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急診室的門才緩緩打開，主刀醫生摘下口罩走出來。
    “醫生，病人怎麽樣了？”林振國急忙迎上去詢問，神態恭敬，“請您直說吧。”
    “我們已經盡力了，患者傷到了肺葉，身體也因為被侵犯感染嚴重，你進去見他最後一麵吧。”
    林振國頓覺天旋地轉，助理扶了他好幾次，才算穩住身形。
    他進到病房裏，許進躺在床上，費力的呼吸著，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臉色煞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就像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林振國心口驟然縮緊，眼睛刺痛不已，鼻尖一酸，差點落淚。
    “阿進……”他小聲叫著許進的名字，“對不起。”
    如果早些時候他沒那麽固執，許進或許就不會受這種苦。
    林振國伸出手，慢慢撫摸著許進消瘦蒼白的臉，心情沉重而複雜。
    這時，許進的睫毛輕輕眨動了一下。
    林振國心中一跳，連忙收回手，定定地注視著許進。
    許進緩緩睜開雙眸，迷茫的目光漸漸聚集，看向林振國。
    “阿進！你感覺怎麽樣？有哪裏痛？”林振國激動地湊近，緊張的查看許進的傷勢，生怕許進一不留意，便永遠失去了知覺。
    “是你，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的……”
    許進沙啞的嗓音透露出巨大的疲憊，他抬手揉著眉心，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一片黑霧之中。
    “阿進，對不起，都怪我，我應該早點找到你的。”林振國說著，淚水奪眶而出。
    “不怪你……”許進費力吐字，“是，是我太任性……是我躲著你，我如果乖乖聽你的話就好了，我們會很幸福的對不對？”
    “嗯，嗯！我們會很幸福的。”林振國連連答應，“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我會一輩子照顧你。”
    許進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我……我隻是不想……不想被欺負……我隻想……想被尊重……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說罷，他又垂下了眼簾，仿佛剛才的笑容是錯覺。
    林振國咬咬牙“阿進，我知道你恨我當年拋棄了你，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不會遇到蕭莫予那個混蛋。”
    “阿進……”
    林振國正欲繼續解釋，許進突然打斷了他，氣若遊絲地問“你可以抱抱我嗎？我好冷。”
    林振國愣住了。
    他遲疑了幾秒，緩緩伸出手臂，將許進摟入懷中。
    溫暖的觸碰令許進眼皮顫抖，他的淚水無聲滑落。
    他曾幻想過與林振國再次相逢，卻沒料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等他醒來，一切都還能恢複原狀，他還可以回到林振國身邊，做個無憂無慮的人。
    但是夢終究是夢，他的身體在逐漸虛弱，靈魂也在悄然離他而去。
    他呢喃道，“我其實挺……挺喜歡你的。”
    林振國的身體瞬間繃成一根直線，整顆心狠狠揪緊，疼得他無法呼吸，甚至忘記了反應。
    許進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皮沉重得睜不開，耳朵裏傳來嗡鳴聲，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離他遠去。
    林振國的雙手顫抖起來，他試圖把許進扶起來，但許進卻軟綿綿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在許進的脖頸處，滾燙灼熱。
    許進艱難地喘息，低聲喚道“別哭……我，喜歡看你笑。”
    林振國全身一震，眼淚流淌得更凶，哽咽道“你不會死的，我絕對不允許你死，阿進，堅持住！求你！”
    他不停拍著許進的背部，努力幫他渡氣。
    許進艱難地搖搖頭“我……對不起”
    “不，你可以的，阿進，你一定可以撐下去！”林振國泣不成聲。
    “我……”胸腔的疼痛令許進開始劇烈的抽搐，他抓著林振國的衣服，斷斷續續地說，“我，我……幫我……我………”
    林振國呆滯了半晌，忽然發瘋似地大吼“不要！”
    “不……”許進猛然瞪圓了雙眼，喉嚨裏溢出破碎的呻吟。
    林振國驀地驚醒，渾身的血液逆行般沸騰起來，他從椅子上彈跳而起，大喊道“阿進！阿進！求你不要離開我！”
    許進渙散的瞳孔慢慢凝實，他深深地凝視著林振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下粗重的歎息。
    許進的瞳孔迅速放大，瞳孔擴散成豎線，瞳仁內一圈一圈地暈開了暗影。
    瀕死的恐懼和疼痛令他不自覺的哀嚎，但他發現自己竟然連喊都喊不出來，隻能用嘶啞的聲音拚命喘息。
    林振國撲倒在許進的身旁，捧住許進的臉，不斷親吻許進的額頭、眼睛、嘴唇。
    “你聽我說，阿進，你一定會活下去的，你會長命百歲，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要堅強啊……”
    許進的眼淚止不住往外湧，但他卻依舊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能任由眼淚浸濕枕巾。
    “阿進，你別睡，快醒過來，不要睡……”林振國握住許進的右手貼在自己臉上，聲音充滿悲慟，“阿進，你不是說要嫁給我嗎？你不是要跟我結婚嗎？這些話，你都忘了？”
    許進的瞳孔劇烈的收縮，隨即，眼淚流淌的速度變得愈加湍急。
    “你不要睡，我娶你……”
    “阿進……”
    “我愛你，阿進，我愛你……”
    林振國一遍遍呢喃著，他將許進的左手也按在自己臉上。
    許進掙紮著想抽出手，卻被林振國牢牢扣住，根本無法逃脫。
    他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許進臉色慘白，呼吸急促。
    林振國慌亂地替他擦拭眼淚，語無倫次道“你醒醒，阿進，你別嚇我……”
    許進吃力地勾起唇瓣，眼瞼下陷，眼球變成兩團暗青，他用盡所有力氣，反握住了林振國的手。
    林振國怔怔地注視著許進，神情恍惚“你……”
    許進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麽。
    林振國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就見許進的嘴角揚了揚，露出一個極為蒼白無力的笑，旋即，他闔上了眼簾。
    林振國渾身一顫，像是被雷擊中一般，腦海一片空白，他的雙眼驟然瞪大，眼珠凸出。
    他失控地尖叫道“阿進！阿進！”
    許進再無動靜。
    林振國癱坐在地板上，雙目赤紅，淚水模糊了視線。
    良久，他抱緊無知覺的身體，大喊“蕭莫予，我要你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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