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傳武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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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這孩子奇怪,麵麵相覷,卻也猜不出他的來路,那孩子突然聳起鼻子嗅了嗅。道:“什麽味兒?”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那孩子煞有其事的樣子,都使勁嗅了嗅,心道:“難道是誰放屁?”此事最是尷尬,自己如不裝作去嗅,旁人定要疑心自己。
那孩子突道:“是你!”指著對麵一人道:“你帶了什麽藥來?”那人五十多歲年紀,頭發都已花白,精神卻甚是健朗,正是那老翁,聞言一驚道:“你怎麽知道?”
那孩子道:“我是什麽鼻子,拿出來瞧瞧。”
那老翁不知他來路,看了眾人一眼,心道:“既然是那人所約,就算給這些人看見,他們也不敢來搶。”猶豫了片刻,終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匣子,鄭重其事打了開來,裏麵金絲絨的墊子上,放著一顆龍眼大小烏黑烏黑的藥丸,異香撲鼻,顯是價值不菲的靈丹妙藥。
那孩子看了看道:“你也拿近一點,黑燈瞎火的,我哪裏看的清楚。”那老翁皺了皺眉頭,不知他來路,略一猶豫,真的繞過火堆,把那盒子拿到孩子麵前。那孩子笑道:“這還馬馬虎虎。”突然一伸手把那藥丸拿了起來,那老翁大驚,忙道:“快放下!”
那孩子笑道:“你忒也小氣,看兩眼又看不壞。”作勢要放下,突然一張口,把那藥丸放到嘴裏,嚼了兩口,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那老翁臉都綠了,瞪大了眼睛,顯是不相信他竟會做出如此之事,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問了聲:“你吃了?”
那孩子道:“是啊,吃了。”
那老翁又道:“你真的吃了。”
那孩子道:“我又不會變戲法,自然是吃了。”
那老翁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那孩子脖子,道:“吐出來,你快給我吐出來。”他情急之下,竟是沒了理智。眾人看著他兩人,都是一臉的古怪,心道這孩子不知是什麽來路,這老頭帶了靈丹妙藥,那自是要加倍奉承那人,不想竟被這孩子吃了,叫他如何不急。這孩子好生膽大妄為,也不知是什麽來路,眼下藥被吃了,如何吐的回來,這老翁定然饒不過這孩子,眾人樂得看戲,連遠遠坐著那黑衣人也回過頭來,想看這戲如何收場。
那孩子歎氣道:“不就是顆大還丹麽?我不知道吃過多少了,酸不拉嘰的,一點也不好吃,你們這些鳥人,沒事竟找這些難吃古怪的東西給我吃,他媽的,你不會帶兩塊糖來麽?。”此言一出,眾人更是驚訝,朱心武心道:“這大還丹是少林寺的療傷秘藥,珍貴無比,就連少林弟子見識過的也是不多,這老者是何許人也?”
那老翁聞言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連忙鬆了手,道:“原來你是燕大俠的孩子,那就好,那就好。”顯是放下心來。
那孩子呸了一聲,道:“你一把年紀,怎麽胡說八道,少爺我姓沈,什麽燕大俠、燕老俠的!”
那老翁又是一驚,顫聲道:“你不姓燕?你不姓燕?那你不是燕大俠的兒子?那你怎麽把我的藥給吃了,你怎能怎能……”這老翁屢遭變故,說話已然語無倫次。
那孩子搖頭道:“哎,你一把年紀,卻如此沉不住氣,我又沒說不認識他,他是我叔叔,你反映如此遲鈍,難怪要姓尉遲。”朱心武突然心頭一亮,難道竟是河南尉遲家的尉遲玄鄴麽?
這孩子自然就是沈放了。裏縣城中,燕長安勉強救下了他的性命,逃出城外,在破廟裏找到了梅盈雪的屍體,知道密函已失,將她的屍身與沈天青葬在一處,草草豎了個碑,隨即金兵掘河,燕長安也隻好帶著沈放逃命。燕長安本尋思折頭北上,再將密函奪回,但沈放傷的著實太重,久久不能痊愈,令他無暇他顧。思量之下,燕長安一路西下,遍尋名醫,為沈放治病。
一路而來,找了數不清的大夫,人人都說,這孩子病的古怪,已是無救。沈天青家破人亡,僅留此一子,燕長安如何肯棄,四處求醫問藥,好不容易尋了一個以氣續命的方子,需他每隔幾日便要以真氣為沈放驅寒,同時以人參燕窩靈芝熊膽等大補之物續命。隻是此法亦不能治本,真氣驅寒還好,雖大耗內力,他也不懼。但那人參燕窩靈芝熊膽無不是貴重之物,這般吃法,尋常大戶人家也吃窮了,燕長安放浪不羈,行走江湖,身無長物,又哪裏有什麽積蓄,眼看竟為錢財所困。他如此身份自然也不能去偷去搶,走投無路之下,卻是沈放出了個主意,叫他學那先生教人武功,燕長安初聞搖頭苦笑,武林中人個個眼高於頂,都要麵子,誰肯低頭跟他學武,但他實在沒有賺錢的法子,經不住沈放推波助瀾,隻好一試。誰知消息一出,一時竟是應者如雲,連燕長安都嘖嘖稱奇,隻是他一路尋醫問藥,不能在一處久留,思來想去,索性每到一處,就定個場所時間,有意者人請自來,過時他也不候。如此一晃四年,今年就到了這平都山之中。
那老翁果然是尉遲玄鄴,見這孩子叫出自己來曆,這才相信這孩子和燕大俠頗有淵源,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肚裏,賠笑道:“沈少俠,不知燕大俠何時能來?”
沈放嘻嘻一笑道:“他麽?該來時自然就來了。”
尉遲玄鄴聞言一楞,心想這孩子古怪,還是少惹他為妙,自己帶來的靈藥被他吃了,雖相信他是燕大俠的侄兒,卻也怕他突然跑了,這孩子定要牢牢看住了才行。
沈放道:“你尉遲家有套刀法叫什麽‘驚神九式’,雖然不怎麽好看,將就著也還過的去,隻是單刀看手,雙刀看走,你這手上的功夫卻真的不怎麽地。”
尉遲玄鄴聽他一言一語,悉逢肯綮,正是點出了自己祖傳功夫的軟肋,連連點頭道:“少俠說的一點不錯,我家祖傳的這路刀法確實手上的功夫欠妥。”
沈放道:“那你就是想學學手上的功夫了?”
尉遲玄鄴道:“正是,正是。”
沈放道:“你不是有個兒子麽?幹什麽不叫你兒子來學,你這麽大年紀,一個時辰能學的會麽,要是學不會豈不是浪費了五百兩銀子?”這是謝少棠才知道,原來這許多人聚在這裏,都是要跟這孩子叔叔學功夫,五百兩銀子一個時辰,這學費當真貴的嚇人。
尉遲玄鄴道:“老朽盡力學就是。”
沈放搖頭道:“你這老頭子一點也不好玩,你兒子倒是好玩多了。”
尉遲玄鄴奇道:“你見過犬子?”
沈放道:“若不是你兒子纏了我叔叔兩天,我叔叔隻怕還不肯教你。我叔叔說啦,你兒子人品不錯,也是大人了,你不該再把他當小孩看,你兒子這麽孝順,知道你愛武成癡,這才千方百計找了我燕叔叔,求他收了你的銀子。你以後對他可要好些了,人各有誌,你兒子未必定要學武,好好讀書,將來能做個好官兒造福一方,也不差啊。”
尉遲玄鄴初聽他言,神色大變,越聽卻越是驚訝,不住點頭。原來這尉遲玄鄴祖傳的刀法,在江湖上頗也有些名氣,隻是刀法雖強,手上的變化卻配合不上,武功始終不能上一個層次,聽說燕大俠收錢教武,立刻動了念頭,江湖上人人秘技自珍,想拜個明師談何容易,他自己愛武成癡,有這樣的機會怎肯錯過,何況他尉遲家有的是錢,隻是聽說燕大俠卻不是有錢就肯教,他此次前來,也是心中無底,聽說燕長安一路尋訪名醫,一咬牙又拿了顆大還丹來。此時一聽,才知原來自己兒子體貼父意,已經幫自己求來機會,自己隻有一個孩子,天性卻喜靜不喜動,喜歡讀書勝過練武,自己恨鐵不成鋼,對這個孩子不免嚴厲的過分,父子間不免有些別扭,自己求武心切,心事重重,卻都被孩子看在眼裏,也不知他用什麽辦法,竟找到了燕長安,更說服答應教自己功夫,想到兒子孝順,心中又是寬慰,又是後悔,眼角不覺濕了。
沈放又道:“我叔叔說啦,你這門刀法不錯,隻是差在沒一套好的掌法配合,我這裏麽,倒是有套拳譜。”說著語音一頓又道:“不過麽,我武功低微,年紀又小,自然是不能做人家師傅啦。”
尉遲玄鄴聞言一楞,聽這孩子之意,竟是要自己拜他為師,這叫他如何拉的下老臉,又聽說有拳譜,這又不知真假,自己一番辛苦,就是想學一套好武功,這孩子偏生古靈精怪,處處刁難,卻不知道燕大俠怎麽還不來,神色尷尬,一時不知說什麽是好。
沈放歎氣道:“你這老頭真是不好玩,膽子又小,若生平隻做那和事佬,就算你武功通天又是如何?”尉遲玄鄴臉上一紅,這孩子說自己做和事佬,想來是說自己先前不肯幫那女子了,這話也讓他聽見了,不知道這孩子躲在這裏有多久。他畢竟也是老江湖,看到沈放身上衣服是幹的,前襟卻濕了一片,想是適才謝少棠講故事時這孩子已經來了,不知道躲在那裏,蹲著聽故事,前襟拖在地上,因而濕了,等故事講完,才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