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和尚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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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也認出歐陽兄弟,見玄天宗一夥凶惡,分明是欺壓良善,場下百姓節節敗退,不少人都是被打的頭破血流,其中甚至還有白發蒼蒼的老翁。眉頭一皺,心道,這玄天宗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這些尋常百姓也下得去手。
他居高臨下看的清楚,百姓當中,不乏一些會兩下拳腳的壯漢,但都是三腳貓的把式,更多人則是連功夫都不會,揮舞糞叉鋤頭與人鬥戰,全靠一股血勇之氣。
這些烏合之眾怎是玄天宗一群惡漢的對手,雖然人數相差數倍,但身著玄天宗黑衣的壯漢,一個個虎入羊群一般,打的一眾百姓東倒西歪。
沈放一推德秀,道:“和尚,你就這麽看著麽?”
德秀道:“是,是,小僧做的不對。”轉了個身,背對打鬥之處,道;“善哉善哉,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多謝沈兄提醒。”
沈放將他硬轉過來,道:“少給我裝。”
德秀忽然開始咳嗽,撕心裂肺,似乎要把肺也咳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道:“我有傷在身,咳咳,咳咳,那個是有心無力啊。哎呀,哎呀,我傷勢複發。”
三人相距鬥毆之處不遠,歐陽宗言已經瞧見沈放。麵色登時一變,他如今是見沈放就生氣,怒氣衝衝道:“姓沈的臭小子,還不滾過來!”
德秀忽然又不咳了,道:“咦,你們認識啊!這小子好大膽子,對你這麽不客氣,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還不快過去揍他。”
蕭平安道:“大家都認識,過去勸勸,叫他們不要打了。”
沈放笑道:“隻怕有些人不聽勸。”
蕭平安道:“勸勸再說。”
沈放道:“好,那大哥你去說。”
說話間,三人已到近前,蕭平安運起內勁,高聲道:“大夥住手!有什麽話好好說!”這一聲直透雲霄,穿金裂石,震的沈放和德秀耳朵都是嗡嗡作響。
德秀也是吃驚,心道,這小子倒是真材實料,真有些本事。
可他聲音雖大,場上人打急了眼,哪個肯停。
卻聽歐陽宗言吐氣開聲,揚聲道:“蕭大俠說住手,你們都是聾的麽。”他也是運足內力,聲如虎嘯龍吟,絲毫不比蕭平安遜色。他如今乃是玄天宗南路的觀察副使,職位不低,就連杜如晦也站他身旁。他一開口,果然管用,玄天宗一眾收手後撤。被打的一方百姓雖是吃盡了虧,卻也不敢跟上反擊。
雙方慢慢後撤,空出中間一塊場子。
蕭平安打頭,走到歐陽宗言三人麵前,拱手為禮,道:“歐陽兄,好久不見。”他在燕京與歐陽宗言相識,一起吃過幾次飯,雖談不上什麽交情,但畢竟算是認得。
歐陽宗言對他倒也客氣,還禮道:“好說好說,我就知蕭兄福大命大,不是早死之相。”
蕭平安這句話聽在耳裏,也是有些不舒服,道:“歐陽兄怎和這些百姓一般見識,還動起手來。”
歐陽宗言笑道:“這蕭兄可看走了眼,這些乃是私鹽販子,哪裏是什麽良善百姓。”
蕭平安回頭看看,奇道:“私鹽販子?”
歐陽宗言道:“是啊,還有個幫派,叫做‘烏篷幫’,我教好心要收編他等,誰知竟是不識好歹。”
對麵人群中一四十餘歲的漢子越眾而出,高聲道:“你玄天宗強橫,我等也惹不起。看的起我們,要我等投效怎敢二話,但開口就要七成,還給不給活路人走?”
歐陽宗言淡淡道:“你們販私鹽,一本萬利,有三成不錯啦。”
那漢子道:“公子真是高看我等了,我等不過都是沿河的漁民百姓,幫人從對岸運貨過來,說什麽販私鹽的買賣,給我等臉上貼金。”
歐陽宗言道:“我不是說了,這邊販鹽的該宰的已經幫你宰了,該趟的路已經幫你們趟平了,以後這邊私鹽的買賣,你們接過來就是。”
那漢子道:“我等祖祖輩輩,本分老實,守著這河邊過日子,遠門也沒出過。這麽大的生意委實沒幹過,也幹不來。”
歐陽宗言冷笑一聲,道:“丘小乙,我給你臉了是吧。祖輩良善,世代本分,你們殺人越貨,人肉饅頭的事幹的少麽。”
那叫丘小乙的漢子道:“貴教缺我等這百十號人嗎,又何必苦苦相逼。”
歐陽宗言道:“話我已經說了,老實聽話,叫你們幹什麽就幹什麽,你們自己也有好日子過。若是一昧冥頑不靈,哼,死就死吧。”
丘小乙麵上青筋起伏,雙手攥拳,卻又不敢上前,恨恨盯著歐陽宗言。
歐陽宗言嘴角一抹輕蔑笑意,看看沈放和蕭平安,道:“這兩個,一個衡山派高足,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小子,一會我就弄死他,你們想看看也成。”
沈放也不言語,反是麵帶微笑,這歐陽宗言客氣的很,見麵就輸自己三百多萬兩銀子,要說幾句狠話就讓他說唄。
對麵杜如晦冷聲道:“丘小乙,給你三息時間,再不答應,也不須你們答應了。”
丘小乙麵上肌肉抽動,半晌狠狠一跺腳,道:“好,你們先前說的,莫要說了不算。”
歐陽宗言毫不掩飾不屑之意,道:“滾吧。”
丘小乙憤憤帶人散去,隻餘幾個居住此地的漁民,也心驚膽戰躲進屋去。歐陽宗華對蕭平安客氣道:“幾位怎到了這裏。”他兄弟與沈放相看兩厭,但對蕭平安這後起之秀,倒是有心結納。
蕭平安向來隨和,人家對他客氣,他也對人客氣,還了一禮,道:“正想自此過河,不想偶遇。”
歐陽宗華與德秀招呼,知他竟是少林“德”字輩高僧,也是被嚇了一跳。
歐陽宗言道:“你們敘舊,去遠一些,沈放,來吧。”對沈放招了招手。
沈放明知故問,道:“歐陽兄有何見教?”
歐陽宗言冷哼一聲,道:“自是要教訓教訓於你。”
一旁德秀滿臉喜色,先前他裝腔作勢,假癡不癲,就是想要蕭平安和沈放出頭,好看看兩人武功。相較之下,他對蕭平安更感興趣,但沈放下場,他也不在意。等歐陽宗言打敗了沈放,不怕蕭平安不出頭。
卻不知沈放也是躍躍欲試。他如今修煉內功有成,暗疾盡去,自覺狀態從未如此之好,自離燕京,還未與人動過手。歐陽宗言位列九龍,武功也是不俗,正是個不錯的對手。聽他叫陣,當下將手中佩劍交與蕭平安,上前幾步,兩人對麵而立。
蕭平安與沈放相處些時日,自也談論過武功,隻是未曾比試切磋,但見沈放內功進展神速,對自己這個兄弟武功也是好奇。見他下場,還是叮囑道:“兄弟小心在意。”
歐陽宗言見他應戰,來到自己眼前,更是左看右看,都不順眼,再不囉嗦,揮手道:“來。”他自恃在江湖上名聲遠超沈放,卻是不肯先行遞招。
沈放道:“有僭了。”欺前一步,一拳打出,正是顧敬亭與燕長安兩人合力精研的“斷龍問天掌”。這套掌法剛中帶柔,變幻莫測,威力奇大。先前他受經絡所限,這套拳法的威力發揮不出十之三四,如今再使此拳,拳未到,風聲已起,真正有了驚龍在天的氣勢。
歐陽宗言麵色微變,沈放出手,掌法之精,力道之強,都是有些出乎意料。但也隻是微微冷笑,反手切向沈放手腕。他號稱“電光火石”,出手之快,確是驚人。不避不讓,後發先至,逼的沈放變招格擋。
歐陽宗言一招占得先機,便不相讓,展開家傳“七截手”,狂風暴雨一般攻到。
心中更是不屑,這小子果然滿口沒一句真話。說什麽經脈受損,練不得內功,如今出手,不是內功是什麽?哼,你這內功練的尋常之極,我若是你,也不好意思說!
沈放沉著應對,守禦之餘,趁虛反擊。兩人有進有退,以快打快,翻翻滾滾之間,就是交手了四十餘招。
蕭平安、德秀、歐陽宗華、杜如晦四人都是目不轉睛,看的也是不住點頭。德秀不改話癆本性,不住出言,點評兩人武功,他見識不凡,說的倒也頭頭是道。
兩人攻防俱佳,前四十餘招竟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
歐陽宗華也是吃驚,道:“這小子武功端地不凡。”他與歐陽宗言差了四歲,最是欽佩自己這個大哥,對大哥武功也是了如指掌。沈放年歲比自己還小,但看交手這些回合,武功顯是在自己之上。
杜如晦輕笑一聲,道:“內力修為他還差上許多,再過二十招,其力必竭,再過三十招,勝負必分。”
兩人說話,聲音並未刻意。但蕭平安與德秀也聽的清楚。德秀也是點頭,杜如晦不愧是老江湖,這眼光也是毒辣。
德秀也道:“沈兄弟這招不對,他內力比你深厚,腳步比你快捷,你反該穩紮穩打,避實就虛。”沈放武功比他預料的要高一些,但也不過是一點而已。
蕭平安卻未想這麽多,張著大嘴,看的眉飛色舞,心道:“沈兄弟果然是才智過人,天賦異稟,對拳法武功的理解圓潤自然,出手果決清楚,他這個年齡,我是遠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