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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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盛桃!
    小……小小……?他看見了?
    青丘本來還依戀這沈瑜懷裏淡淡的溫暖的氣息,一聽這話,所有的溫存全數消散。
    他再次聽見了自己這個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沒有用的名字,心裏隻覺得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就好像是一塊笨重的大石頭,砸進原本平靜地池塘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來。
    但……我蘇小小,怎麽會承認自己是蘇小小的呢?
    聽起來,著實有一些那麽的搞笑。但這真是青丘此刻的想法。
    嗬嗬……
    “小小?少帥,您是說那個蘇府小姐,蘇小小麽?”青丘故意用了個非常疑惑的誇張的語氣,狠狠地皺了眉,問道——當然這小動作,沈瑜肯定是看不見的了。
    黑燈瞎火的,看個啥玩意兒……
    “你……真個不是蘇小小?”沈瑜果然是懷疑了他的話,皺了眉反問道。
    “不是!”青丘當然是應和著矢口否認了。
    “那……這是什麽東西?”沈瑜坐起身來,點燃了一旁擺放的蠟燭,光線便立刻布滿了大半個房間。
    青丘的雙眼艱難地適應了這迎麵而來的光線,也就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果真,他隻穿了一件單衣。此刻,他不再是馬背上的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而是個大戶人家慵懶華貴的大少爺。
    青丘立刻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來——非禮勿視。
    他順便瞅著個機會,趁著沈瑜沒注意,逃離了他的束縛。
    沈瑜也沒在意。他從一旁的盒子裏拿出那東西來——一塊玉佩,在燭光中閃耀著溫潤的光輝。
    “果真是在你這兒的,”青丘朝沈瑜攤出手,道,“還給我吧!”
    沈瑜當然是不會輕易地還給他的——他又不是傻子。
    他裝模作樣地打量起那塊玉佩來,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
    “你給不給我?”青丘有些不耐煩了。
    “這塊玉佩呢,是本世子在蘇府小姐剛出生那天送給她的,上邊兒還刻有我平王府的字樣……嘖嘖,在這兒呢,要不要瞧瞧?”
    青丘一聽他這番話,心裏一驚什麽?這玉佩竟然是他的!?好你個死老頭子,竟然敢騙我說是白晴哥哥的!害得我那麽小心地珍藏了那麽多年!
    沈瑜沒有在意他臉上的陰晴變換,仍舊捧了玉佩嘖嘖道“這玉佩,可是跟隨了本世子三年呢……不過,你若不是蘇府小姐,怎麽會在你這兒?”
    “蘇小小啊……咳咳,那是因為我曾經又助於她,她就把這塊玉佩送給我了……”
    “胡說!你既然這麽聰明,為何沒發現這上邊兒印著的平王府的字樣兒?”
    “你凶什麽凶?沒在意就是沒在意,說那麽多幹嘛?”青丘再次朝他攤出手,索要那塊玉佩——即便已經得知是沈瑜的了。
    沈瑜反而不怒,笑了笑,冷聲道“既然這不是小軍師在意的東西,那不如就還給本帥吧,也算是物歸原主,可好?”
    “你!”青丘沒想到沈瑜竟然是如此這般的無賴,氣得他直跺了跺腳,就打算轉身離開。
    “你愛拿,那就拿回去吧!我也不稀罕那玩意兒!”
    他頭也不回地衝向門那邊。
    見青丘真像個小孩子般地耍了脾氣,沈瑜趕緊追了上去,想講他拉住,把玉佩還回去。
    “不就開個玩笑嘛……幹嘛這麽……”他話還沒說完,麵前的門便狠狠地砸上了,將兩個人隔在了兩個世界。
    沈瑜嘴角討好的笑容漸漸掉落了下來……
    真……生氣了?
    ……
    青丘一路狂奔著,狼狽地跑回了房間,推門而入。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重重地跌坐在地麵上。
    沒有疼痛感。因為好像心更痛。
    青丘取下了那銀質的狐狸麵具,握在手中,手指輕輕地撫過那冰冷,忽而感到喉頭一陣哽咽。
    少女嬌俏的容顏上寫滿了悲哀,眼角也不覺有一滴清淚滾落下來,格外晶瑩剔透——
    就好像漫天的星辰,藏進了她的眼眸,化作淚珠的流星,悄然墜落。
    誰說我不在意了?我……我那是真的很在意的啊……
    青丘一陣無言。萬籟俱寂中,他感到有一些心痛,淚水越來越快地在他的眼角聚集,滑落。
    他將整個臉都埋進了膝蓋中,雙手環抱著腿,低聲地抽泣了起來。
    想他這般沒心沒肺的女孩,也終於是到了為“情”之一字而感傷的年紀了。
    青丘雖說平日裏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實際上,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孩子,絕對不會讓人看見他脆弱的一麵。
    他很少哭,或者說很少在別人的麵前哭。哪怕是見著他最怕的驚雷和閃電,也隻會一個人,裹在被窩裏,捂著耳朵,無聲地哭泣。
    但這次,也許是因為真的很心痛,很難受,他一向擅長的無聲卻再也無法施展出來了。
    青丘將音量控製得很小,以至於變成了哽咽不止的樣子。
    哭,從來都不是悲傷的代表,而是一種宣泄的方式。
    真正的悲傷,是無聲的,又或者是說,是阻止了自己唯一的宣泄方式。
    正是這種欲哭不能,拚命想要自己忘記這份悲傷的時候,才是一個人內心最痛苦、最掙紮的時刻。
    青丘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那麽在意那家夥了,不管是他這個人也好,還是他送的東西也罷,都是那麽的在意。
    就像是收藏家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雖說他已經和白晴定下了婚約,但從沈瑜身上,他感受到了白晴從未給過他的東西。
    如果猜得沒錯,那東西,應該叫做陪伴。
    他承認,他是喜歡過白晴沒錯。他也承認確實是那時被白晴的才華所折服。但這也許隻是出於一種對偶像的景仰和崇拜,而青丘本人也已經習慣了去欽慕他,從而也給自己留下了一種假象——
    他喜歡白晴……?
    他一直喜歡白晴……?
    已經有三年了。三年來,再也沒見著他的白晴哥哥一麵,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正在做著什麽,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想過她?
    當然,他是否還記得,那場大雪裏的,那個美麗的約定?
    就算青丘三年來,每晚都在心裏想著他,每晚都在嘴上念著他,他的模樣卻也仍舊逐漸淡出了他的記憶,他的生活,甚至他的世界裏……
    真的太少了……見麵的次數,每次會麵的時間,都真的太少了……再如何癡情的人,也會逐漸將深愛著的對方忘卻。
    更何況是青丘這種年幼無知的欽慕?
    而現在,青丘無論何時想去幻想白晴的身影,白晴的氣息,腦海裏總是隻會浮現出沈瑜的身影,沈瑜的氣息,沈瑜的聲音,沈瑜的神情……
    初見時、一襲黑衣的華貴少年,月色下的、談著交易的冷酷世子,篝火前的、眼裏隻能容得下他一人的溫柔少帥……
    他的種種模樣,接二連三地從青丘的腦海裏浮現了出來。
    青丘自嘲似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我這究竟是怎麽了?該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家夥了吧?”
    雖然是那麽說,但他心裏也很清楚——不可能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與沈瑜的關係,終究也隻能止步於此。一個大將,和他手下的謀士。
    上下屬的關係。
    沈瑜是京城內唯一的世子,她隻是商賈之家的小姐;
    沈瑜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大將,他隻是個會些小伎倆的“狗頭軍師”。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應該也不會是。
    更何況你,他自己現在確實已有婚約在身。畢竟是自己兒時苦苦求來的玩意兒,哭著喊著,也得乖乖履行囉!
    還好……明天,明天就能踏上回家的征程,回去做自己的蘇家小姐了。
    她從此可以剪斷和沈瑜的絲絲聯係。
    回去等白晴回來,等他回來就和他成親,做一個貴婦人。以後就帶著自己的孩子,在花園散散步,逗逗鳥,過一輩子平凡閑適的生活。
    隻要沈瑜不要說出口,沒有人會知道這一切的……
    沒有人……
    忽而想起闊別了兩個月的蘇府,青丘嘴角終於有了一抹微笑。
    好久沒有吃到張大娘家的冰糖葫蘆了,還有門前小巷旁賣的桃花酥……好想念那個味道啊……
    還有,爹,娘親,阿音……我好想你們……
    還有哥哥們……糟了!
    青丘一想起自己的幾個哥哥,忽然記起了昨天在宴會上遇見的二哥,不禁渾身寒戰。
    拜托拜托,在回去的路上千萬不要穿幫啊!
    不然我真的會死得很慘的!
    ……
    青丘房間的燭光亮了好久,終於在二更之後熄滅了。
    沈瑜遠遠地望著,見他睡了,這才放下心來。
    他抬起了手,望向手中已經握得溫潤暖和的玉佩,心裏五味雜陳。
    應該是小小沒錯了……她……會喜歡嗎?
    沈瑜最後望了那房間一眼,轉身離去,身影隱沒在漫天夜色之中。
    對不起……
    ……
    “喂喂,你怎麽還在這裏?”
    塔裏正端著空了的草料桶,從馬廄繞了回來,路過一條小溪旁的草地,便看見蘇長韻悠悠地躺在草甸上。
    是在……仰望星空?
    塔裏臉上微微紅了紅,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打招呼道。
    蘇長韻眼皮子似閉非閉,聽見塔裏的聲音,微微歪了頭,瞥了她一眼。
    “哦,睡不著,出來看看月亮。”
    塔裏放下空桶,坐到了蘇長韻的身邊。
    “怎麽,在數星星呢?”塔裏笑著,歪了頭望著他。
    “嗯……沒幾個,但總要數上半天。”
    “很好啊……”塔裏喃喃道。
    “很好?”蘇長韻有些疑惑地望了望眼前這個俏皮可愛的異族姑娘。
    “嗯……星星故意沒讓你數完的……
    “因為它們在夜裏掛久了,也想要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