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仇怨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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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聞達手中攥著匕首,呆若木雞。知道不妙,心裏想著拔腿逃命,兩條腿軟綿綿卻如釘在地上一般。
    朱之蕃一刀砍在尤聞達脖上。
    尤聞達翻身倒地,雙目圓睜,伸雙手去捂脖子。這一刀幾將他半個脖子砍斷,頸間血泉洶湧,又哪裏堵的住傷口。眨眼雙手便無力垂下,手中竟還一直握著那把匕首不知扔下。
    頃刻之間,朱之蕃連殺兩人,麵前血染一地。酒樓之中,一片死寂。兩天惡犬卻是喉頭嗬嗬有聲,嘴角流涎,頸間毛發膨脹,掙的鐵鏈筆直。
    朱之蕃卻是麵露驚容,道:“這是怎麽了?”
    過了半晌,身後那青眼漢子幹咳一聲,道:“烏古出巡檢秉公執法,聞達公子惱羞成怒,那個,那個出手傷人。烏古出巡檢還擊,然後,然後兩人就這般了。”
    朱之蕃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哎,我就說聞達公子性子太急了一些。”
    酒樓之內,眾人噤若寒蟬。一旁地上躺著兩個書生,前番已經醒覺,此際又把頭縮了回去,老老實實趴在地上裝死。
    朱之蕃望向一眾官兵,道:“你們都瞧見了?”
    其中一個壯著膽子道:“是,是,兩人動手,同歸於盡,我等都看見了。”
    朱之蕃道:“那還不抬屍告官?”
    片刻之後,“咚咚咚咚”聲響,朱之蕃又上樓來,滿麵堆笑,道:“回教主,辦完了。”他此際改口稱教主,自是早已知道兩人身份。
    哥舒天伸筷子吃菜,口中一塊魚肉咽下,方道:“你仗著你堂兄之勢,便如此肆無忌憚?”
    朱之蕃笑道:“本想留他一命,這不是教主叫小的麻利一些麽?”
    哥舒天一抬手,“啪”的一記耳光,打的結結實實,道:“再敢跟我這麽說話,就打碎你的腦袋。”
    朱之蕃肥臉之上立刻一個慘白掌印,卻是笑的更歡,道:“是,是,其實這尤主簿素來不識好歹,新賬舊賬,自是一發算了。”
    哥舒天道:“你如何認得我?”
    朱之蕃側身吐了口唾沫,血水之中帶著一顆後牙,麵色不改,道:“天台劍派的幾個老家夥來了,叫我家印門主盯住了你老。”
    哥舒天道:“幾個人?”
    朱之蕃道:“三個老的,七八個小的。”
    哥舒天嗤了一聲,道:“印昭忠也是老糊塗了。”
    朱之蕃道:“是,是,還有他那婆娘跟皮長老,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哥舒天道:“那你呢?”
    朱之蕃道:“小的這不是一聽到消息,就趕來給教主報信了麽。”
    哥舒天輕笑,道:“是麽?”
    朱之蕃伸腳一踢地上那豹眼大漢屍身,道:“小的有幾斤幾兩,豈敢蒙騙教主。這廝童老六就是皮長老安插在我身旁的奸細。”
    哥舒天道:“那你想要什麽?”
    朱之蕃一張奸猾圓臉上居然也能擠出大義凜然之色,道:“為教主赴湯蹈火,忠肝義膽乃是本分,豈能想要什麽好處。”
    哥舒天起身道:“好,那咱們瞧瞧去。你給他尋個地方住下。”
    朱之蕃應道:“是,是。”當下叫過青眼漢子,囑咐幾句。
    那青眼漢子恭恭敬敬,帶蕭平安前去歇息。蕭平安無動於衷,也不問哥舒天與朱之蕃要去做什麽。
    尋了一間客棧,要了間樓上天字一號的上房。蕭平安練功一夜未睡,此時倒也有些倦了,合衣臥下。
    但等到真躺在床上,千頭萬緒瞬間湧上心頭。他大睜雙眼,瞧著屋頂,直兩三個時辰,始終不能入睡。心中萬般辛酸,卻沒有眼淚流下。
    眼見天色已晚,也不見哥舒天回來。蕭平安昏昏沉沉,似是剛剛睡著,忽然聽外麵腳步聲響。來人兩三個,落足都是極輕。來者有意遮掩行跡,蕭平安瞬間警覺。
    不出所料,三人在他門前停下腳步。
    蕭平安呼吸平穩,故意發出鼾聲。聽門外一人低聲道:“不如……”
    另一人冷聲道:“咱們三個,出手偷襲一個小輩?”
    又一人低聲道:“噤聲!掌門真人囑咐,莫小瞧了這廝。”
    蕭平安心中奇怪,這三人莫非是不曾行走過江湖的雛兒,到了門前還敢出聲商量,我又不是聾子,怎會聽不見?一邊繼續鼾聲,人已從床上輕輕爬起,坐在床沿,先將鞋子踏上。
    隨即便聽刀刃撥動門閂聲響。但吱呀一聲,那門一碰即開。原來蕭平安心中沮喪,根本未想起關門。
    三人顯是吃了一驚,停了半晌,聽裏麵並無異樣,方才輕輕推開門來。
    屋內也未點燈,一片漆黑。三人小心翼翼邁步而入。
    這天字號的房間甚大,外間有個客廳,進去才是臥房。三人慢慢行到門前,隨即齊齊駭了一跳,同時止步不前。
    就見一片灰暗之中,一個更濃更黑的影子影影綽綽,坐在床前。身材高大,雙手撐在身側,更顯肩寬背闊,巍然之威。一頭散發,將整個麵孔籠入深淵之中。兩隻眼睛閃著一抹精光,如同潛伏在黑暗之中的一頭猛獸。
    一人嚇了一跳,竟是脫口而出道:“你沒睡著?”
    三人看蕭平安隱隱約約,蕭平安看過去,卻是清清楚楚。他夜視的本事原就天下少有,如今“明神訣”入了第三重境界,耳目之靈,就連他自己也是意想不到。
    其實這三人武功都是不俗,說話入房,皆是拿捏的恰到好處。尋常人真是睡熟,絕難警覺。可偏偏在蕭平安耳目之間,毫無遁形。
    瞧這三人,倒真不像慣常竄門入戶的蟊賊。三人皆是四十歲上下,兩人蓄須,都是相貌堂堂。手中都提著出鞘長劍,銀光閃亮,誰也未想起遮掩劍身。入室行凶,三人大大咧咧,胸口挺的老高,似是唯恐旁人瞧不清楚。
    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先前說話那人似也覺自己說了蠢話,憤憤又接一句,道:“這小子果然奸猾!”
    蕭平安也覺無語,心道你們三個偷偷摸摸來暗算於我,怎還說我陰險。隨即卻是大怒,眉頭擰起。眼前三人,瞧的清楚,都穿著天台劍派的服飾。漆黑屋內,三人胸前的雲山圖形,卻是清清楚楚映入他眼簾。
    他諸般倒黴事,有一多半跟天台劍派脫不了幹係。更是正憋著一肚子火氣,此際一看見天台劍派的人物,便如爆竹,一點就炸。話也不想多說,雙臂一撐,人已挺身而起,雙拳直打當先一人。
    三人夜襲,對手嚴陣以待,更是率先發難。此情此景,與先前所想,著實是天差地別。三人都是大吃一驚,當先一人更是連退幾步。踉踉蹌蹌,一直退到外麵廳內,碰倒一張桌子,方才險險避過蕭平安攻勢。
    蕭平安卻是看出,來者武功著實不弱。被自己逼退那人,雖驚未亂,腳下蹣跚,上身卻是穩如泰山。知道對手必有後招。果然那人碰倒桌子之後,看似身子歪斜,忽然一劍刺出。
    蕭平安側身閃過,身後嗖嗖利刃破空之聲,另兩人雙劍齊至。
    屋內漆黑,但在蕭平安眼下,劍路清晰可見。見這兩人劍點一線,一絲顫動也無,端地是身手不凡。心頭一凜,這三人一個不識,但個個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身子一晃,已經退到牆角。
    天台劍派三人卻不追擊,各自持劍,護住門戶。
    蕭平安也是驚奇,三人武功高強,又有利刃在手,怎不追擊,反是個個如臨大敵,取了守勢。看了兩眼,立刻了然。屋內漆黑,這三人目不視物,這眼神比自己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此際已是夜間,隻有外麵星月之光,窗戶關死,屋內確是烏黑一團。集中目力,勉強能見人形,但若是人在動,或是藏在隱蔽之處,眼神便追盯不上。
    想通此節,蕭平安心頭大喜,悄無聲息站在原地。看麵前三人慢慢移動腳步,搜尋自己蹤跡。待其中一人走近,忽然一拳打出。
    那人忽聽拳風,不想對手離的自己如此之近,也是大驚。好在千錘百煉的武功不俗,身子疾退,長劍橫掃。
    “嚓”的一聲響,卻是長劍掃在牆上。倉促間,他不辨周遭情況,隻想揮劍自保,卻不知自己離牆如此之近。這一下劍掃在牆上,不辨距離,力道登時岔了,反挫的他手臂一麻,長劍險些脫手。隨即“砰”的一聲響,麵門上一拳挨的結結實實。
    這一拳好不凶狠,打的他麵前一黑,鼻子一酸,眼淚都打了出來。心中怒極,破口大罵,道:“臭小子,敢暗算你家道爺!”聽聲音,正是先前倨傲,言語不願偷襲那人。
    蕭平安一拳得手,得理不饒人,貓腰跟上就是一腿。腿剛剛抬起,一左一右,雙劍齊至。
    兩人糾纏,聲音傳出。剩下兩人聽音辨位,反是立刻知道敵人所在。這兩劍又快又疾。
    蕭平安看的清楚,不敢追擊,急停住腳步,足跟為軸,輕飄飄轉了半個圈子,已經閃到先前那人身後。他這是半招“巽風雷動”,已是使的純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