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楊麗,酥麻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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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外披錦緞衣綢大襖,內襯青色雅衫,麵容俊秀的男子,姓衛單名一字華,衛華的父親乃是衛鎮當今的兩淮節度使,此人素有經世之才,善於籠絡人心,那手底下喊得上號的名將便是一隻手也數不過來,再加上衛鎮對皇帝忠心耿耿,在前任皇帝當政時,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被冊封為兩淮節度使,一舉成為朝廷中赤手可熱的權柄重臣。
    衛華,早年衛鎮在戰場征戰時,跟隨母親孤苦伶仃,受盡了苦難,一場戰亂後,母親死去,淪為街頭乞丐,後被衛鎮尋到。
    衛鎮自知愧對這個兒子,便對他異常寵溺,把他捧在手心,生怕他再磕著、碰著。衛華把母親的死歸咎於衛鎮,並不理睬衛鎮的任何“獻媚”,反而處處作對,竟弄得這位兩淮節度使熱臉貼冷屁股,處處吃癟,好在衛鎮與江南王私交莫逆,在一次登門拜訪中,這小兒竟同江南王王府的世子何誌鳳好上了,衛鎮察覺到,趕緊令人在富貴街盤了一個府邸,腳底一抹油,溜了。
    衛華與何誌鳳一見麵,自然是誰也不服誰,當時,何誌鳳已經逛遍了江寧的各大河樓、酒樓,便是那胡同裏荒唐玩意兒,也都知曉了個七七八八,閱人無數的何誌鳳一看到衛華,就知道衛華的性格,按他當時的話來說“這是個稚子,得開光。”
    於是,在一個晚上,何誌鳳用激將法騙衛華到倚翠樓,叫了一個倚翠一等頭牌,何誌鳳一看衛華“這娃子還扭扭捏捏”,暗中在酒壺加了一包“打通散”,衛華兩杯下肚,飄飄然然,惹得這頭牌一下子來了興致,十八般武藝盡皆施展,惹得何誌鳳在旁連番稱奇。過後,衛華還怒氣衝衝,誓與何誌鳳不兩立,並表示永遠不會再來倚翠樓,結果不到兩天,衛華便又來找何誌鳳,當時何誌鳳正啃著金黃欲滴、香氣噴人的巨大雞腿。
    “真香啊,來,叫聲哥,哥帶你去。”
    “有來有往”二樓雅間內,衛華向來會在落日時分,來這吃肉,早年顛簸流離的他沒能過上多少好日子,便是他那過世的母親也常把肉念在嘴邊,此時他正準備開始這次美味之旅,突然一隻髒兮兮、踩著已無後根的黃草鞋的大腳踏上桌來,一陣搖晃後,竟弄得鍋內的湯水濺了他全身,一時間倒也來了脾氣,語氣不善罵道,隻見這人還敢頂了一嘴。
    衛華怒氣衝衝,擼起袖子,抬起頭,正打算給他兩個大耳巴子時,他突然想到。
    咦,這體形倒是與鳳哥極為相似。
    不對,他就是鳳哥。
    衛華揉了揉眼睛,這人臉上混著許多泥漬,麵部黝黑,仔細一看,這就是鳳哥啊。乖乖滴,你有今天啊,叫你讓我憋了這麽多日。雖說衛華此時心裏暗暗出了口惡氣,但還是滿臉笑容夾了一塊肉上前迎合道。
    “小衛子,聽聞鳳哥不在的日子裏,你倒是挺快活的啊!”
    何誌鳳輕輕拍著衛華的臉蛋笑道。
    “哪個沒了舌頭瞎嚼舌頭,我非得抄他滿門,鳳哥,你要再晚回來幾日,可就見不著我。”
    衛華一聽何誌鳳的話,頓時不樂意了,乖乖滴,自從鳳哥走後,倚翠、紅袖二樓便不買他的帳了,據說是何誌鳳出行前,曾放言,哪家河樓敢接衛華的買賣,他回來若是知道,便拆了哪一家河樓。這些河樓的老嬤雖說不願得罪這兩淮節度使之子,但更加不想得罪那位江南王之子,這些日子裏,可苦了他,日日在街上閑逛,便是府中那由江南絲織製造廠製造的一等金縷綢緞棉被,都快被他戳出一個骷髏洞了,可憐他這雙金手,天天背著府中下人偷藏那個破了大洞的遮掩褲。雖說府中丫鬟個個膚白貌美,絕非俗色,但哪有倚翠、紅袖內那般武藝高強、話語連篇。
    “哦..這麽嚴重?可真委屈你了”何誌鳳坐下來,享受著衛華給他捶背的舒適。
    哼,狸貓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我何至於如此。
    衛華雖說心中一陣鄙夷,但口中還是迎合道:“那可不?自從鳳哥走的這些日子,什麽阿貓、阿狗都爬出來了,再過一些日子,隻怕咱這‘江南四大才子’就沒人知道。”
    “不打緊,你現在去把那兩人喊來。”何誌鳳回道,又轉頭對著背著籃子老家夥大喊道:“老孫,趕緊過來吃肉,別見到酒樓內的丫鬟,就走不動道了。”
    又轉頭把身下的孩童抱上椅子來,溫和道:“鳳哥,說讓你吃肉,就讓你吃肉,沒食言吧。”
    這孩子激動地點了點頭,何誌鳳轉頭看見這衛華還在旁,一臉委屈樣,向他哭訴:“鳳哥,我可餓了一日了,好歹讓我嚐一口。”
    何誌鳳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個鍾頭,你把他們帶來,鳳哥帶你們開開葷。”何誌鳳又指桌上色澤鮮美的肉片。
    “兩種葷,隻能選一種,你要嚐就盡管去嚐。”
    衛華聽後,便沉思起來。
    兩種葷,一種桌上這個,還有一種是什麽?
    突然,有位妙齡的女子又端了一盤上來,衛華突然靈光一閃。嘿嘿,原來是這種葷啊。
    衛華知道何誌鳳的意思後,急忙保證“鳳哥,你就放心了,不用一鍾頭,半鍾頭就足以。”說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小衛子小衛子啊!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不玩你,鳳哥怎麽當得起給你開光的男人。”看到衛華走後,何誌鳳搖頭想道,開始和老孫大吃大喝起來,這些日子可苦了他,整整兩千裏,拔山涉水,露宿街頭,從小含著金鑰匙的他哪受過這遭罪。這時,從二樓走來一位身影,身穿一件緋綢滾邊的青綠長裙,裙邊係著豆綠宮絛,頭上盤落有致的發絲倒插一個精致碧綠的發簪,估摸著二十七八,煞是美麗,這人來到何誌鳳的身後。
    “今日,不知哪陣風竟刮得小王爺這顆大樹,竟到我這‘有來有往’來。”
    “當然是楊姐你這陣香風,老遠就把我這顆小草吹來了。”
    “有小王爺這句話,想必明天‘有來有往’客人定又要翻上一番。”
    “那我這顆小草可得在這紮根下來了,楊姐你這陣風可得給我使勁吹一吹呢”
    “小王爺,可真會打趣,我這小廟可容不下你這顆參天大樹,倒是小王爺你這顆參天大樹可得多多保護我這小廟,以免被不知哪冒出的河水給衝垮了。”
    “哈哈,楊姐說笑了,誌鳳不過仗著那老家夥打下來的些許家底罷了。”
    “小王爺的本事,整個江寧可是人盡皆知呢?”
    何誌鳳笑了起來,倒了一杯酒,又給這位楊姐倒了一杯,敬了一杯“楊姐,這杯酒算是誌鳳敬你,若沒有楊姐,隻怕誌鳳就要被你這酒樓下人掃地出門了。”
    這位,楊姐名叫楊麗,乃是這家“有來有往”酒樓的老板,楊麗據說是從京都逃過來的一個落魄大戶人家女兒,在江寧落戶,適逢當時江南王正重整百回街,憑借帶過來些許銀兩,便創立了這家“有來有往”酒樓。
    楊麗這人雖是一介女子,但懂得卻是極多,這家酒樓的規矩、待客之道,全都由她一手操辦,條條框框,規規矩矩,一一被她履順,再加上當時江南王三令九申把江寧城的官商腐敗行為抓得死死的。
    一時間,像楊麗這等沒後台卻有能力的人創下的商鋪便迎來一段高速的發展,以到最後,官商交易盛行時,“有來有往”已然成為百回街上最大的店鋪,再加上楊麗也知道這些人情事故,上下打點,專注這舌尖上的美味,從未涉及其他事業,“有來有往”的熱鬧倒也沒因此受到多少影響。
    盡管楊麗倒也十分漂亮,但和這淮河畔的鶯燕事業中的一等一頭牌相比,倒是還稍遜一籌,當然竊育她的人倒也不在少數,俗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來有往”發展至此,楊麗自然也是腰財萬貫,雇了幾個江湖高手,再加上楊麗素來一直待在酒樓中,倒也沒流傳出任何菲語。尤其是近幾年來,何小王爺時常光顧這“有來有往”,更與她談笑風聲,那些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倒也暫時斷了不好的念頭。
    楊麗自然知道何誌鳳指的是何事,在何誌鳳進酒樓時,便大喊大叫,要肉來。“有來有往”素來以幽靜為主,每樓各配有兩名琴蕭高手,時常演奏,從未停歇。像何誌鳳這種一進酒樓便大喊大叫的人,按酒樓規矩是要被趕出去,若是尋常時候何誌鳳那等上等派頭來,便是大喊大叫倒也不打緊,可是今天穿著破爛長袍,哪裏還有人認得他是當今的小王爺。
    楊麗注意到了,對二人的習慣早已了熟於心,便囑咐下人帶他上去尋找衛華。
    楊麗喝了這杯酒後,口氣柔聲“小王爺倒是說笑了,前日我還聽到下人念叨‘小王爺這些日子,怎麽沒來’,害得我那下人得了相思病,整日魂不守舍,手忙腳亂,還被我罵上幾通呢?”
    何誌鳳大吃了一口肉。
    “要是我那府中下人都像楊姐這樣細貼動人,三言兩語便叫人,全身酥麻,哪會有我流傳在外的惡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