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寸不爛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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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府)
    楊府是一座標準的官邸。這楊善雖不被重用,卻也過得舒坦。
    正門朱漆,兩側站著兩頭莊嚴石獅,門扇貼著的兩位門神瞪目豎眉。門上懸掛金絲楠木牌匾,刻著“楊府”二字。
    朱樾容右手張那把沉香木光紙扇,扇在腹邊。左手背在身後,悠然走來。翼善冠束起烏發,隻見那冠上嵌著琥珀透犀,大氣磅礴。羅襦淡紫上衣,織緞長服,踩一雙雲頭履,貴氣十足。
    大門守衛恭敬上前,弓身長揖。
    朱樾容收起扇子,輕打在掌上,溫婉道:“煩請通報楊大人,朱樾容求見。”
    “容世子請隨我來。”那人弓身伸手,向前走去,朱樾容微微點頭便隨他去。
    隻見楊善孑然坐於後院朱亭間,品茶賞花。院內海棠灼灼盛放,粉白瓣俏了枝頭,花濃綠痩,“一枝氣可壓千林”。
    “容世子特來尋老臣,可有指教?”楊善滿麵春風,語氣得意。
    朱樾容拱手短揖,“素聞楊大人偏愛海棠,今日一見,確是如此。這一院海棠恰逢花季,開得灼華,花香磨人,隻望小生未擾大人雅興。”
    楊善笑容可掬,伸手客套道:“容世子說哪裏話,還望世子恕老臣接待不周,容世子請落座。”他又向那小廝道:“吩咐下去,上一壺好茶。”
    “楊大人客氣了。”朱樾容說罷自若坐下。“既然楊大人知道小生是有事而來,那我也就直說了。”
    “容世子但說無妨。”
    “聽聞楊大人五日後將出使瓦剌,小生在此先恭賀大人。”
    “容世子說笑了,五年來,出使瓦剌迎回太上皇從未成功,老臣也隻是受命出使,怕是難以完成使命啊。”
    “楊大人謙虛了,皇上不了解您楊大人,小生還不了解嗎?”
    楊善笑容逐漸僵硬,勉強道:“容世子謬讚老臣了。”
    “楊大人慧心妙舌,小生早有耳聞。”
    楊善麵色由暗轉明,搖頭大笑,“也比不上容世子心如玲瓏啊。”
    朱樾容搖扇淺笑,繼續道:“楊大人太謙虛。”
    女丫鬟端上一壺茶置於石桌上,一小廝端來一爐香,輕放桌邊。
    “你們先下去。”楊善揮手道。丫鬟小廝退去。
    朱樾容低首笑道:“想不到楊大人愛這新安鬆蘿。”
    楊善握起壺把倒下兩杯茶,送於朱樾容,“聽聞容世子最愛品茶時焚香,今日這香是老臣特意為容世子準備的。”
    “更愛這新安鬆蘿。”
    “老臣在朝多年,也未真正建功立業,不過是荒蕪度日,領些俸祿罷了,本打算耳順之年歸隱山林,但這朝中之事,卻難隨意拋下。”
    “楊大人謙虛了。小生此次前來,有一事相求,還請大人答應。”
    楊善難掩麵上驚色,慢抿一口茶,低首瞥一眼朱樾容,客套道:“容世子但說無妨。隻要老臣能做到,定竭盡全力幫助世子。”
    “小生想隨大人一同出使瓦剌,但此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不知大人可願答應小生這個不情之請。”朱樾容眼神由柔和轉為剛硬,似乎在向楊善傳達些什麽。
    楊善故作平靜,道:“不知世子此舉為何?是襄憲王的意思嗎?”
    “楊大人放心,小生不會給大人惹出事端,相反,小生會暗裏助大人一臂之力。”
    “世子有何理由助我,又因何去瓦剌?”
    朱樾容傲然放低茶杯,晃動那棕褐色陶杯,眼睛死死盯著那將晃出的茶水,漠然道:“倘若我說隻是去尋一位故人,楊大人會信嗎?
    楊善靜默看他,豎眉沉默良久,緩緩道:“看來容世子早有安排啊!”
    “怕不是我早有安排,是背後另有其人早有安排。”朱樾容喝下餘茶,勾唇一笑,“大人放心,大逆不道之事小生是做不出來的,隻是事出突然,背後原因大人日後便會知曉。”
    “既然如此,老臣答應便是。隻是這隨行人員過簡,老臣怕不能保證世子的安全。”
    “此事與旁人無關,小生會保護好自己,這點楊大人大可放心。”朱樾容說罷便起身,短揖道:“小生謝過楊大人今日的盛情款待,小生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楊大人留步。”
    楊善起身撫胡笑道:“那老臣就不留世子了。”
    朱樾容轉身離去便回了占風鐸。
    且說這楊善,可稱得上此時大明最佳辯手。憑那三寸不爛之舌走到如今。此人出身平凡卻官居二品,僅中秀才卻仕途至今。他左右逢源處事圓滑,無論是三楊執政還是王振當權,他都能安然無恙穩步上升,憑什麽?就憑他這三寸不爛之舌。
    朝中大官或為大官子弟嫡承父業,或是名滿天下的庶吉士。鮮有人高看這位秀才出身的楊善,但這並不妨礙他官居二品。
    楊善為今年六十五,雖官居二品,卻稱不上被重用。朱祁鈺隨意欽點,本是無心,卻沒想到點到了楊善。
    楊善坐回去,拂著殘白的長胡,幾十年的官場風雲已在他臉上留下不能輪回的痕跡。眉須番白,眼袋腫脹,突兀的皺紋虯紮在他泛黃的臉上。這些年擠笑迎合,老來頰上鬆垮。
    那一樹一樹的海棠著實繁華,但人已垂暮,這些美景,年輕氣盛之時錯過了,老來,隻剩虛無。
    楊善的貼身侍衛楊孑匆匆趕來,雙手合十弓身長揖,“大人!”
    “楊孑,你說這海棠是不是開錯了時節?”楊善向楊孑巧笑道。
    楊孑沉臉不解,握劍於胸前,“屬下隻是粗人,對大人所問實在費解。”
    楊善仰頭大笑,“是啊,這世間懂我楊善的能有幾人,朝中大臣視我為過街之鼠,當今聖上對我熟視無睹,現如今,隻一乳臭未幹的小兒知我楊善,是我楊善生錯了時間。”
    “大人,您說的可是容世子?”
    “哈哈哈哈!楊孑,眾人視我為鼠,你又緣何忠心於我。”
    楊孑半膝跪下,拱手作揖動容道:“當初我身陷險境,是大人將我救出,大人之恩,楊孑恐一世難以償還。”
    這楊孑曾是錦衣衛,但行為魯莽,惹禍上身。楊善也正是憑這三寸不爛之舌救下他,隻因楊孑同他一個姓氏,他又正好撞上。
    楊善麵色轉沉,閉眼道:“你覺得太上皇該不該回?”
    “皇上雖麵上不說,但怕也是鐵了心不願讓太上皇回大明了。”
    楊善仰頭蹙眉冥思,用手捏著眉間,“廉頗老矣,尚能飯。當今皇上終究隻是視我為草芥,與其將希望寄托於一個從未將我放於眼中的帝王,不如將最後的希望放於太上皇身上。楊孑,你覺得如何?”
    楊孑戰戰兢兢望向四周,楊善見此大笑道:“放心,我這楊府還從未進過錦衣衛。”
    “大人,楊孑隻是一介莽夫,大人如何,楊孑都支持大人。”
    “太上皇現如今於瓦剌已無太大用處,要將其迎回,不過是麵子上的事。先前出使之人全然是些徒好麵子、或是些懼怕惹禍的小子。”
    楊善巧笑立於亭間,麵向那滿樹的海棠。海棠鮮妍,傲然枝頭,俏意滿懷。
    他曾經也是個胸懷大誌的年輕人,怎奈命運弄人,科舉屢屢失意。在這不見前路的仕途中飄蕩,在跌撞中被磨平了棱角,世故圓滑。這海棠年年紛香,人卻始終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