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該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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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線杜雲!
“哎,對了!”毛線整個人懶洋洋地躺在沙發裏,眼睛微微眯著,像一隻打盹的貓,“我這叫及時行樂,享受當下。媽,我跟你說,你也得學著點,不要成天杞人憂天,搞得……”
毛線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她感覺這氛圍不對,猛地一抬頭,就看到她媽手裏那卷成筒狀的報紙,正在她腦袋斜上方等候擊打指令呢,她那後半句“跟個神經病似的”在口腔裏轉了一圈換成了“身心疲憊”。
見她媽把那報紙收回去了,那紙筒跟散了架似的攤在茶幾上,毛線這才敢發牢騷,“媽,你說我在學校管著百十來號學生,在公司管著百十口人,你老這麽對我,非打即罵,動用暴力,合適嗎?”
“你是我生的!我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毛瑾伸手在她腦袋上點了兩下,聲音嗡嗡地說“有本事你就別喊我媽!再把我攆出這個家……”
毛線一聽這話頭不對勁兒,趕緊坐起來,拉著毛瑾,“媽,我錯了啊。”
“你哪兒錯了?”毛瑾一雙眼眸裏噙著淚水,千回百轉就是不落,她吸了一下鼻子,“我女兒是有才、有錢、有貌、有名的四有女中青年,啥都能有,就是不能有錯!”
她頓了一下,推開毛線的胳膊,“是我錯了,我就應該跟你爸一起走,跟他作伴,省得看著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到死也閉不上眼!老王啊……”
一提老王,毛瑾這眼皮子一抖,撲撲簌簌淚如雨下啊。
毛線這下就慌了,繼父老王走後,她媽這脾氣是越來越怪,稍不順她的意就這樣碎碎念,跟個小孩子一樣,一哭能哭上好幾個小時,還不吃飯,跟她鬧絕食。
“媽,你別哭啊,我這就貼麵膜去,你說跟誰相我就跟誰相,全聽你的!”毛線趕緊躲屋裏去了。
“那你把眉毛也修修啊!”毛瑾帶著哭腔在後麵追了一句,她又小步過去扒著門口聽了一會兒,還不忘發出哽哽的哭音,確認毛線走遠後,這才抹了把臉,對著桌子上老王的遺像說了句“還是提你好使!”
毛瑾簡單收拾了下,就出門了,特意囑咐保姆吳姨,“如果女兒問起,就說我去掃墓了。”
新保姆吳姨是毛線從家政公司找來的,毛線吸取上次孫馥香的教訓,對吳姨做了多次身份確認,並且特意囑咐家裏人跟保姆拉開了些距離,不要搞得太親密。每天一做完飯,就讓吳姨走了。
至於打打掃掃的事情,她全交給了鍾點工,而且找了幾家家政公司,確保一月之內人員不能重複,不能有交集。
這吳姨本就不善言辭,看人主家態度又這麽寡淡,自然就更沉默了,她雖然好奇不是過一陣清明節才掃墓嗎,但也隻是在心裏嘀咕了一會兒。這有錢人家的事啊,她是不好多嘴的,搞不好會丟工作的。
毛瑾還真去墓地了,不過跟她同去的,還有一個人——杜雲。
杜雲對毛瑾的任何要求,幾乎都是有求必應,把手上的活一放就跑了,到車上才問毛瑾“媽,鑫遠呢?”
“我沒叫他,就咱倆去!”毛瑾說道。
她看上去臉色不大好,杜雲非常識趣地閉上了嘴,點了一首輕音樂。
琴音如溪水一般汩汩而出,不急不緩,幹淨又純粹,毛瑾這心裏也鬆快了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通往墓地的路上,兩旁種了綠植,幹癟了一冬天的樹呀,這會兒已經吐出點綠芽,還透著點黃心,在陽光下盡情地舒展著枝條,隨便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是滿眼的春意。
杜雲一時間竟有些感動,他想著應該帶毛線出來轉轉的,她不應該錯過這萬物複蘇的美好。
到地兒之後,毛瑾還沒有醒,杜雲下車走了一會兒,陽光很好,打著身上非常的舒服,風也很暖,夾著花香,他抻長了雙臂,仰
頭向天,享受著這少有的安靜,他從沒覺得春色如此美妙過,這些將開未開滿的花、將綠未綠透的樹、還有那將至未至的姑娘,都讓他充滿了期待。
隻要一想到毛線,他的嘴角就會微微地翹起,以至於毛瑾走過來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察到。
“你跟我一起進去!”
毛瑾順手整理著頭發,這大半年,她頭發白的太快,索性就不染了,陽光一照,亮晶晶的,配上她那微眯的眼睛,甚是可愛。
“好!”杜雲迅速斂去嘴角的笑意,上前攙著毛瑾。
“人家以為我都老了呢!”
毛瑾有些不好意思,這杜雲但凡出門都攙著她,看著身邊走過的那些形影單隻的老頭老太太,顫顫悠悠的,隨時都能跌倒的樣子,卻還是一個人走路,她就覺得自己這樣,多少有些顯擺的意思。
杜雲“嗬嗬”兩聲,也不說話。
毛瑾這大半年,受了很多打擊,身體沒那麽好了,聽毛線說晚上總是咳嗽,這多走幾步路,就喘不上去氣來。他總是萬分小心,有時候攙著毛瑾,他就覺得是攙著他親媽,那氣味,很是熟悉。
可是他也很清楚,毛瑾不會是他親媽,那個偏執的退休老教師正等著他低頭認錯呢,她老人家可不會這麽和顏悅色。杜雲每每想到他媽,心裏就會泛酸,他有時會想,如果真的如他媽所願,娶一個她看著順眼的女孩子,他跟他媽之間會有這麽融洽嗎?
像這樣,他挽著義母的手,到處走走看看……
“你多久沒跟家裏聯係了?”毛瑾突然問道。
“每周都有聯係。”杜雲挽著毛瑾的胳膊僵了一下,又立馬恢複鎮定。
他是每周都跟家裏聯係,但是,隻跟他爸通話。杜雲和他媽,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說過話了,那次從天津回去之後,他打電話,他媽就沒再接過。回回他爸接電話,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是在外邊就是躲在廁所。
對這一點,他也很是無奈。
毛瑾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隻是拉著他到老王的墓碑前說了會話。
“這是我們的義子,你認識的,杜雲。”毛瑾一臉溫和,聲音軟了幾分,“也跟咱親兒子差不多。”
接下來,毛瑾又說了很多,公司的事,家裏的事,她都一一跟老王念叨了。不過,更多時候是自問自答,諸如前麵才問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呀?後麵又說知道你個老東西過得好,連個夢都不給我托!
杜雲主動站到了三米開外,多留一點空間給毛瑾。他看著毛瑾,一會兒哭一會笑,絮絮叨叨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人如果能夠植物一樣,不管經曆了多少次風吹日曬,霜打雨淋,花開花敗,來年風一暖,又醒了,該有多好!
他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毛線是不是也會這麽傷心?她跟義母很像,應該會吧?
杜雲想到這裏,就趕緊上前扶起毛瑾,“媽,起風了,咱改日再來。”
毛瑾這半天腿已經麻了,腳下稍一用力,就跟過電一樣,又麻又痛,她整個人差點跌下去,幸好杜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讓她整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半蹲下去給她揉了半天腿,這才好了些。
“媽,要不我背你吧!”杜雲看毛瑾走路還是不大利索,不能著力似的。
毛瑾衝他笑了一下,“你真當我老得走不動啦。”
春天風大,早就吹幹了她臉上的淚,可她這鼻子、臉頰都是紅的,看向杜雲的眼睛也是潮濕的。
這一笑,更是讓人心酸。
杜雲攬著她往前走,拐彎的時候,毛瑾突然說了句,“你也該成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