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七章 雲湧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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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長安與陳觀泰、褚博懷、顧敬亭、江忘亭五人並肩,所過之處,前人皆主動讓開道路。一行人徑直來到河東,與哥舒天、薑子君隔河相對。史嘲風、嶽思彰,鐵掌幫、林離方三人上前相見,彼此點頭為禮,也不寒暄。昨日應陳觀泰之邀,這些人已是商討了大半日。
    沈放望過去,先在人群之中尋到蕭平安,然後又看到離他不遠,站著彭惟簡。抬頭夜色如染,冷風如刀。
    哥舒天嘿嘿笑道:“燕長安,你好大的架子,叫昆侖派掌門等你。”五丈寬的河道,不大聲說話,對麵也聽的清楚,他這一聲卻是故意飽含內勁,震的四下嗡嗡回響。
    燕長安道:“燕某已到,如何比法,哥舒教主劃下道來吧。”
    哥舒天道:“爽快,我本尋思,我與薑掌門,跟你和陳老先生混戰一場。但咱們要打起來,怕是兩天兩夜也打不出勝負……”
    他有意賣個關子,卻未想停頓這片刻,卻有人插話,身後蕭平安怒聲道:“你們當真與燕長安一夥了麽!”他雙目圓睜,顯是氣的厲害。
    陳觀泰眉頭微皺,在場不能說人盡皆知,但至少也有一多半知道他說的是衡山派。燕長安誤殺蕭登樓夫婦,此時幾已傳遍江湖。
    奚章台怒道:“放肆,這豈是你說話的地方!”
    蕭平安橫眉立目,麵上肌肉不斷抽動。
    陸秉軒麵露不忍之色,道:“平安,大事為重。”
    蕭平安麵色陰沉,冷冷看著對麵衡山派的一眾師公師伯師叔,眼神中盡是冷漠與不屑,他自己也從未想到,有一天他竟敢用這種眼光看這些師長。他慢慢將身上外袍脫下,又仔細疊起,揣入懷中。他身上外袍破爛不堪,比叫花子還要邋遢,可那是師娘縫補的衣服,也是衡山派弟子正式場合必穿的袍服。
    哥舒天被他打斷,竟未生氣,接道:“咱們打上兩天三夜,自無什麽,隻是怕此間這麽多英雄好漢等不耐煩。”
    河西這邊,一人高聲道:“無妨無妨,打上七天七夜那才過癮。能一睹諸位風采,少活幾年也值得。”
    好武乃是武林中人天性,這人說話,倒有不少人讚同,跟著起哄。
    哥舒天嗬嗬一笑,朝那邊看過去,道:“原來是衛州萬仙山的總瓢把子匡大彪,你個烏龜王八蛋,不好好做你劫富濟貧的買賣,跑這裏鬼混,不怕官兵的麽。”
    一句話說完,人群中果然是哄堂大笑。
    人群中那匡大彪漲紅了臉,卻是倍感自豪。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占山為王的小賊寇,不齒賤名,居然會從灌頂境高手,江湖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口中說出來。而且人家說的什麽,嘲自己一句烏龜王八蛋,這他娘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張口就罵,不是透的親近是什麽?旁人要真以為我跟魔教教主論的上交情,這以後河東地界不是可以橫著走?
    對,對,對,就得這麽說。滿臉堆笑,大聲道:“教主說的是,這邊散了,老匡立馬滾蛋,麻溜的。”他內力平平,這番話還不能說的氣短無力,把畢生的功力都使了出來,憋的臉是由紅轉紫,險險發黑。
    綠林瓢把子一說,如今耳熟能詳,在宋時卻還是新鮮。占山為王的好漢多稱寨主,也有叫頭把交椅。宋人發明了交椅,這椅子的好處是帶扶手還可折疊,出行也可攜帶,遊玩打獵,旁人席地而坐,自己卻可高坐椅上,自是高人一頭。權貴者尤為好之。久而久之,交椅便成地位象征。
    瓢把子一說卻是襄陽土話,本是民間戲話,說的乃是丈夫的哥哥,大伯的稱謂。夫妻屋裏過日子,妻子誤把沉入水缸的瓢認作了老鱉,丈夫說是瓢,妻子說是鱉,丈夫說是瓢把子,妻子說是鱉脖子。鱉脖子被鄰居聽成了鱉伯子,心說這家人咋罵大伯是鱉,鬧出了笑話。彼時北地有說瓢把子,就有罵人烏龜老鱉的意思,王八頭子是也。
    有他插科打諢,場上氣氛卻是輕鬆了不少。不少人更是忍不住多看哥舒天兩眼,心覺這魔教教主倒也不是傳聞中的那般嚇人。
    哥舒天接道:“今日江湖好漢來的不少,咱們五局三勝,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願意幫哪邊就幫哪邊,上台切磋。”微微一頓,道:“可有一樣,咱們不能以大欺小,這比鬥雙方,修為必須要同一境界。咱們這幾個灌頂境麽,就做做裁判好了。”
    河兩岸不少人雖不知所為何事,也是跟著點頭叫好。管他什麽,不就是打架麽,為什麽不重要,有熱鬧看就好。
    燕長安不敢大意,哥舒天陰險狡詐,一字一句都得斟酌一番,與陳觀泰跟顧敬亭交換個眼色,方才應聲道:“好。”
    灌頂境高手比鬥,實是難分勝負,各自都有壓箱底的手段。自己武功壓哥舒天一籌是真,但要輕易打的他認輸,那卻是不易。而且眼下金兵已是兵臨城下,雙方也都消耗等待不起。是以哥舒天提議灌頂境不入場,倒也早有預料。
    哥舒天道:“好,那咱們早早打完散夥。薑兄,請吧。”
    薑子君一直由哥舒天說話,自己一言未發,此際也隻是點頭道:“好。”
    兩人忽地拔身而起,空中如同兩隻大鳥,已經雙雙落在河北兩把紙椅之上。哥舒天也不客氣,直接落在中間椅上。薑子君毫無相爭之意,輕飄飄在左邊落座。兩人坐定,繩索略微下沉,卻無半點搖晃。
    站在橫河的繩索之上,這河兩岸跟橋上,怕是人人都能做到。但坐在這一條腿的紙椅之上,卻還真隻有灌頂境的高手才敢上去。
    這端坐椅上,全靠真氣貫通椅子繩索,向兩端固定處借力。真氣須得源源不斷,若不是灌頂境的修為,你坐的上去,未必撐的住。這五場比拚得多少時光,沒這個本事坐上去,半途跌落下來,那是臉也丟盡。
    這四個灌頂境高手,說是不比武功,卻哪是真的不比。
    燕長安對陳觀泰道:“咱們也上去。”
    陳觀泰微微一笑,當先躍起,選了河南右邊椅子,一般輕飄飄落下,繩索微沉,並無晃動。
    燕長安跟著飛起。
    兩岸卻有人驚呼。
    燕長安這一躍,朝著河南側左邊的椅子,或許離的過遠,這一躍竟是短了。六張椅子橫在河上,自有間距,河南左邊這張椅子,離燕長安所站之處,已近五丈。
    人非飛鳥,這輕功也有限度。能一躍六丈之人,江湖上隻有一個歸無跡。蕭平安曾見燕長安飛躍池塘,一掠五丈。但那也是飛馳之中,借力飛躍,而且兩岸有高低。眼下燕長安旱地拔蔥,麵前不遠便是高出河麵的河堤欄杆,起步就要直躍而起。如此形勢,想要一掠五丈,卻是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