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入穀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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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燕長安對謝少棠道:“莫非此劍有什麽蹊蹺?”
謝少棠道:“燕兄有所不知,此劍主人乃是師傅生平大敵,師傅五次三番叮囑我們幾個,若是見到有身攜飛盧劍之人,定要遠遠避開,不可與之來往。是以那日我陡然見到此劍,又不燕兄來曆,怕燕兄與我師傅對頭關係匪淺,便不敢帶燕兄來此。路上我借機尋了幾位師兄商議。商議之下二師兄和三師兄都覺得燕兄來曆不明,此穀中不但有我師徒,還有眾多百姓,萬萬不能讓燕兄來這穀中,五師兄卻想和燕大俠切磋切磋。四師兄留在穀中,那日卻是沒來。”
說道此,那五師兄李承翰拱手道:“慚愧慚愧,我兄弟幾個不知高低,笑話笑話。”
燕長安微微一笑。
謝少棠又道:“二師兄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看燕兄也不是易與之人,叫我離了二位,燕兄尋不到這寒來穀,此事自然罷了。這時六師姐道,燕大俠的事先放一邊,這孩子中了本門凝冰掌,卻要想法給他救治,師傅時常告誡我等,凝冰掌傷人狠辣,切莫要以此為惡,師傅的教誨自然不能不聽。”
顧敬亭對柳傳雲微微點頭,意甚嘉許。燕長安也是麵露感激之色。謝少棠接道:“六師姐又說,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沒有,看這姓燕的武功高強,五大三粗,腦子未必有多靈光,此際我已露了寒來穀的風聲,隻怕他七問八問七繞八繞終究能找上門來。”
柳傳雲咳了一聲道:“謝小妹,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莫要胡說。”
謝少棠道:“是,是,六師姐道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布個局兒,把燕大俠引到穀中來,順手擒下,問清楚事情再報與師傅知道。”
顧敬亭道:“飛卿,大器,你倆素來持重,做事怎地也如此魯莽。”
謝少棠忙道:“不怪二師兄和三師兄,是我等一起商議的。六師姐說此事極易,燕大俠是,是,是那個江湖漢子,膽氣過人,隻要稍加引誘,故布疑陣,不怕他不入了圈套,我們師兄弟幾個各有手段,將他引到穀外,進來二師兄所布迷陣之中,他自然束手就擒。”他有幾句吞吞吐吐,想來柳傳雲又沒說燕長安什麽好話。
顧敬亭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你們幾個是見獵心喜,手癢癢了吧。”
孔飛卿幾人連忙站起,齊稱不敢。
謝少棠道:“師傅明鑒,確是六師姐的計劃天衣無縫,我們幾個有些得意忘形。”
沈放偎在顧敬亭身前,聽的眉飛色舞,道:“那狐狸是怎麽回事?”此事他印象最深。
話音剛落,亭外突然響起嗩呐之聲,滴滴答答,夾著喇叭聲響,又有笙管,好不熱鬧。眾人循聲看去,哪裏有什麽樂隊,卻見李承翰折扇遮麵,嗩呐之聲突然拔高,像一根鋼絲拋向空中,耍了個花腔,突然聲消曲散,李承翰哈哈一笑,道:“獻醜獻醜。”
沈放連連拍手道:“這本事好玩的很,你教我好不好?”
李承翰笑道:“你若在此多住些時日,自然可以,隻是你不能說是我教你的。”
沈放奇道:“為什麽?”
李承翰歎氣道:“你要是學會了這個,隻怕要鬧的穀裏雞犬不寧,人人不得安生,你是個孩子,他們不好打你也不好罵你,定然要來找我出氣,是以這個決計不能叫外人知道。”
沈放哈哈大笑,果然已經想出了幾十個捉弄人的辦法,眼珠一轉道:“這穀裏隻怕隻有你會這本事,我就算不說,別人難道猜不出來?”
李承翰也笑道:“你就說是自己原本就會的好了,你不說,我也不認,旁人總不能押咱們送官。”
柳傳雲忍不住插言道:“你這小鬼,你以為我們這五師哥老實麽,他幹什麽願意教你?現今穀裏就他一人會這本事,他才不敢施展,你要是會了,他定忍不住要去捉弄別人,隻怕那時帳卻都要算到你的頭上。”
沈放一聽,臉上大有憂色,他倒也頗有自知之明,心道:“以本少爺的本事,隻怕過不了半個月,這穀裏有些什麽古怪事情都要算到我的頭上,這姓李的看上去一本正經,要是真的背後弄鬼,隻怕不用嫁禍,別人也要疑心是我,那倒真的大大吃虧。”栽贓嫁禍本是他拿手好戲,若是叫別人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那可大大的不妙,一時眉頭緊鎖,心想得想個什麽法子,好叫此人奸計不能得逞。
眾人看他神情,忍不住都笑出聲來,李承翰也是嗬嗬一笑坐回原處。
燕長安恍然,原來李承翰竟是精通口技,那一日隻他一人在領著幾人大兜圈子,他帶著沈放謝全二人,自然追他不上。如此惟妙惟肖,實是神技,心下歎服,又問道:“不知那陳家莊為何白天晚上差別如此之大。”
李承翰道:“這故布疑陣的功夫卻是三師兄的本事了,魯師兄,你說說吧。”
那矮個師兄魯長庚對燕長安抱了抱拳道:“我是師傅的三弟子魯長庚,我最不成器,沒事就喜歡做些手工粗活,燕大俠看到的陳家莊、狐狸衣服花轎樂器,都是我帶著幾個徒弟搭做的。”他說話中氣十足,聲音甚是宏亮。又道:“陳家莊本是個廢棄的莊子,大俠白日所見,便是真的,晚上要它變新卻也不難,我隻是在裏外貼了一層薄薄的木板,舊的自然就新了,倒是那客棧,頗費了一番功夫。”
燕長安讚歎道:“果然是鬼斧神工,佩服佩服。”
魯長庚笑道:“燕大俠過譽了,我不過是個小小木匠而已。”
李承翰也道:“魯師哥不單是木匠,還是鐵匠,機關之術,天下少有。燕大俠,你們進穀的那道門也是魯師哥做的,自從有了那門,休說外人別想進來,就是裏麵的人想偷跑出去也不容易。”笑著看看柳傳雲。
柳傳雲柳眉微蹙,道:“師兄看我作甚?”
燕長安讚歎不已。他身邊一人站起道:“在下複姓諸葛,名勝,字飛卿,隆中人士,乃諸葛武侯之後,喜好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今日有幸得識燕大俠,不勝之喜。”
燕長安心道這穀中果有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人,看這人羽扇綸巾,三綹長須,鳳眼生威,鼻挺唇薄,甚是瀟灑俊逸,談吐不凡,更是諸葛孔明的後人,不由肅然起敬。突聽撲哧一聲,卻是柳傳雲又忍不住發笑。
諸葛飛卿皺眉道:“六師妹,為何我每次與人見禮,你總要竊喜?”
柳傳雲笑道:“你明明是福建人,卻總愛說自己是隆中人士,你明明姓孔,幹什麽老說自己姓諸葛?”
諸葛飛卿道:“這倒奇了,難道我不知道我自己姓什麽?莫要在客人麵前敗壞我聲譽。”
幾人都是憋住了不笑,諸葛飛卿見眾人神色,惱道:“跟你們解釋過多少次了,我本就姓諸葛,因為年輕時不懂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之術,愧對祖先,是以假說自己姓孔,如今既然術有小成,自然可以回歸本姓了,否則我幹什麽不姓陳姓李,偏偏姓孔,自然是因為諸葛孔明,你們這些人,總是嫉妒我乃武侯之後。”眾人都不接聲,沈放看了看顧敬亭,顧敬亭笑著朝他搖了搖頭。
燕長安道:“諸葛兄名門之後,燕某佩服!”他被困在竹林多時,若無柳傳雲相救,斷然走不出來,這佩服二字卻是真心實意。
諸葛飛卿大喜,燕長安武功高強,見識自然也是不凡,比自己這些魚目混珠真假不辨的師兄弟那是高明多了,有他認可,這些師弟妹的話可以不理。當下嗬嗬一笑,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
諸葛飛卿道:“其實一路行來,我等也都看出燕大俠有情有義,絕非歹人,是以這困陣和殺陣具未發動,隻是阻住燕大俠去路。本想讓燕大俠知難而退,便就算了,可不知六師妹為何突然改了主意,現身指點將燕大俠帶了進來。”
燕長安忙對柳傳雲拱手道:“多謝姑娘。”
柳傳雲哼了一聲道:“你莫要謝我,我不過是看這孩子撐不過去,萬一有個閃失,師傅又要責罵。”
此時迷團已解,沈放忍不住問道:“謝公子的那個屍體,你們是怎麽弄的?”他聲音略低,顯是心有餘悸。
柳傳雲道:“他的屍體自然是他自己弄的,我們師兄妹幾個各有所好,謝小妹麽,他學過醫術,解剖個把人那是小菜一碟,至於那屍體麽,卻是在青石鎮附近挖的一個死人,是他自己去挖的,可不幹我事。”知道挖屍一事,師傅必要責罵,當下先逃了罪責。
沈放奇道:“可那屍體為什麽長的和謝公子一模一樣?”
柳傳雲笑道:“一模一樣麽?那我要謝謝你啦,其實弄的倉促,我又不愛碰死人,做的還是差了些,好在被嚇死的人臉變的厲害,稍微有些瑕疵,你們也看不出來,隻是那屍體死了有一天左右了,要瞞過燕大俠的眼睛倒是真費了點功夫。”
燕長安奇道:“姑娘竟然懂易容之術!”
柳傳雲道:“這有什麽希奇了,難道象你隻會吃飯打架麽?說到武功,這穀裏多半的人都不會武功,武功厲害有什麽了不起,我們不放你,你進的來麽?”
燕長安不敢與她理論,忙對謝少棠道:“原來謝公子也是雲老前輩的徒弟,我這下倒是看走眼了。”相處這些時日,他自然看來,謝少棠就算練過些許武功,也絕非高手,看其餘幾位師兄卻是人人武功不弱。
謝少棠道:“慚愧慚愧,我跟隨師傅還沒有幾年,皮毛也沒有摸到。”
燕長安道:“武功高低,本無什麽,謝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我也是佩服的。”
柳傳雲輕笑一聲,道:“你當謝小妹真是好人麽,什麽陳家莊吃人肉鬧鬼,狐狸娶親兒,這些勾當都是他想出來的。”
沈放奇道:“原來那店夥計講的故事都是你編的麽?我還道真有個陳家莊。”
李承翰接口道:“陳家莊以前倒確是有的,隻是金兵來時,殺的殺,跑的跑,莊子就此荒廢了。七師弟誌不在武,他是想讀書考狀元的。”
呂鑫道:“正是,好好的武功不練,非要去考什麽狀元,你若真做了狗官,看你如何回來對師傅交待。”
顧敬亭道:“人各有誌,少棠看不慣奸臣當道,文官貪腐,武官畏死,他有誌為清流,報效國家,也是好事。”
燕長安道:“正是,我大宋少的就是好官,若是官都如宗澤大人嶽元帥一般,怎能叫金人欺到頭上!”
李承翰道:“可惜現下十官九貪,餘下那一個還被眾人排擠。”
謝少棠道:“但求無愧於心。”
顧敬亭點頭道:“你有此誌足矣。今日之事,你等幾人小人之心,更是做事魯莽,你等可知錯?”諸葛飛卿幾人皆低頭稱是。顧敬亭歎了口氣,道:“此前此劍之事也未曾對你等明說,才有今天的誤會,今日你等都在,我便把這劍的來曆說與你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