作聲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