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落魄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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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身後天台劍派眾人忽然一慢,顯也是認出了蕭平安兩人。但隨即便繼續趕路,跑到跟前,匆匆而過,多看蕭平安一眼的也沒有。蕭平安本憋著一口氣,與這幫討厭鬼惡鬥一場。誰知人家根本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倒有些泄氣。站在路邊,挨個拿眼神瞪了一遍。楚良回跟在隊尾,知道蕭平安看著自己,心裏一慌,踏在一個坑裏,險些摔了個跟頭。待一群人走遠,孫弘毅嘿嘿一笑,道:“看看去?”蕭平安本不欲多事,但轉念一想,本門師兄弟大約也走的這條路,莫不是跟本門有關?當下點了點頭。兩人也不著急,孫弘毅地上掃了一眼,便往前走。走了一裏有餘,點頭道:“追的是一個人,瞧身量比你小一些。武功尋常,應是個年輕人,還受了傷。”蕭平安心下佩服。此地雪早化盡,但夜晚土地凍實,白日太陽曬化,道路始終不能幹透,道路反變泥濘。白日有人經過,痕跡一覽無餘。加之行人少至,地上足跡不多。追蹤的天台劍派一夥人足跡尤新。剩下的足跡隻有一雙,自是好認。隻是看出身材體型不難,但年輕人,武功尋常,受傷三樣,他自己卻分辨不出。更不見別的大隊人痕跡,想來師兄弟們從此過,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想到是個受傷的年輕人,身量比自己小些,忽然有些心急。兩人也不欲與天台劍派衝突,遠遠墜在後麵,就當自己也是行路。初始楚良回等人存了小心,不住回頭張望。但見兩人遠離越遠,放下心來。這才加速疾馳,轉眼已不見蹤影。追了四五裏地,孫弘毅忽然停步。前後看了幾眼,轉身拐上荒野。蕭平安奇道:“怎麽又不追了?”孫弘毅嘿嘿一笑,道:“咱們是追天台劍派那幫人,還是追那受傷的小子?”蕭平安這才恍然,仔細地上去看,卻看不出端倪,狐疑道:“你怎知他們追錯?”孫弘毅哼了一聲,道:“我要不知道,能活到今天?”蕭平安深以為然,點頭道:“也是,恨你的人這麽多。”孫弘毅本是自誇,不想蕭平安會說這麽一句,差點氣炸了肺,暗罵,臭小子,你神氣什麽,眼下也不是人人喊打。蕭平安猶豫再三,一事如鯁在喉,雖知孫弘毅濫殺無辜之事,不勝枚舉,還是問道:“你知道那人真是個賣粥的麽。”孫弘毅皺眉道:“誰說的?”蕭平安道:“我師叔。”孫弘毅道:“你師叔又不是碭山人,如何認識街上賣粥的?”嗤笑一聲,又道:“這些人自命不凡,看一眼,先入為主,便含血噴人。反正冤枉別人又不花錢。”蕭平安皺眉不語。走出裏許,地上果然又見痕跡。蕭平安也是驚訝,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孫弘毅嘿嘿笑道:“你想知道麽,叫聲爺爺再說。”蕭平安瞪他一眼,道:“你不說我倒想不起來,你不是我徒弟麽。”孫弘毅變色道:“臭小子,還敢說!”被逼認蕭平安為師,甚至簽下字據,實乃他生平奇恥大辱。回瞪蕭平安,目光中殺氣畢露。蕭平安卻是半點也不怕他,道:“是你先占我便宜!”孫弘毅道:“算了,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教你個乖,此事容易的很。眼下乃是冬日,戌正時分便開始上凍,越凍越實。這人上凍之時經過此處,土地慢慢凍實,故而腳印越來越淺。待腳印漸不可見,便在鞋上包上麻布返回。”蕭平安恍然大悟,道:“麻布包腳,出來的便是擦痕,而不是足跡。”隨即還是奇怪,又問道:“但你如何知道他在這裏變道?”孫弘毅嘲笑道:“你自己有眼不會看?”蕭平安卻隻見麵前一片荒地。看前後倒都有溝渠樹林,左前方數裏,甚至還有一座小丘。唯獨兩人所行前方,一覽無餘。荒地之上,散落幾個土包,根本不足藏人。孫弘毅搖頭道:“當真是睜眼瞎,還瞧不出麽?”伸手一指,正是不遠處幾個土包。蕭平安疑惑道:“那不是墳麽?”忽然明白過來,道:“是啊,這天寒地凍的,躲在地下倒是個好法子。”孫弘毅嘿嘿一笑,揚聲道:“地下的臭小子,露了餡啦,還不出來麽?”半晌卻無響動,蕭平安繞著幾個墳堆走了一圈,也看出端倪。其中一個墳上,赫然有個新挖的洞口,邊上一堆黃土。再走近看,洞裏依稀蜷著一個人影。雖是看不清楚,但感覺並非所想之人。也怕此人困獸猶鬥,不辨敵我,蕭平安並無貿然靠近,問道:“你是什麽人?我等不是你的仇家。”那人一動不動。孫弘毅道:“傻小子,多半死過去了,還問個鬼,拉出來瞧瞧。”蕭平安也聽出此人氣若遊絲,伸手一探,肌肉僵直,便是未死,也是差不多了。晃了一晃,那人也無反應。俯身在地,伸手進去,托住腋下,將那人架出。孫弘毅冷眼旁觀,看他也不作勢,單憑小臂之力,便能拉到百五十多斤的一個人,這筋骨肌肉也是強健。但看他小心翼翼模樣,忍不住冷笑,道:“臭小子,你還怕弄疼了他麽?這樣都不醒,八成是沒救了。”蕭平安不理,將那人架出。隻見那人二十多歲年紀,濃眉大眼,模樣倒是不差。隻是眼下麵上不見一絲血絲,一張臉白的嚇人。身上穿著天台劍派的袍子。一件白色長袍大半都被血染變色,身上不知受了多少處傷。孫弘毅道:“鬧了半天,也是窩裏鬥,追的居然是自己人。”忍不住笑道:“你倆倒是同病相憐。”此人也是做慣了壞人,沒一點好心眼,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刺激蕭平安的機會。蕭平安卻覺眼前這人有些麵熟,隻是又記不起來。他跟天台劍派打過不少交道,但真正的相熟的人反是幾個長老掌門。孫弘毅上前伸手一探,便是搖頭,道:“沒救了沒救了,這小子也是本事,臨死居然還想占人家的墳。嗯,是個壞種,很對老夫的脾胃。臭小子,你給他塞回去吧。”蕭平安也察覺此人不但外傷極重,還被高手內力所傷,經絡虛浮,更兼消耗過巨,生機已散。看他麵孔,隻覺眼熟,卻就是對不上號。略一猶豫,將那人呈坐姿扶起,自己在他身後,雙掌一貼,兩股真氣渡了過去。孫弘毅笑道:“臭小子,十三根經絡也想給人家續命?笑死我了,你續,你續。你把自個都續進去,看看他會醒吧。他要是能醒,我喊你做……”就聽一聲悶咳,那年輕人顫巍巍睜開眼來。蕭平安道:“你活不了多久了,你是誰?有什麽遺言沒有?”孫弘毅連連搖頭,心道,這是人說的話嗎!那年輕人果然驚慌失措,連咳帶喘,口中血沫橫飛。蕭平安感覺他體內氣息又亂,急忙運功。孫弘毅所想其實也不差,若不是他內功深醇,又有“明神訣”之助,還真救不醒這人。全力運功,無暇再去問話。孫弘毅道:“別聽他胡扯,你還有救,你同門追你幹什麽?”那年輕人精神一振,艱難抬頭,看孫弘毅一眼,又是嚇了一跳,道:“毒龍……尊……者!”孫弘毅道:“我又不是你仇家,怕個屁,快說,你什麽人。”年輕人大約還有求生之欲,道:“在下晚輩臧天禧,求,求,求前輩搭救。”蕭平安腦中一亮,此人姓氏少見,一提他倒是想起來了。此人乃是正陽道人的徒弟。信陽城哥舒天發難,打的正陽和一幹天台劍派的弟子落花流水,其中就有這個臧天禧。衡山三派會盟,比劍大會,此人也隨正陽前去,後麵宴上也曾打過招呼。嵩山之上,應該也照過麵。這些年,天台劍派和衡山派一樣,都是日新月異。門下弟子雨後春筍一般往外冒。如蕭登樓夫婦這般,隻收一個徒弟的,那是鳳毛麟角。拜在殷長殿門下的弟子,足有三十餘人。但殷長殿等人自己也要練武,自教不了這許多人。因此不少門徒,隻能大弟子代為授藝。如此教出來的徒弟,難免良莠不齊。但兩派正是飛速發展之時,急於擴充人力。如少林、華山這些相對穩固的門派,長老級擇徒,都是嚴之又嚴。正陽弟子倒不算多,隻十餘個。其中常風最是出類拔萃,可惜在信陽被哥舒天打傷,已回天台山休養。臧天禧乃是常風之外,最得力的一個,平常一直跟在正陽左右。蕭平安一念思及,立刻想到正陽之事,忍不住插口道:“你師傅如何被害了?”臧天禧驚道:“你是蕭大哥?”他見過蕭平安數麵,且次次印象深刻。衡山上蕭平安技壓群雄,威風八麵。信陽城一句話解了自己師傅、師兄弟之圍。嵩山上,更是萬眾矚目之下,大出風頭。加之正陽甚是喜歡蕭平安,教徒弟的時候也沒少拿他說教。是以蕭平安對他沒什麽印象,他對蕭平安卻是耳熟能詳。猛聽身後救助之人竟是他,心中是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