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海難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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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漸目光一厲,長劍橫胸,道:“好,好,好,你當真作的一出好戲!”“南方使作噩”五字一出,他已經立刻想通。早有人懷疑,玄天宗四方使另有身份,否則不至每次露麵都是帶著麵具,不肯露出真容。隻是揭破百裏簟秋就是玄天宗南方使這個秘密,付出的代價著實太大。
低喝一聲,抖擻精神,眼下想別的全然沒用,形勢已經完全逆轉,要自己兩人拚命了。
柯雲麓已經出手,兩招一過,已經將柳一未濟逼到船舷死角。柳一未濟連滾帶爬,利用船上障礙逃竄。他腳步靈活,柯雲麓一時也未追上。
柳一漸自知不是百裏簟秋對手,但絕境之下,兼且悲憤難當,出手凶悍,虎虎生威。百裏簟秋不動聲色,見招拆招,遊刃有餘,待他氣息宣泄。
打鬥一起,船上立刻有人告知海夕池。浦金泉也帶著幾人迅速趕到。還有浦峰,上了甲板,麵色難看,最終還是站到了海夕池身側。他與浦金泉本是無話不說的族中兄弟,如今卻已形同陌路,分道揚鑣。
花輕語與柴霏雪兩人站在船首高處,未靠近戰團。身旁不遠,卻是站著大夢藥王藺楚練和張賢亮。這兩人相距丈餘,也不出聲。
圍觀者大多一頭霧水,全然不知所以,多數人甚至不知這忽然冒出的白衣人是誰。但百裏簟秋與柳一漸兩大高手相鬥,劍法出神入化,看的這些人瞠目結舌。所有人目光幾乎都盯在兩人身上。
一旁柯雲麓反是不追了,負手也觀看百裏簟秋兩人相鬥,隻是眼睛餘光罩著柳一未濟,不叫他有逃走之機。
鬥了片刻,柳一漸果然不複一鼓作氣之勇。精氣一泄,立刻招架不住,瞬間落在下風。
柳一漸咬牙死鬥,對手暗算柳一明夷,此際再說什麽也是無用,不是打敗對手,就是戰死此地。
船在海上,如同甕中捉鱉,他也無處可逃。
中間柳一漸困獸猶鬥,又有幾招神來之筆,逼退百裏簟秋幾步。但百裏簟秋暫避鋒芒,也是連著妙招迭出,終於一劍送入柳一漸前胸。
就在此際,人群之中,忽然閃出一人,衣著打扮與尋常船工無異,悄無聲息到了百裏簟秋身後,一掌拍出。
這一掌看上去也不如何迅捷,可百裏簟秋偏偏就是躲閃不及。他未見人,但千錘百煉的直覺知道有人偷襲。對麵柳一漸瞳孔忽然放大,麵上露出猙獰喜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他刺出一劍。
長劍半路便歪斜偏出,背後一掌卻正中後心,一點聲息也無。
百裏簟秋身子向前一竄,閃身沒入甲板之下。
百裏簟秋已經足夠謹慎,防著柳家堡三人沒有盡數抖露底細。甲板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自也叫他多加小心。但這偷襲之人,所選時機,實在是再好不過。準確預判他會在這一招,這一個角度製敵,早早埋伏在自己身後。忽覺有些好笑,他百裏簟秋向來光明磊落,卻藏了一個玄天宗南方使的身份。他一生不屑偷襲與人,今日初次背後出手,卻不想報應來的如此之快。
百裏簟秋飛退,甚至沒有回頭去看偷襲自己的究竟是誰。艙底還有一個人叫他放心不下,自己隻要不死在上麵,這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船上一眾人大多都是一頭霧水,海夕池也是納悶,眼前這個船工五十餘歲模樣,身材不高,麵色黝黑。分明是完全不識得,但混在一眾船工之中,竟是絲毫不顯突兀。這福運號上,都是經年累月的同夥,彼此再熟識不過,海賊凶悍,對外人更是深存戒心。這人混在人群之中,周遭居然無人察覺異樣!
就見那人哈哈大笑,朝向船頭,揚聲道:“龍雁飛,久違了!”
柳一漸目光已經渙散,此際忽地又是一亮,撐著身子未倒,道:“盛千帆!你跟著他們混上船來的,難怪我總覺得少了一人。”
長江三十六水寨之總寨主,入江龍盛千帆!七歲殺人,有仇必報的盛千帆!
盛千帆斜他一眼,道:“若不是我,姓鄭的那個廢物能從颶風中逃生麽。”
柳一漸嘿嘿一笑,眼神卻也飄向船頭,口中道:“好,好,原來,原來,原來你就是龍……”話音戛然而止,人直挺挺摔倒下去。
接二連三有人身死,船上已亂,船首之上,隻有一人絲毫不亂,正是藺楚練。
盛千帆道:“龍教主,盛某自知不配,但今日想請教一下龍教主的武功。”
花輕語、柴霏雪、張賢亮幾人分散周圍。花輕語一臉緊張中卻也透著期待。當今天下第一大派玄天宗的掌舵教主,神秘莫測,從未在江湖中出過手。就便是他龍雁飛的身份揭曉,也無人知道他武功究竟如何。
看向船頭,龍雁飛雖隻是略作易容,但手段高明,麵上瞧不出半點玄天宗宗主的樣子。此際隻是隨隨便便一站,甚至微微有些駝背,卻是透著一股從容淡定。
花輕語心中大定,如此人物,武功定也不俗。盛千帆雖然厲害,不過也就八奇般仿佛。若能鬥敗盛千帆,這船上大局可定。
盛千帆距離龍雁飛已經不足九步,落足忽地一慢,下一步接的更慢,如同腿上吊著千斤重物,一點一點抬起。這足落下,兩人還有七步距離。盛千帆忽然暴射而出。
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殘影,人已在龍雁飛身前,一手護胸,一掌拍出。他也是不敢大意,這一招七分在守,隻有三分為攻。
龍雁飛出手相格,卻是格了個空。
盛千帆單掌閃電般自龍雁飛雙手間穿過,在他胸前一按,隨即收手,哈哈大笑。
龍雁飛破綻大露,他兀自不敢大意,這一掌“拂花穿柳”仍是留了後招,待到一掌打中,心中再無懷疑。
這位威震天下的玄天宗宗主龍雁飛,真的是武功平庸,連三流都算不上。
盛千帆笑聲響徹海上,心中最後一點疑慮蕩然無存,形勢終於盡在掌握。
笑聲不停,有意顯示自己精湛內力,震的近前船工都是耳朵嗡響,甚至有人站立不穩。
終於笑聲止歇,揚聲道:“龍教主,你事務繁忙,這功夫當真是擱下了啊!”
龍雁飛後退數步,嘴角已經見血,雙目卻是宛如止水,不見半點慌亂。
盛千帆道:“龍教主,好風度。我倒真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與你針鋒相對。你雄姿英略,盛某不及。今日就給你一個痛快!”眼神一瞥,道:“沈放,你也敢來插手!”
卻是張賢亮閃身擋在龍雁飛身前,右手背在身後,想是已經握住兵刃。
盛千帆道:“你與玄天宗是敵非友,莫要站錯了陣腳。”他出言謹慎,卻非是忌憚燕長安。他沈放本非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在這船上也是無足輕重,卻是不肯暴露身份,遮遮掩掩。這小子出了名的詭計多端,他盛千帆又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反是不敢小看這個年輕人。
張賢亮不語,雙目炯炯有神。
盛千帆雙目微微一緊,這小子一口氣已經提起,顯是做好了一搏的打算,怕泄了這口氣,連話也不肯搭。冷笑一聲,道:“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一步邁出,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沈放再狡猾,畢竟年輕,除了一手意劍,武功不值一哂。
中宮直入,左手“撥草”,掩護身前,右掌“尋蛇”,徑切向對方脖頸。
麵前忽然暴起一道霹靂。
花輕語與柴霏雪齊聲驚呼,道:“杜絕!”
張賢亮竟是杜絕。
刀名相思,招名離恨。
意境刀法!
盛千帆瞳孔驟然一縮,他隻道對麵真是沈放無疑。沈放手中可懼,唯有意劍,這劍招的功夫他已在腦海裏過了數樣,算無遺策。當迎麵罩來,卻是一把刀!
刀如雷霆霹靂,招式卻舒緩絕美,如歌如泣。一泓銀電,直奔盛千帆喉頭。
盛千帆手臂忽然暴漲,閃崩一般砸落,正中杜絕手腕。
杜絕回撤兩步,刀交左手,右手腕骨已斷。
一招之內,勝負已分。
盛千帆毫發無傷,卻是心跳驟快。好犀利的一招刀法,相較嵩山之上沈放意劍巔峰之作猶有過之。好個隱忍不發的杜絕,他若在年長幾歲,內功再深厚那麽一點,這一刀已經卸下自己一條胳膊。
人群之中,一雙眼也是驚疑不定,卻是柳一未濟。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張賢亮竟是杜絕所扮。杜絕行事詭秘,露麵的次數都少,名聲卻日漸響亮。船艙庫房之中,他試探出手,張賢亮武功生澀駁雜,全然不是他知曉的沈放路數。隻是自己千猜萬想,也想不到杜絕身上。
偷眼一瞄花輕語與柴霏雪兩人,這兩人也是驚訝,難道也不知杜絕底細?
盛千帆也覺詫異,道:“杜絕?你來作甚?”
杜絕道:“仇必報,恩必還。”
盛千帆道:“哦,原來你燕京弑師,是玄天宗與你厘清頭尾。”搖了搖頭,道:“你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
花輕語、柴霏雪、柯雲麓三人齊上,扇形散開,與杜絕一道,護在龍雁飛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