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義軍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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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寶上前問道:“兀那肥婆子,馮青眼可在道觀?”
    那肥胖大娘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兩步上了河岸,輕快的不可思議,舉起手裏搗衣棒子就砸,嘴裏罵道:“大帝名字是你喊的麽!叫我什麽?肥婆子?肥婆子是吧!肥婆子是吧!”叫一聲就是一棒,高大寶騎在馬上,每棒都打在大腿上,嗷嗷亂叫。
    花輕語笑道:“該打,該打,大嬸莫要與他一般見識,紫薇真人可在啊?”
    那大娘見她容貌可人,說話細聲細語,軟綿綿的好聽,怒氣消了大半,道:“不看小娘子麵上,打死你個叫驢。”收了棒子,在衣服上擦擦手,道:“你們尋大帝麽,今個不在,去大尾巴村捉妖去了。”她說的這大尾巴村“尾”字卻是說作“以”。
    眾人不想那馮八千真的還長居此處,聽說出門抓妖,也是莞爾。花輕語道:“那麻煩則個,這大尾巴村怎麽去啊?”她卷起舌頭學大娘說話,煞是可愛,諸葛飛卿幾人都是莞爾。
    高大寶道:“我知道,無須問這瘋婆子,人家叫龍尾村,也沒多遠。”
    胖大娘舉棒又要來打,高大寶這次早有防備,拉馬躲開。胖大娘就手給了高小寶一記。
    高小寶怒道:“他罵的你,打我作甚!”
    胖大娘一臉嫌棄,道:“你倆獐頭鼠目,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定是兄弟,打你也是一樣。”
    眾人都笑,謝了那大娘,也不進村,仍是高大寶帶路,又去龍尾村。
    龍尾村比老龍頭村小了不少,進村就見一戶人家門前圍了一大群人。看那房子卻是棟新屋,一問之下,馮八千竟還未到。
    紇石烈光中忽然想起,道:“咱們跟那楊安國打過照麵,他若是跟著前來,豈不是一眼認出?”
    柳傳雲道:“不妨,若真來了,索性拿下再說。”
    此際身旁百姓都在議論紛紛,眾人豎起耳朵聽,說的多半都是這家的怪事。花輕語尋了個中年漢子,問究竟出了什麽妖怪,要請大帝做法。
    諸葛飛卿與柳傳雲對視一眼,都是有些無奈。自己一行人數不少,紇石烈光中主仆是客,這打探消息,本該沈放出麵最為合適,豈好讓花輕語一個女孩子家老是拋頭露麵。可偏偏一路之上,看沈放無精打采,與往日著實判若兩人,再看他模樣,也知此番變故必是不小,隻是還來不及細問。兩人都有些憂心忡忡,心道,待得時暇,須得好好問問。
    那漢子見幾人都是生麵孔,隻道是外鄉來看熱鬧的,搖頭道:“哎,蔫老五也是倒黴,辛辛苦苦攢了倆錢,起個新屋,本想給小雀兒討個媳婦,誰知就撞了邪性。”
    說話間,自那屋中走出一個老漢,滿麵滄桑,一臉愁容,彎著腰,一隻腳也似是不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在門前望了兩望,見門外圍的滿滿當當一群人,唉聲歎氣,轉身又走了回去。
    那中年漢子歎氣道:“那個就是蔫老五,哎,可造了孽,才兩個多月,都沒個人模樣了。”
    花輕語道:“究竟怎麽了,你倒是快說啊。”
    中年漢子白她一眼,道:“年紀輕輕,沒點耐心,這不就說了麽。原來好好的,自打兩月前起了這新屋,倒黴事一樁挨著一樁。先是每天夜裏都有人來敲門,劈裏啪啦,敲的門震山響,出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
    諸葛飛卿等人走南闖北,對這江湖上的諸般套路都是清楚,相視一笑,靜聽他說。花輕語、紇石烈光中幾人卻是饒有興趣,聽的津津有味。花輕語忍不住道:“莫不是鄰家的孩子淘氣?”
    中年漢子連連搖頭,道:“哪有孩子天天晚上胡鬧的,而且蔫老五躲在門後,聽聲音就開門也抓不見人,分明就是鬼敲門!”
    李承翰對花輕語也是喜歡,見她皺眉思索,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道:“雕蟲小技而已,取黃鱔血,塗抹門上,周圍蝙蝠便會過來吸血,撞在門上,便如人敲門一般。”
    花輕語恍然大悟,眉開眼笑,道:“原來如此!”人哪裏快的過蝙蝠,自然見不到。
    中年漢子見他們竊竊私語,隻是聽不見人家說什麽,但多半是不信,皺眉道:“不信便罷。”
    花輕語正聽的高興,笑道:“信,信,你接著說。”
    中年漢子道:“天天如此,哪裏還睡得著覺,好容易熬了半個月,敲門聲忽然沒了。半夜家裏的雞卻一隻接一隻的死,而且還不是死在窩裏,都是死在新屋門口,也不見傷口,血也不見一滴。開始還以為鬧黃皮子,可哪有黃皮子禍害了雞窩不叼走的?更古怪的是一天死一隻,一隻不多,一天不漏,更是不聽雞叫。你說說,窩裏要進了黃皮子,哪有雞不叫的?”
    花輕語也覺渾不可解,也不動腦,索性直接瞧瞧問李承翰道:“四師兄,這又是怎麽回事?”
    李承翰聽她叫自己師兄,著實親密,心中也是高興,笑道:“這個更是簡單,有慣會偷雞摸狗者,抓雞時,雙手輕抱肚皮,雙手按住兩邊翅膀內大筋,按摩幾下,雞既不掙紮也不會叫。”
    花輕語連連點頭,狡黠一笑,口中卻對那中年漢子道:“說不準是人家毒死的。”
    中年漢子道:“是也有人這麽說,可這鄉裏鄉親的,蔫老五忠厚,也沒得罪過人,誰跟幾隻雞過不去?蔫老五心痛的不得了,死都死了,就想拔毛吃肉,好歹不能糟踐了不是?好叫咱村裏海大爺是個懂門道的,勸他,這雞可不能吃,叫他趕緊扔到野地裏去。結果你猜怎麽著?村裏的潑皮陳二不信,貪便宜撿了去,吃了就變了傻子,話也不會說了,天天張嘴就是咯咯噠咯咯噠,跟個老母雞一般。”
    這個更奇,但花輕語卻是隱約猜到,低聲問李承翰道:“這陳二莫非是賊人一夥?”
    李承翰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中年漢子見兩人不住交頭接耳,也不耐煩,但他說起旁人家辛酸苦楚,其實真是半點也不難過,越說越有勁頭,口沫橫飛,還是繼續道:“他家裏就十來隻雞,心道死幹淨就罷。哪知禍事才來,這死雞不過是報個信兒。雞死光了第二日,蔫老五自己上山打柴,一腳踏空,把腿也摔斷了。養了一個月,剛能下地,老婆子又病了。”
    花輕語搖頭道:“他家也真是倒黴。”
    中年漢子道:“這才哪跟哪啊,還有大麻煩呢。蔫老五辛苦一輩子,眼巴巴蓋個新屋,不就圖給兒子討個媳婦。蔫老五這孩子,打小就少了一隻手,說個媳婦也不容易。蔫老五一看,家裏禍事一樁接著一樁,好在屋子有了,索性就把婚事辦了,也衝衝喜。念頭打的是好,提起這事,女家也答應了,去女家商量,回來走半道上,兒子一頭栽倒。”
    花輕語驚道:“死了?”
    中年漢子搖頭道:“沒死,不過也差不多,有口氣在,也能吃能喝,可除了這兩樣,啥事也不知道了,躺著也不能動,針紮都不知道疼,活生生根木頭。”
    沈放道:“如此說來,想是撞了邪啊。”
    中年漢子一拍大腿,道:“可不是麽!海大爺說了,快請紫薇大帝真君菩薩啊!”
    這漢子言語不免囉嗦,事情倒也說的清楚。諸葛飛卿等人都是心中有數,等著看那紫薇大帝來了如何演戲。
    又過盞茶時分,忽聽鼓樂聲響,人群騷動,有人喜道:“來了,來了,神仙來了。”
    鼓樂之聲更響,笙簫管笛,飄飄揚揚,熱鬧非凡,倒似有人家嫁女一般。片刻便見村頭遠遠來了一群人,足有四五十個,長長一列,緩步而來。沈放等人眼神遠超常人,看的清楚,最前麵八名身著紅衣的彪形大漢開路;緊隨十餘人,頭頂堰月冠,身穿杏黃道袍,高舉各色旗幡;中間一抬滑竿,上麵端坐一名道人;身側兩名道童緊隨,還有數人尋常打扮,也是片刻不離左右;再後麵又是十幾個道人,各持樂器,正賣力吹奏;隊未又是一群紅衣大漢,押著兩輛大車。眼前隻見旌旗招展,耳邊隻聞仙樂飄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王爺出巡。
    幾人眼神一掃之下,便知楊安國兄妹並不在其中。花輕語啞然失笑,道:“這馮青眼好大的排場。”尋常江湖上降魔抓妖的道士,多是帶個隨身的道童,能有兩個童子侍奉已是氣派,這馮八千的氣勢便是真的神仙也比了下去。
    眼見到了村口,自隊伍中忽然手忙腳亂又跑出四名小童,手持花籃,跑到隊伍前麵,開始拋灑花瓣。
    花輕語瞠目結舌,越發忍俊不禁,見那滑竿之上,一道人正襟危坐。頭戴蓮花冠,身披紫色天仙洞衣,白襪雲履,一手持拂塵,一手撚訣。看麵目四十多歲,麵色黝黑,相貌端正,長眉細目,高鼻薄唇,三綹長須修的整整齊齊,右臉雖有一大塊青記,卻也不顯難看,雙目微閉,神情淡然,氣度著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