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孤注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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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惟簡卻不知他心中所想,道:“好說,好說。”
    柯雲麓道:“不知尊駕相約此來,有何見教。”他見如此局麵,自然猜想這彭惟簡才是主約之人。
    彭惟簡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師弟有本書落在二位手中,此乃恩師手書,還望見還。”
    解辟寒忍不住怒道:“你說還便還麽!”
    柯雲麓豎起手,叫他不要說話,麵露難色,道:“這書麽,倒確實有一本,隻可惜……”
    沈放急道:“可惜什麽?”
    柯雲麓道:“可惜我保管不善,這本書已是丟了。”
    沈放怒道:“放屁,你怎舍得……”一言出口,突然硬生生把下麵的話收住。
    柯雲麓微微一笑,心中卻是突然起來波瀾。那本《天地無情極》此刻就在他懷中,他原先與解辟寒一樣,以為這不過是沈放師傅手書的一本遊記,柯雲麓無門無派,竟然不知雲龍野叟其人,還道是沈放師傅的自號。但與沈放一戰後,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再看這書,書中似是另有玄機。此時一試之下,看沈放反應,暗道自己猜想的多半不錯,這本書與那劍法必是大有關係。
    彭惟簡見兩人都是神情有異,突然一念閃過,先前他聽沈放所言,便有懷疑,想到那晚沈放兩招神鬼莫測的劍法,心道,難道師弟丟的竟是這套劍法!這麽多年過去,師傅他老人家竟到了如此程度!開口道:“恩師手書,非同小可,還請柯堂主莫要玩笑,速速還來。”
    柯雲麓心中火熱,心道,如果懷中這本真是劍訣功法,那隻要再得到劍招劍式,這套絕學就全歸了自己!強忍心中激動,慢慢道:“原來尊駕是為此而來,既然仇深如此,已不可解,我為何還要還你?”
    彭惟簡道:“我也不和你為難,書給我,以後此事我可以不管。”
    柯雲麓心底冷笑一聲,暗道,此人隻怕與這沈放根本不是一路,否則豈會因為一本書,就置同門於不顧,望望沈放,道:“可惜這本書卻是不全,不知另一半?”
    沈放抬起手來,似是立刻意識到不對,伸手摸了摸頭發,腳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柯雲麓斜眼一瞥,已見沈放胸口鼓鼓囊囊,似是藏了什麽東西,麵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一熱。
    彭惟簡也看在眼裏,冷哼一聲,道:“柯堂主你是聰明人,我師兄弟的厲害,你也是見識過了,捫心自問,那書你可拿的走麽。”
    柯雲麓左手中指微微一動,他在沈放幾位師兄手上,著實不曾討到便宜,眼見沈放師門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如今玄天宗又無人肯真正為自己出頭,倒真是讓他騎虎難下。看看彭惟簡道:“那依閣下之見?”
    彭惟簡道:“我對貴教也是景仰,既然大夥都是自家朋友,何不化幹戈為玉帛。”
    柯雲麓道:“此事一筆勾銷自然是好。”斜了沈放一眼,道:“就不知這位小兄弟是不是也是一般想法。”為了解辟寒一事,他甚至請了冉雄飛、周啟泰等人擺下酒宴求和,本就是有忌憚沈放師兄弟,求和之意。
    沈放一聲冷笑,道:“我看你是白日做夢!”
    彭惟簡和柯雲麓都是神色一變,解辟寒更是怒道:“臭小子,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啊!”
    柯雲麓嗬嗬冷笑,對彭惟簡道:“看來兩位自己也未商量妥當,如此說話,豈非兒戲?”
    彭惟簡也是暗暗皺眉,心道,我這小師弟可真不是白與的,一句話就叫大家都下不來台,就算你要報仇,話說的這麽決絕,這事還談個屁啊。麵色一冷,道:“師弟,你少說兩句。”
    沈放閉口不語,似是餘怒未消,狠狠瞪了解辟寒一眼。
    柯雲麓見沈放模樣,又看看彭惟簡,道:“尊駕若能做主,我等也不會再對令師弟出手。”他忌憚的隻是沈放師門,彭惟簡若能叫其門下諸位袖手旁觀,沈放一人他卻不放在心上。
    彭惟簡心道,別的也就算了,甚至你們偷學了幾招功夫我也可以裝作不知,但你們殺了六師兄,這師傅和諸位師兄弟怎肯罷休,這個我卻是不能答應。搖頭道:“此事我也做不了主,隻能求求變通之策。”
    柯雲麓神色微微一變,道:“原來尊駕也是來消遣我的麽!”
    彭惟簡道:“不敢,隻是兩位也沒別的好選。”
    柯雲麓見他不動聲色,一時不知他是何用意,道:“那倒要請教。”
    彭惟簡道:“其中深淺,柯堂主冷暖自知,又何必明知故問。”
    柯雲麓道:“哦。”
    彭惟簡道:“你護不住此人。”
    柯雲麓嗬嗬一聲。
    彭惟簡道:“你們兩個絕不是我那幾位師弟對手。”
    柯雲麓道:“我可也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彭惟簡道:“柯堂主你原先的圈子可沒什麽高手,至於玄天宗麽,解辟寒已經被逐出玄天宗,這意思已經明白,貴教不會阻攔你護著自家小舅子,可也不會明著幫你。”
    柯雲麓冷笑道:“我教的事情莫非你知道的比我還多?”他麵帶冷笑,卻是暗自心驚,彭惟簡一針見血,他武功雖是不錯,但身邊的朋友卻沒幾個高手,解辟寒又犯了教中忌諱,如今願意幫他的人著實不多。
    彭惟簡搖頭歎道:“你這個小舅子這次實是惹錯人了。”
    柯雲麓沉默不語,身後解辟寒臉色更是陰沉,柯雲麓望向亭外,呆呆出神,半晌突然道:“雲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雲水中。東西流水,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柯雲麓吟的乃是兩首詞,前一句乃是陸遊的《長相思》,後一句乃是拚湊晏幾道的《少年遊》,都是感歎水雲變幻無常。彭惟簡忍不住回頭望了沈放一眼,沈放望向亭外,似也有一些出神。彭惟簡嗬嗬兩聲,道:“柯堂主原來也是多情之人。”
    柯雲麓收回目光,道:“我早年一事無成,更是得罪了一個高手,被他追殺,奄奄一息之際,是先妻冒死將我藏在地窖之中,救了我的性命。她當時不過十多歲,解辟寒年方四歲,他們二人也有仇家,可比我的厲害多了,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家人盡被屠戮,就她姐弟兩人逃得性命。她給了我兩本書,乃是她家傳的武功,我練了十年,將我的仇家和她的仇家全都殺了。然後我和她成親,她小我十多歲,可成親的時候,她看著比我還老。這十年來,她隻叫我練功,其他什麽事也不讓我做,我和解辟寒全靠她一個女人養活,天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她太過操勞辛苦,沒幾年就一病不起,臨終之際,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這麽一個弟弟。我自覺虧欠她們姐弟太多,一直以來對辟寒也少了管束,才有如今之禍。”
    柯雲麓說話越來越慢,顯是想起往事,禁不住的黯然神傷。彭惟簡不為所動,隻淡淡道:“確是可惜。”
    柯雲麓抱拳道:“卻不知適才閣下所說變通之計,又是如何變通?”
    彭惟簡道:“師弟生死大仇,不是輕易可解,這大江南北,實無兩位藏身之地。但天下之大,不知幾何,兩位若是南下,飄洋出海,移爾遐逖,自又別是一番天地。”
    解辟寒冷笑道:“閣下好算計,一句話就將我們發配的無影無蹤。”
    柯雲麓道:“聽聞南海外有流求島,島上奇花異果,風土人情與中土迥異,我倒也想去看看。”
    彭惟簡笑道:“如此甚好,兩位吉人天相,此去想來必有一番機遇,不知兩位打算何時動身。”
    柯雲麓道:“便在今日,在此地殺了二位之後!”他“今日”兩字出口,一掌已經劈出。“之後”兩字出口,身後解辟寒已經拔刀在手,“青眼”刀光如深湖寒潭,一刀朝沈放砍到。
    沈放早有防備,長劍出鞘,身子倒躍而出,已在亭外。解辟寒飛身追出,兩人已是多次交手,也不須試探,出手就是斷骨殘刀。沈放左手持劍,還了兩招,腳下連退幾步,已經落了下風。
    解辟寒見他左手使劍,右手垂在身側,心中更喜,使開狂刀,施展顛步,腳步如蝶亂花叢,手中刀如毒蛇撲噬,隻盼一刀就將沈放砍倒。沈放不住倒退,離亭子已越來越遠。兩人偷眼看去,柯雲麓和彭惟簡仍是對麵而坐,手上卻是你來我往,拳掌鬥個不停。
    解辟寒大占上風,但忌憚沈放有兩招玄妙劍法,也不敢逼的太近。又鬥片刻,沈放左手持劍不利,更是招架不住,漸至連出手還擊也是不能,隻是不住遊鬥。
    解辟寒招招緊逼,卻時刻留意著沈放右手。他知此人實在是詭計多端,半點不敢大意。又過幾招,解辟寒捧刀直刺,待沈放跳開,突地抽刀反抹,正中沈放右腿。這一刀入肉半分,也教沈放腿上鮮血直流。解辟寒心中大喜,倒不是因為這一刀奏功,而是沈放跳躍之時,右臂果然揮展不開,身形笨拙,才會被他一刀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