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貴叔

字數:6180   加入書籤

A+A-


    綺懷事務所!
    “你也配,你也配,你也配……”
    又是夢魘,司瑤最近頻頻出現這種情況。夢裏司瑤的表姐司眉奪了她最喜歡的翠玉杯。
    “你也配”是司眉對司瑤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因為之後她再也不敢出現在司瑤的麵前了。
    那天,司眉用剛塗完的紅指甲的手把玩著搶到的玉杯,明明嘴角戴著笑意,看向司瑤的眼睛卻向外射出毒箭。
    饒是如此,司眉還不肯罷休,慢悠悠的走到司眉跟前去挑釁,說“你也配”。
    那時司瑤的父母剛剛離世,雖然有遺囑證明司瑤是唯一的繼承人,可那時候司瑤的年齡太小了。司瑤的大伯借口幫未成年的侄女打理家產,帶著一家人堂而皇之的住進了司瑤家。
    當年司瑤的爺爺奶奶去世時,司瑤的大伯正準備結婚。司瑤的父親為了讓自己哥哥在女方麵前能抬起頭,將為數不多的家產都讓給了司瑤大伯。
    司瑤的父親參加完自己大哥的婚禮就夾著一床鋪蓋南下闖蕩。所幸碰到了好時機,司瑤的父親趕上了改革大潮,做銷售發了家。再後來開公司,吞並小公司,上市可謂功成名就。
    衣錦不還鄉,恍若夜行路。司瑤父親榮歸故裏,對自己哥哥也是多加照拂。借著司瑤父親的東風,司瑤大伯一家也是雞犬升天。
    原本是一幅兄友弟恭,闔家歡樂的全家福。可司瑤十五歲那年,司瑤的父親母親去處理新開的分公司的事情,路上發生了車禍。
    本來司瑤家公司的事物各處都是有經理負責的,這些經理都是最開始跟著司瑤父親打拚才出頭的,所以雖然司瑤父母出事了,可靠著這些經理,公司運轉還是不成問題的。
    司瑤父母出事以後,司瑤大伯的嘴臉漸漸暴露了。的了對頭公司的點播,司瑤大伯仗著司瑤沒成年,堂而皇之的霸占司瑤父母的產業,插手司瑤家的公司。
    司瑤大伯沒得司瑤父親接濟之前,就是個攤煎餅果子的,那裏會管什麽公司啊。幸好對頭公司做人還知道留一線,僅司瑤家公司不是自己對手以後,就沒有再出手。
    所以司瑤大伯縱然再作威作福,到司瑤十八歲,也得把公司換給司瑤。司瑤父親縱然有一個狼心狗肺的大哥,但他的朋友們卻都是沒話說。要不是那些經理一直苦苦支撐,公司怕是早就瑤倒閉了。
    你難以想象,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縱然是有一些叔叔伯伯的幫助下,要知多少苦,一路摸爬滾打用了十年時間,才讓自家產業起死回生。
    28歲的司瑤最近總是會夢見自己少時的那一幕。在管家貴叔的推薦下,司瑤來到綺懷事務所做心理疏導。
    “先和我們講講你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吧。”
    宋殊麵對司瑤而坐,看著對麵的女孩,發青的眼圈,幹枯的頭發,裙擺上的酒漬意味著宿醉。沒有一絲朝氣,但眼神中卻帶著星星點點的狠戾和不羈。
    “其實不過是一件小事,沒什麽值得好提的,但也就是那件事教會我一個道理。”
    司瑤握住垂下的發梢,用食指繞著頭發在上邊打著圈,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不在意。
    “喜歡的東西如果不能擁有,毀掉就好啦。隻有讓它消失了,這樣就算不屬於我,也不會再屬於任何人了。”
    司瑤猛的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宋殊,問“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她的眼神是空洞的,透過陽光在裏邊什麽也看不見。幽深的可怕,毀滅一切的寂靜。
    司瑤扭頭,看向窗外的陽光,太晃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擋。
    司瑤慢慢講述那件事
    那時候家裏剛發生變故,我最喜歡的翠玉茶杯被我堂姐拿走了,她竟還說那是她的,我氣炸了。
    我看著堂姐在那裏把玩,我快氣瘋了,我衝過去想搶回來,結果被仆人攔住了。
    我還記得堂姐對我說的話
    “甭管之前是誰的,也別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總之現在是我的了。”
    “你也配?”
    我衝上前去,推倒了拿著玉碗的堂姐。碎片劃破了堂姐的臉,血流的到處都是。
    那個蠢材,嚇的就知道大喊大叫。不過從此以後,家族裏的兄弟姐妹,再也不敢拿我這個亡女的東西了。
    從那以後,我明白了,如果喜歡,就一定要握在我自己的手裏。倘若被搶了去,便是弄不回來,也得讓那人付出一身代價,才好不敢再來搶我的東西。
    司瑤看向宋殊攤了攤手,無所得攤了攤手,說“就是這樣,真不知道有什麽好講的。”
    “真的是這樣嗎?”宋殊閉上眼,從他的身後發出點點星光,明黃的星光恍若一個個活蹦亂跳的精靈。星光飄向司瑤,慢慢將她包圍,司瑤還來不及細看,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司瑤又做了那個最近一直困擾她的夢魘,夢裏,表姐還是拿走了她的玉杯,但事情的進展卻發生了改變。
    一位老者突然從門口走了進來,他奪過司眉受傷的玉杯,嘴裏念念有詞,“竟然在這裏,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一身學究打扮老者的語氣中滿是竊喜。
    可無論司瑤怎樣用力看,都看不清老者的臉,隻是覺得模模糊糊,但有感覺好像很熟悉。
    “貴老,您怎麽走的這麽快呀,呀,您老是又尋到好物件了。”
    司瑤的伯伯緊隨其後,走了進來。
    “老朽冒昧,請問這是那位姑娘的。”貴老並沒有接司瑤大伯的話頭,雖是在問,卻是看向司瑤。
    司瑤隱隱約約覺得貴老早就知道玉杯是自己的。
    “是我的。”
    “是我的。”
    司瑤司眉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這”司瑤大伯看了下在場幾人,有些手足無措。
    啊哈哈哈哈貴老朗聲笑了幾句,說“無妨無妨,這杯底有四個字,你們誰能說出來,老朽想來應該便是誰的吧。”
    這司眉剛拿到手,那注意過杯底呀,隻好隨口胡謅了幾句“是禮義廉恥。”
    嗯嗯,貴老聽罷也隻是點了點頭,疑惑的問司瑤,“你為何不說?”
    貴老的話不緊不慢,不下定論,不見催促。
    “無字,但心中有字。”沉著一口氣,司瑤回答。
    “哦,何字?”貴老聽著甚是有趣,便接著往下問。
    “言念君子,溫潤如玉。”司瑤回答道。
    其實原本貴老一開口問,司瑤就想開口回答了,但她感覺貴老早就知道來龍去脈,思及此處,她不僅細細回想。
    司瑤晃記起,自己父親在世的時候,曾說過有一忘年交。此人莫不是這貴老?
    故人已然遠去,物是人非,司瑤也不清楚這貴老意欲何為,隻是記起父親在世時常說言念君子,溫潤如玉。
    “言念君子,溫潤如玉。你是司弟的女兒。小姑娘,你可願意做我義女,百年之後受我傳承。”
    貴老走上前去,仔仔細細的看著故友女兒的模樣,隻覺恍惚間能看到當年那個高談論闊救下自己的年輕人。
    “多謝貴老好意,晚輩既是司家人,還應繼承父輩的衣缽。”司瑤拘著身子,婉拒了貴老。
    司眉一見到自己父親對貴老的態度,便知來者的身份定然不同反響,本來想好好顯一下自己的身份,結果這風頭都被司瑤占了。
    “爸,你看,那就是我的。”司眉狠狠的跺了一下腳,氣的直插腰。
    司瑤大伯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司眉不知貴老何人,他卻是知道的,這天大的人物可是惹不得的。他也隻是頗為無奈的說了句,“住口,不要胡說。”
    司眉見自己親爹都不護著自己,氣呼呼的坐在沙發上,沒有一絲淑女該有的氣度。
    這廂貴老見不能帶走故人女,想著便是不能養在身旁,也得好好護著。他瞧著司眉明明是心有不甘,麵上都難掩怨尤,敲打的說,“禮義廉恥非是嘴上言語,應是刻在骨子裏的。”
    貴老言語間不曾失了禮節,但一舉一動對那父女倆都是疏離。
    貴老臨走前借口買玉杯,給司瑤留下了一大筆錢,並告訴司瑤,這玉杯會在長期在博物館展覽,想見時去參觀便可。
    貴老還把司瑤大伯叫到外麵,司瑤不知二人說些什麽,但看見貴老的眼神中卻滿是警告的意味。
    第二日,司瑤大伯一家就慌慌張張的搬回了原來的住處,司瑤家的公司她大伯更是再沒有去過。
    待到司瑤十八歲,司瑤的叔叔伯伯們便將公司交給她掌管了。
    後來司瑤又得到了一隻玉杯,與原本那隻玉杯乃是一對。有人說這下好了,司總無需隔三差五的跑到博物館去了。可司瑤卻把那隻玉杯送到博物館去,湊成了一對。
    與現實中截然相反的軌跡,夢裏的司瑤不再謹小慎微,不再計較得失。
    沒有受到猛烈的傷害,便沒了狠戾的報複。
    夢醒時分,夢中一切化為烏有。但司瑤卻覺得陽光之下,所有鎧甲都失去了重量。
    事務所的人目送司瑤離去,看著她坦然走在陽光之下,沒有了乖張的氣息。
    “值得嗎?”沙青青想到貴叔忍不住自問。
    所謂織夢,須得以千年妖血為引,再由織夢師作舟,駛入夢境。夢境皆由現實影射,於夢中可觀古往今來,可知人世造化。
    夢中一切,自然天定,不可改之。若要改夢,乃是逆天而為,須得以命換之。
    “那年我剛渡劫成功,正是虛弱之時不幸被漁人所捕,幸得司瑤之父所救將我放生。彼時我受天雷之火,重傷難乃須得閉關療傷。隻是化為人形,與他父親一番交談,指點致富迷津。可歎我出關的時候,司家僅剩一小女。我既不能救恩公於危難之時,唯願渡化其女。”
    貴叔為了報答當年救命之恩,甘願犧牲性命,渡化恩人之女。
    貴叔臨去之前,莫長思曾問他是否值得,畢竟已經得道多年。
    “修道,本非我願,乃是為妖,若不想入歧途,便隻能修道。打到由心,自在為上。再說怎不知百年後又出一個我。“
    貴叔隕身以渡人,但在司瑤看來,不過是一場心理疏導。
    綺懷事務所會議室。
    “主任,這次我入司瑤夢中,察覺到一絲夢魘師的痕跡。”宋殊察覺到不對,連忙告知納蘭綺懷。
    “最近係統內也有消息,說幽門出了個夢魘師,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納蘭綺懷聽罷皺著眉。
    “對了,明日我和莫長思會帶回來一個人,你看看是不是夢魘的緣故。”
    “好的主任。”宋殊轉身離去。
    溪水湍急之處,暗流湧動,清城的風又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