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流民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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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書也是低聲道:“你又胡說八道,這是華山派的斂氣之法,精氣神絲毫也不外泄。風前輩練功勤勉之極,你看他似是閉目養神,其實是在練功。你莫聽我師妹瞎說。”
蕭平安連連點頭,道:“原來如此。”
雲錦書見他還想說話,連連搖頭,道:“蕭兄,你受傷不輕,還是少說幾句。”心道,這小子真的是個怪物,方才明明已經死了,此刻突然又這麽有精神。
場中兩人慢慢走回原位,擦肩而過,攝提格道:“我教清理門戶,風兄何必也要插手。”此人說話,冷冰冰的,竟似一點感情也無。
風危樓淡淡道:“與我無關。”
攝提格道:“如此甚好,你們把陰長生帶過來。”
風危樓:“蔡夜闌給我。”
攝提格停下腳步,道:“你要蔡堂主?”
風危樓也停步,道:“他闖我華山。”
攝提格道:“陳年舊事,風兄這是故意刁難了。”
風危樓道:“我華山派就是記仇。”
攝提格道:“風兄有些不講道理啊。”
風危樓道:“風某就是不講理。”
場下沐雲煙滿臉仰慕之色,道:“風前輩好威風。”蕭平安也是愕然,心道,這風前輩行事,果然是不依常理。
攝提格也不動怒,仍是冷冰冰道:“好像是我們人比較多。”
風危樓微微一笑,伸手指搖了搖。
蕭平安等人身後林中,突然走出十餘人,有道士也有俗家,有男有女,嶽長青、伍天章,還有風危樓的幾個侍女都在其中。
攝提格道:“華山派想與我玄天宗為難了?”
風危樓走回蕭平安幾人之處,才道:“此事在你。”
攝提格也舉步走回玄天宗眾人身前,慢慢轉身,道:“好。”
風危樓也轉身,道:“好。”
突然一人道:“不好。”
攝提格和風危樓神色都是微微一變,這人隻說了兩個字,第一個字還遠在數十丈之外,話音未落,人已到了左近。
攝提格道:“是哪位高人?”
林中一隻紙鶴飛出,通體漆黑,隻兩隻眼睛雪白一點,飛的極慢,下麵似有隻手托著一般。
攝提格聲音也是一沉,道:“墨非桐。”
一人已從林中走出,提著個煙袋,打扮便如個尋常老農,正是黑鶴墨非桐,嗬嗬一笑,道:“老頭子來晚一步,想是錯過了不少好戲。”看看風危樓,道:“十多年不見,你倒是進步不小,你這吹簫的本事可大有些門道。”
風危樓抱拳,道:“前輩。”
墨非桐笑道:“要你多說兩個字也是真難。”看看攝提格,道:“你彈的古琴?”
攝提格道:“聽聞墨先生與我教兩浙西路的冉堂主乃是舊識?”
墨非桐麵色一正,道:“冉雄飛昔年與我有一飯之恩,豈隻是舊識。”抽了口煙,又道:“不過在鎮江我已經幫他出手一次,不管事成與不成,這筆舊賬倒是清了。”
攝提格也笑道:“墨先生這是承認出手不曾出力了。”
墨非桐道:“那人你會殺麽?”
攝提格道:“那人也沒什麽大用,不如留著寫幾首詞也是好的。”
墨非桐道:“我也如此想。”轉向蔡夜闌道:“你也長進不小麽?為何就吼了那麽一聲,你若是也加入其中,說不定我當即就過來了。”
蔡夜闌道:“那要叫你失望了,方才那嘯聲並非是我所發。”他對墨非桐卻不客氣,連“墨先生”三字也不願喊。
墨非桐哦了一聲,目光在玄天宗眾人麵上掃視一圈,道:“原來貴教這次來的高手倒真不少,是哪一位,出來見見。”
蔡夜闌道:“卻不是我教中人,你看你身後,躺在地上那個小子。衡山派的高足,叫蕭平安。”
墨非桐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在蕭平安麵上一掠而過,又看看風危樓,道:“當真?”
風危樓點頭道:“是。”
蕭平安與墨非桐視線一對,登時也想了起來,忍不住道:“是你。”
墨非桐連連搖頭,也不理他,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真是特別多。如此說來,你們此際兩邊倒是勢均力敵了。”
蔡夜闌道:“不過那小子喊過一嗓子,人就算廢了,照我看,日後躺床上不起來,或許還能活過十年。”
攝提格道:“墨先生誤會了,我跟風兄並無意為敵,隻求他交出我教叛徒來。”
墨非桐道:“哦,原來是緝拿叛徒。這麽說,風危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此是人家家務事,你又何必多管。便是地上那個,叫陰長生是麽?”
風危樓道:“我沒插手,我要蔡夜闌。”
墨非桐搖頭道:“你們這幾個門派都這毛病,就是不肯說真心話,蔡夜闌惹你華山派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們要報仇不早報了,如今拿來說事,這借口忒也牽強。”
攝提格道:“墨先生高見。”
墨非桐道:“不過咱們江湖中人,全憑喜好,有道理沒道理也不重要。你幹嘛要裝好人,是因為地上那小子麽?”
風危樓道:“是。”
墨非桐點點頭,道:“瞧不出來,這小子竟然能叫你出手,想來也是個有骨氣的。”
風危樓道:“是。”他果然是惜字如金,半個字也不肯多說。
墨非桐看看攝提格,突然笑道:“事情原來如此簡單,我倒是懂了。聽說這陰長生雖然功夫也不錯,卻不懂什麽事,對你教也不算什麽,為何不賣了華山派這個人情。”
攝提格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墨非桐道:“如此說來,倒也有理。這會子功夫,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們說的這個蕭平安,我倒也見過一麵。沒想到這才幾天,已經烏雞變了鳳凰,想來是奇貨可居,老頭子也是眼饞。這樣吧,我拿個人跟你換可好。”
攝提格奇道:“跟我換?什麽人?”
墨非桐道:“我本也無事,在城裏看看燈,順手抓了個蟊賊。聽說你們打的熱鬧,也想來瞧瞧,誰知路上見有人押解個人趕路。這幾個人想是沒幹過公差,路子不靈,竟叫人跑了,老頭子閑著無事,順手也給逮了。”
蔡夜闌神色一變,道:“你竟敢下手搶人!”
墨非桐笑道:“我就知道有人要這麽說,多留了個心眼,證人也帶了一個。”雙手一拍。從林中有走出七八個人,最前麵一人正是玉姑,其餘幾個,有男有女,有幾個都在鎮江客棧露過麵。幾人身前,用繩子將三人栓成一串,最前麵一人正是婁世南;第二人身材高大,正是先前阻擋陰長生使盾牌的那個大漢;最後一人,一臉奸滑,麵上一個大疤,卻正是拐賣孩子的花麵蠍。
蔡夜闌望著中間那大漢,冷聲道:“你都聽見了?怎麽回事?”
那大漢手腳不由自主發抖,卻是不敢撒謊,頭也不敢抬,道:“屬下無能,請堂主責罰。”
墨非桐道:“你們若是信不過他,跟老頭子學學,直接點了穴道,再捆了起來,豈不省事,你們還待他如此客氣,不跑了才怪。”
攝提格看向婁世南,道:“你為何要跑?”
婁世南道:“尊使明鑒,屬下是與幾位同伴走岔了,實不是逃跑。”
墨非桐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也是個不老實的。”言語笑罵,也不見他生氣。
攝提格道:“你已不是我教弟子,屬下二字也不用說了。不管怎樣,你總是被人家抓到,我隻好花些價錢換你回來。”
突然一人甕聲道:“不要換。你放他走,我命給你。”卻是陰長生已經坐起身來。
墨非桐看看他,笑道:“想不到又多了一個要講義氣的。”
攝提格搖頭道:“既然說換,我豈能食言。”
婁世南突然道:“墨老前輩,晚輩罪孽深重,願跟隨你老左右,洗心革麵。”
墨非桐搖頭道:“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教的你好才怪,我教人不會,殺人才是本事。”
攝提格冷聲道:“婁世南,你這又是何意。”
婁世南臉上肌肉不住抽動,顯是心中猶豫不決。
攝提格道:“我跟你說的明白,隻要你配合與我,騙陰長生出來,殺了他,你就能活命。我說話豈會不算。”
他話一出口,眾人都是一驚,實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若婁世南真與他串通,出賣陰長生,又為何要自己揭破。
婁世南突然猛抬起頭,道:“賢弟,你莫要信他鬼話,他是想離間你我。賢弟你今日救我性命,也不負我當年救你一場,兄弟我感激不盡。”
陰長生搖搖頭,臉上少見一抹神色,竟似笑意,道:“我信,你做的出來。”
墨非桐看看他,也覺這兩人當真是奇怪,道:“這麽說,你不換了?”
陰長生道:“換。”緩緩閉上雙目。
婁世南大聲道:“好,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們都聽到了,墨老前輩,你是前輩高人,可不能說話不算。”
攝提格冷笑一聲,道:“他是夠兄弟不假,你這人品卻太過卑劣,當真是天地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