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城連年風調雨順、無旱無災。
    即使是在整個人間最慘的幾年，也依舊未見城內的花船搖停，歌舞作歇，青樓煙花依舊。
    此非天象，而乃人力。
    但這幾日。
    整個初日城卻是連日陰沉。
    雨幕如簾，銀漣如鱗。
    恢弘宏大的初日城已有整整三天未曾見過一眼太陽。
    沒有人敢對此有意見。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那位偉大的神皇離世了的緣故。
    神皇離世，按照慣例，天神會連泣九日。
    九日之後，當新皇登基之時，第一縷陽光才會落在他的王冠之上，意味著另一個時代的新生。
    許源與柳若雪在恢複修為之後，通過乘坐空間傳送陣，跨越幾乎四分之一個大陸的遙遠距離，經過了兩天的奔波，才終於在第三天，來到了這裏。
    而此時，初日城裏，一片白素，仿佛寒冷的冬天還未過去一般。
    兩人禦劍於空，在極遠的距離之外，靜靜地凝視著這座天下第一大城。
    這是一座很難讓人覺得是城的城，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一個小國才是。
    高逾數萬丈的城牆之上閃爍著無數靈光，即使曆經上千年的風吹日曬，城門依舊嶄新油亮，而在城門的護衛身上，一道道築基氣息扶搖而起，令人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荒謬感。
    築基修士，在這裏也隻能當看門的。
    兩人對視一眼，旋即不約而同地落下身形。
    初日城周圍設有禁空陣法，因此隻能步行而入。
    在天上之時還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方一落地，兩人便立即感知到了這座巨城的巨。
    向上望不見城台，向左望不見城牆的盡頭，向右也望不見城牆的盡頭，這座從天上也沒有眺望到盡頭的城郭就像是將整片天空給攔腰截斷了一樣，煌煌然立於天地之間。
    但感慨也隻有一瞬的事情。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便連劍峰那種堪稱抵天之高的山峰他們都習慣了，更何況是這座幾乎隻有山腳高的初日城呢。
    這座人世間
    兩人亮出劍宗弟子的令牌後，幾乎沒有受到太多阻攔地便進去了城內。
    一進了城，兩人幾乎在瞬間便感受到了那股迎麵而來的滿城悲涼感。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這一刻，兩人目之所及之處，都看見了城內居民的悲戚。
    “說起來，你師尊的劍書之中，曾提到一位紫竹劍靈，你知道那是誰嗎？”
    許源低聲問道。
    “……”
    柳若雪微微沉默過後，臉上流露出一絲極其古怪的表情。
    “怎麽了嗎？”
    許源還不知曉其中的妙處，問道。
    “你還記得洗劍池嗎？”
    “記得，所以呢？”
    “她是師尊的佩劍劍靈，那洗劍池便是她這件元神法器的洗腳水。”
    說罷，柳若雪還接著幽幽地問了一句。
    “你當時喝得那麽起勁，就沒聞到味道，感覺出來那是洗腳水嗎？”
    她像是在調侃一樣，語氣稀鬆平常，但前車之鑒猶在，許源怎麽可能還會上當呢。
    “還行，我當時喝的時候，隻感覺到你的味道。”
    頂著柳若雪的異樣目光，許源麵不改色地道。
    洗腳水又怎麽了。
    別人想喝可能還沒這個口福呢？
    “油嘴滑舌。”
    柳若雪想起了自己當時也想過這個問題，玉顏微紅地嬌嗔道。
    “我們現在應該去哪裏找她們？”
    許源連忙轉移話題，如果再繼續說下去，不小心一旦又踩了她話裏的陷阱，麻煩可就大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柳若雪也是個麻煩。
    不過，至少比起其他幾個人，她的問題還不算大。
    隻要是甜言蜜語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很大。
    “劍宗在初日城有駐地，我們去那裏便是。”
    柳若雪想了想，輕聲道。
    ……
    盡管滿城風雨悲涼，但比起清冷的天道宗或者是劍峰，人間依舊還是熱鬧許多。
    入夜時分，華燈通明，點亮了千家萬戶，隱約的哭聲裏，叫賣聲依舊絡繹不絕。
    兩人已在平坦寬大的青石路麵上走了許久，卻連這座古城的百分之一都未走完。
    這一路上，柳若雪雖然神色清冷，但那走走停停，時不時駐足觀看的樣子，也讓許源明白了她的意圖。
    再怎麽清修，看來還是個女孩子，喜歡逛街，也是正常的。
    他雖然心中焦急，但也沒有過多催促，而是耐心地陪著她走了下去。
    除此之外，柳若雪那秀麗清絕如天仙下凡般的容顏也引起不少人的圍觀。
    但幸好初日城裏的人見多識廣，也極有分寸，都清楚明白這肯定是哪家宗門的仙子，沒有敢於上前搭訕。
    紅顏越紅，禍水越禍。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除非自認為有足夠的實力與背景，不然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到了。”
    兩人走到某處店鋪之前，柳若雪忽然輕聲開口道。
    她的聲音極為好聽，便似清泉流響一般。
    “到了？”
    許源看向她目光所看向的店鋪，神色極為古怪。
    這是一間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布店，櫃台之上，隻坐有一個半闔著眼皮的老嫗。
    “不錯，就是這裏。”
    柳若雪點了點頭，解釋道：“八宗在初日城留有駐點，是為了防止妖族潛入其中，秘密將初日城封鎖起來，無法馳援，所以為了防止駐點被人切斷，駐地的位置並非是固定不變，不僅每一個時辰的位置會有相應的變化，便連進入的印決也會有所變化，我方才一路上走走停停，便是在找駐地所在的位置。”
    “原來如此。”
    許源點了點頭。
    正當兩人要進去其中之時，一旁卻猛地竄出來了兩位酒氣熏天的公子哥。
    “嘿嘿，這是哪家的美人？好漂亮的臉蛋，來，讓小爺我看看！”
    “長的還真是標致啊，一看就知道這兩位美人肯定是來自外地，不錯不錯……”
    “看來，我們今天還真是走了大運了啊。”
    兩人打了個酒嗝，一邊說著，一邊便要上來摸許源的臉。
    或許是在柳若雪那清冽得像是不染俗塵的雪般的氣質前自行慚穢，所以他們找上了用幻鏡偽裝過後看起來比較好欺負的許源。
    柳若雪纖眉輕挑，但還未等她出手。
    下一刻，一道淩厲的劍意自巷後破空而來，直指兩人脖頸之處。
    “哪來的庸人，也配碰我師兄？”
    與此同時，一道冰冷到了極點的清脆嬌聲，也自雨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