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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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轉,春去秋來,又是一年蕭瑟時。
時維九月,說來應是金秋送爽好時節,寒氣卻是比前一年來的更快了。
運河冰封,未過淮河就已能見白雪皚皚,再往北上更是赤地千裏,不見炊煙。
山東,河北,旱災嚴重,汶河、泗河竟是罕見的枯竭斷流,致使田畝歉收,百姓流離失所。
唐衍沿著官路北上,將百姓的苦難看了個完全。
說來,他的心境還不能完全融入此世,沿著官道有數不清的屍骸,不知是凍死還是餓死。
但他如今實是改變不了大勢,一切還是以自己的事情為重。
從懷中取出林黛玉寄來的信箋,這一年光景也就隻收到了這一封。
這僅有的一封還是勸說唐衍不要著急北上來尋她,讓唐衍以自己的安危為重。如今賈家正百般阻撓她們的婚事,她會尋個好時機好由頭,從賈家先逃出來,到時再重逢。
結尾還附了一句,“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盡管信上是這般說的,可書寫下的字越發像唐衍的字體了,其中思念之情隻有唐衍自己能讀得通透。
畏懼賈家,畏懼艱難險阻?那不是唐衍的風格,若是直接退卻了,何必早一年去京城裏布局。
不再想著這些瑣事,唐衍繼續悶頭趕路。
直至來到京城郊外,流民遷徙的隊伍卻不見少,甚至更多了些。
布衣百姓都以為京城中有天子,定不會棄他的子民於不顧,便都一心往京城裏聚集,尋一個活命的機會。皇城中在朝堂龍椅高坐的那位,成了百姓們的心之向往,活下去的希望。
除去,遼東,山東等周邊省份的流民,連京郊的佃戶,都在龐大的流民隊伍裏。
天子腳下都是這般,其餘州縣的態勢便是可想而知了。
“大人,大人行行好吧。”
離京城越近,越能感受到世道的殘酷。
流民進城當然是受管製的,大批的流民滯留在城外,還好城外的官道上,豪華車蓋往來頗多,若是能遇見一個發善心的,討些吃食,便能再掙紮幾日。
如此一來,騎馬趕路的唐衍,乞討聲已經聽得耳生雙繭了。
“大人,這丫頭五天沒吃過東西了,賞些幹糧,發發善心吧。”
尋著女子的哭聲望去,就見一衣著堪堪蔽體的女子,蓬頭垢麵,跪倒在路邊。懷中摟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丫頭,臉頰凍得青紫,閉著眼應當是已經暈過去了。
唐衍一勒馬韁,馬蹄高抬,結實的踏進土中。
才停下,一群流民便就轟然而上,爭搶著活命的機會。
唐衍身上的幹糧本也所剩無幾,不過距離城門不過幾裏地了,實是見這對母女太過可憐,便力所能及的幫一幫。
要是給些碎銀,怕不是要被周遭人奪了去。
唐衍提起腰間懸著的樸刀,將圍上來的流民驅趕開,從懷中取出一份幹糧與水袋,遞交到那婦人手裏。
“吃了吧,我在這候著。”
唐衍立在婦人身旁,掃視著周遭虎視眈眈的流民。
被突如其來的好運驚的有些失神,婦人愣了一會兒,才接過吃食,忙開口道謝:“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先打開水壺與懷中女兒喂著水,再取了幹糧和著水緩緩喂到女兒嘴裏。
“你們是從哪裏逃難來的?”
唐衍守在此處,與婦人搭著話,免得她們太過緊張了。
“回大人的話,我們是宛平縣裏逃荒出來的。今年收成太差,男人被人抓去做工抵賬,月餘未歸,怕是人已經沒了。”
擦了下淚痕,哽咽著再道:“那莊主還意欲玷汙我和女兒,便就趁著夜色逃難出來了,想著去到京城裏投奔親戚,一路上卻是走得這般艱難。”
無意間看到婦人脖頸上的勒痕,隨身所帶的幹糧怕是早就被人奪了去,不如說她們母女二人如今還活著已是幸事。
“既然你在京中有落腳的地方,我便同路載你一程。”
……
寧榮街,
人煙鼎盛,販夫走卒比肩接踵,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繁華如揚州府上的東關大街一般無二。
這百姓安居樂業,民康物阜的景象,任哪來的官吏見了都得稱讚一聲當今天子治國有方,國泰民安。
至於城外的算不算是治下百姓,那就有待商榷了,隻看朝堂中人是不是都作睜眼瞎。
不去看問題,那便是沒有問題。
“老大,可算是到了,這奔波千餘裏,不得耗了一個月光景。”
魏瓊站在門牌樓下,迎著唐衍走了過來,上前先搭著話。
唐衍吐出一口氣,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交由他手中,緩步向前走著,“倒也不至於,沿路河水要麽冰凍可跑馬,要麽幹枯見底,倒是還方便了我趕路,就是沿路的流民實是太多了些,若是賑災不利,恐怕要生亂了。”
魏瓊跟在唐衍身後,卻是笑了,“哈哈哈,不愧是老大,進了京城便開始憂國憂民了。怎麽也要入仕途,得一頂烏紗袍服拯救萬民於水火?”
唐衍也笑笑搖了搖頭,“在其位謀其事,是我多想了。”
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回頭交在魏瓊手上,“往榮國府送一份信,可能送到?”
魏瓊連連頷首,“好歹也是在寧榮街經營一年了,老大也太小瞧了我等,別說是書信,就算是老大要進去見一見小嫂子,也不見得是難事。”
唐衍知道他們是邀功誇口,若是說進那個混亂不堪,儀門不分的寧國府,他還能相信。
畢竟前院和後院由儀門隔開,原著中賈瑞還能進去勾搭調戲王熙鳳,賈寶玉的親近小廝茗煙更是能和寧國府的丫鬟在府上偷情,這秩序混亂可見一斑。
“不必了,還不是該見麵的時候,先送這封信到林姑娘手上吧。”
榮國府如今還沒有衰敗的態勢,宮中的賈元春還沒當上賢德妃,府上定然還是看管的嚴,這書信的事肯定瞞不了多久。
此信一寄出,昭示著唐衍要在京城裏與國公府打對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