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一紙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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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璉說的話不無道理。
    唐衍緩緩起身,踱步到門外,又輕輕合上門。
    至此處還能聽見裏間林黛玉的抽泣聲,唐衍歎息著搖了搖頭。
    “你是何人?可是姑蘇林家來人?”
    賈璉站在石階下,雙手抱肩擺出世家公子高不可攀的模樣。
    身後的小廝也似是得了令,皆是瞪起眼睛緊盯著唐衍。
    前一世通讀紅樓,自林如海之死,就是林黛玉悲慘生活的開始。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王熙鳳,賈璉合夥侵吞了林家的家業。
    按理說,林家的家業別說供養林黛玉,就算是供養十個百個林黛玉都綽綽有餘,結果卻讓林黛玉在賈府住的以為是自己白吃飯食,無依無靠。
    仙子落凡塵,真是對黃白之物沒有概念。
    隨著賈璉出來,唐衍也是想看看他有什麽招數,沒想到會這麽直接的挑明來意。
    “我不姓林。”唐衍冷冷答了一句。
    “不過我自小在師父身邊,親情更勝血脈,摔盆孝子自然當得。”
    聽了唐衍的說辭,賈璉冷哼一聲,“哼,笑話,誰知道你是真的假的,若是哪處流氓假扮身份,覬覦林妹妹的家業,該當如何?”
    “我也不與你多費口舌,若是能交得出信物,暫且留你呆在這院子裏,若是沒有憑證,趕快滾去他處吃白食。”
    賈璉越說提的音量越高,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這遭是要把林家家業攥在手心裏了。
    林黛玉幼年離家,不知林家家底,而她本身也是個不通世間俗物的,更方便了賈璉虛報假賬,趁機斂財。
    方才賈璉已經差人去府庫探查,想必就快有了結果。
    腦中已在暢想得到林家巨財之後,往瘦西湖上走一遭嚐嚐揚州瘦馬的滋味兒,卻是被唐衍一聲喝止又拉回到現實。
    “賊喊捉賊,就算林家家業不傳於我,也不是你能染指的。憑證我自然有,但是需親手交給小姐。”
    賈璉嘴角微挑,“來揚州府幫林妹妹打理林府雜務,可是老太太交給我的差事,難道還不如你這個不知來頭的外人有資格?”
    唐衍卻不避鋒芒,搬出賈母來嚇唬他,這不是笑話,他又不是賈家人。
    上前兩步,瞪視賈璉,“你進門前沒帶眼睛嗎,看看匾額,這是林府,不是賈府!”
    被唐衍三言兩語氣得火氣直頂腦門,賈璉朝隨行家丁小廝招手,惡狠狠道:“去,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隨著賈璉下揚州的人,無論是王熙鳳選派的,還是他自己身邊的心腹小廝,皆是被賈璉許了重利,此時不在主子麵前表現自己,更待何時。
    家丁們前撲後擁,爭相上前要拿下麵前這個辱罵賈家的小子,以討賈璉歡心。
    卻未曾料到唐衍根本不避,飛起一腳從石階上躍下,正踢中當前一人心窩,力度之大連帶著三五人倒飛出去。
    隻一瞬,院子中塵埃揚起,橫七豎八躺了一片,哀嚎聲傳遍庭院。
    稍一露實力,唐衍就驚得賈璉麵色大變。
    “好,好啊,光天化日竟敢在這府裏行凶作惡,我就不信這官府不能拿你。”
    賈璉後退幾步,自己帶著的隨從不過十數人,唐衍隻一招就掃倒一半,若是還在此處爭鬥不休,他定要吃虧。
    就在場間僵持不下之時,堂上的門忽得在裏間打開。
    紫鵑探出腦袋,在庭院中搜尋了一圈,最後落在唐衍的背影上。
    “這位公子,您先進裏邊來,小姐有話問你。”
    唐衍身份做得正,行動做的實,不屑於和賈璉拌口角,回身與紫鵑淺淺抱拳行禮,便複往堂上去了。
    “璉二爺,這遭碰了個硬茬子,咱該怎麽著啊?”
    賈璉身邊小廝,躲在賈璉身後雙腿發怵,方才見了唐衍的身手,心中慶幸好在自己腿腳慢了,若是他接上這一下,恐怕要在床上躺上半個月。
    “走去府尹大人那,賈家在江南還是有麵子在的,我就不信了還拿不下他一個冒名頂替的孝子。”
    賈璉一揮衣袖神情恢複平靜,走在眾人之前,又上了馬車。
    ……
    另一邊,靈堂前。
    林黛玉整理了衣裙,端坐在蒲團上,眼中的淚水算是止住了,也可能是路上早就流了不少,如今已經流幹了。
    “父親的喪事,是你主持操辦的?”
    聲音雖含沙啞,但仍是婉轉動聽,林黛玉輕聲問詢著,用垂袖輕遮麵龐,羞於以如今的憔悴模樣見人。
    而且,還是個從未見過麵的外男。
    唐衍來到林黛玉身旁的蒲團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交於林黛玉麵前。
    “是,我自幼在師父身邊長大,養育之恩更勝親生父母。師父早在清醒時就將身後事交代清楚,遣散下人也是師父的授意,隻可惜師父臨終前想再見小姐一麵,未能實現,師父曾說此世最對不起的便是小姐。”
    唐衍的一席話,又牽動了林黛玉內心最薄弱之處,不禁再次嗚咽起來。
    紫鵑上前接過書信,小心拆開後,將信紙遞交給林黛玉。
    黛玉止住抽泣,摸著厚厚的一疊家書,心中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身處賈府,年節通書信,父親少有在信中提及自己的事,多是問候老太太。
    那時候黛玉多希望父親能寄些話給自己,而如今都實現了,這厚厚的一疊,不知寄托了多少親情,林黛玉此時反而有些不敢看了。
    “玉兒親啟。”
    看著信封前的一排小字,父親的筆跡書寫著自己的乳名,林黛玉的眼眶又濕潤了。
    “為父無德,至愛女六歲北渡,客居他鄉……”
    啪啪啪,淚珠打在信紙上,稍稍模糊了墨跡。
    林黛玉輕挽著衣袖小心擦拭。
    “林家沐浴皇恩,當為天子鞠躬盡瘁,為父不曾愧對聖上,唯獨愧對玉兒。一別經年,雖幾次欲接玉兒歸府,但為父又不知有何顏麵再留你侍奉左右……”
    “衍兒是為父愛將遺孤,至今已有十一載,心地純善,堅韌好學,往後必將有大作為,在為父眼中是可托付之人。”
    “與賈家往來書信中,為父也得知你與二房寶玉相交甚好,但自為父離世後,伱孤身在府上恐再無依仗。寶玉此子心無大誌,縱情玩樂,並非良人,玉兒聰慧過人,心思敏銳與敏兒一般,難免悲情傷身,早染病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父最後為玉兒做主一次,允唐衍入贅林家,呈遞香火,往後照料玉兒,安穩一生……”
    信紙最後,還有一道紅封,顏色鮮豔,在這素白的前堂內極為刺眼。
    頭前兩個金色大字,“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