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問心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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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家傳“無影神拳”聞名江湖,但十餘年前與燕長安一戰後,立覺憑自家一套拳法行在江湖,還是差了一些。這些年費盡心機,苦練這套“承合刀法”,終有所成。隻覺憑一刀一掌,就算再遇到燕長安,自己也是不懼。
    沈放連使“格劍式”,堪堪守住門戶,腳下卻是不住倒退。
    雲錦書自沈放出手,便是分神偷看。幾招一過,沈放節節敗退。但韓複一柄魔刀,竟是始終攻不進沈放身前的圈子。看韓複刀身閃亮,顯是真氣透入,已然傾盡全力。雲錦書心中已是掀起大浪,心中不住道:“這是什麽劍法!這是什麽劍法!我怎從未見過,鋒芒謹藏,大巧若拙。難道那欒星回說的竟是真的,此人自創劍法,對劍道的領悟,已遠在我等之上。”
    韓複一心置沈放於死地,出手一招狠過一招。刀刀灌注內力,已不與沈放比招數,而是一意憑內功壓製。沈放連接數刀,手臂酸麻,幾乎已握不住手中劍。
    一聲輕叱,卻是柴霏雪略得喘息,調息兩口,立刻又揮劍來助。雲錦書連連搖頭,隻得也提劍加入戰團。
    三人聯手,又堪堪將局麵維持住。韓複終究還是忌憚雲錦書和柴霏雪家中長輩,先前險些劃傷柴霏雪臉孔,叫他也是嚇了一跳。此際對這兩人,不免有些後顧之憂,束手束腳,不好施展。
    沈放有心與柴霏雪再使“靈心同鑒”,但中間多了個雲錦書,卻是些礙手礙腳。柴霏雪更不知為何,出手凶狠,卻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好在三人聯手,場麵還能維持。
    忽聽一人輕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果真後生可畏,韓兄,咱們可都老了啊。”
    韓複大驚失色,閃身跳出戰團。來人一點聲息也無,到了近前自己還未察覺,顯是不亞於自己的高手。
    就見來人還在三丈開外,慢慢走近。一共兩人,一前一後,前麵一人俏麵帶笑,正是沐雲煙。身後一人,步履沉穩,竟是劍大師封萬裏。
    韓複這才略鬆口氣,道:“怎麽,封先生也要與我為難麽?”封萬裏武功不俗,若是忽然翻臉,再加上這幾個小子,今日自己怕是討不了好。
    封萬裏嗬嗬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今日就算了吧。”
    沈放怒視韓複,恨恨道:“老賊,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韓複哼哼兩聲,看也不看他一眼,意是自己根本不將他瞧在眼裏,飛身上了房頂,片刻沒了蹤跡。
    原來沐雲煙見柴霏雪怒火中燒,怕是勸阻不住,唯恐有失,還是先去紇石烈光中府上,叫出沈放幾位師兄再說。還沒出巷子,卻見一人笑吟吟站在巷口,正是封萬裏,自然欣喜,連忙拉了他前來。
    雲錦書和柴霏雪都是恭恭敬敬見禮,道:“見過前輩。”
    封萬裏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望望沈放,搖頭道:“哎,你這麻煩倒真是不少。老夫好事做到底,送你回去再說吧。”上前一步,大袖一拂,在沈放身上點了幾指,將他大傷幾處穴道封住,流血頓時大減。他隔著衣服,卻能準確分辨傷勢輕重,這份眼力經驗,實也是非同小可。
    雲錦書道:“正是,我等陪沈兄弟回去,先處置了傷勢再說。”
    柴霏雪卻是怒道:“管他作甚!”
    幾人都是嚇了一跳,不知她為何今日火氣如此之大。柴霏雪此際麵色微紅,胸口起伏,顯也是累了,氣息不穩,狠狠瞪了沈放一眼,大聲罵道:“你是豬嗎!次次拚的要死,你不會跑麽!”說完轉身就走。
    一旁雲錦書也是目瞪口呆,愣愣看著柴霏雪背影。
    沐雲煙輕聲道:“師兄。”
    封萬裏也道:“你們跟她回去,別再有什麽事端。”
    雲錦書連忙答應,道:“是,是,沈兄受傷不輕,也抓緊回去裹傷要緊。咱們改日再見。”急匆匆追了下去。
    沈放渾身是血,但都是皮外之傷,倒算不得多重。封萬裏帶他回去紇石烈光中府上。諸葛飛卿幾人聞訊出來,都是嚇了一跳,連忙替沈放和宋源寶兩人裹傷。
    片刻花輕語和紇石烈光中聽了消息,急匆匆趕來。花輕語見沈放一身是血,驚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繼而就是大怒,鐵青著一張臉。
    處置完畢,才問起何事。
    沈放撿重點說了。柳傳雲麵色也是鐵青,連道:“好,好!”
    封萬裏來了便讓沈放幾位師兄接手,自己坐在一旁喝茶。此際忽然道:“諸位可知,無影拳韓複何以會與沈小弟為敵?”
    花輕語拱手道:“前輩莫非知道,還請不吝賜教。”
    封萬裏道:“沈放,你父沈天青,有個叔叔,叫做燕長安。這些事情,你道都能瞞得住麽?”
    沈放大吃一驚,他初出江湖之際,還略顯毛糙,墨非桐一問,就說了師傅與燕長安名字出來。但自六師兄謝少棠身死,接連遇到彭惟簡、鄭挺這些仇人。便知自己來曆不能輕易對外泄露,自己報仇事小,若是泄露了寒來穀所在,必是禍事一樁。是以沈天青與燕長安兩人名字,除了極為親近之人,再未對外人說過。可如今這兩個名字從封萬裏嘴裏說出,必是有更多人已經知道。
    封萬裏也無意賣關子,直接道:“你在臨安定計報仇,不該把彭先生也算計在內。他可不是笨人,稍一打聽,便查到你的根底。”搖頭道:“還有那吳曦,此人居然與你父是故交,也是叫人意外。”
    沈放隻覺腦袋一沉,他隱瞞身世,最要防範的,便是彭惟簡。眼下卻正是此人知曉了來龍去脈。自己再想接近他報仇,那是千難萬難。而且此人陰狠,又有魔教一眾好手相助,若有心對寒來穀不利,也是大麻煩一樁。更不想自己身世之事,卻是壞在吳曦身上。此人未必就是惡意,但給自己惹的麻煩卻是不小。
    封萬裏見他不出聲,搖搖頭道:“忠良之後,也難怪放翁先生對你也是另眼看待。嗬嗬,彭先生可不好對付,你且好自為之吧。”起身出了房門,揚長而去。
    沈放呆坐無語。
    諸葛飛卿搖頭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也無須顧慮,寒來穀也不是容人輕易拿捏之地。”
    柳傳雲柔聲道:“報仇的事你莫心急,不要忘了,明年你燕大叔就能出山。”沈放受傷,她自是心痛,但聽了宋源寶興高采烈一番吹噓,心中卻又有安慰。不管如何,曾經那個不屈不撓,永不放棄的沈放,終於又回來了。
    聽到“燕大叔”三字,沈放心頭也是一振,應道:“好。”
    花輕語道:“先莫想這麽多,你先歇歇吧。”
    眾人都退出門外,沈放躺回床上,雙目大睜,又如何睡得著。
    次日有人來訪,竟是葉素心。
    葉素心在燕京,並不愛與江湖人物交往。除了柴霏雪,也就誤會揭開後,肯與宋源寶多說上幾句。平日花輕語等人出去遊玩,也會請她,可三五次,葉素心也難得去上一回。
    與柴霏雪外冷心熱不同,葉素心卻是裏外都冷。見她登門,花輕語卻是有些不快。
    葉素心七竅玲瓏,立刻知道她心意。看了沈放和宋源寶,方道:“此事不是我彭伯伯做的。”如今她自也知道了彭惟簡真名。
    花輕語冷笑一聲,道:“無影拳韓複不是翼王府的人麽?”
    葉素心也不看她,道:“彭伯伯還在開封,他已經知道沈兄來曆。我也問了此事,他跟我說了幾句話,今日我把這話也帶給幾位。我伯伯說‘我不認他這個師弟,但看在師傅麵上,也不會與他為難。除非沈兄弟再對他出手。’”
    花輕語冷哼一聲。
    諸葛飛卿皺眉道:“他真這麽說?”沈放與彭惟簡之仇,怕是不死不休,依彭惟簡為人,早該痛下殺手才是。
    葉素心道:“你們都不了解他,沈公子你在紹興,他早已知道,去找你麻煩了麽?”微微一頓,道:“眼下是翼王殿下要殺你。”
    柳傳雲也是眉頭一皺,道:“是因為名冊之事?”一語出口,忽然恍然,是因為名冊不假,但可不是眼前這一樁。翼王完顏珣若是知道當年知曉他謀逆一事的人兒還在,如何睡的安穩。
    沈放也是眉頭緊鎖。他入宮之時,已知乃是皇上家宴,翼王完顏珣定會出席。他篤定完顏珣不知自己來曆,才敢前去攪動風雲。是以元妃宮中麵君之際,他與完顏珣對視幾眼,絲毫也不顧忌。
    本以為對方根本不會在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誰知完顏珣驚弓之鳥,做事更是謹慎,出門就查了自己底細。當年密函一事,何等機密,猛然聽到當年盜去密函的人還在,自己又是仇人之後,豈有不斬草除根的道理。
    忽覺不對,遲疑道:“但這無影拳數日之前,南海子獵苑之中,就曾對我出手。葉姑娘,那完顏珣又是何時知我來曆的?”若是完顏珣早知自己底細,豈會叫自己進宮。若一個王爺要對自己下手,京城豈有自己容身之地,想必還是在宮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