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我團團！
    剛把書包放在課桌上，班主任就來催大家下樓跑操。原本學校不要求學生早上跑操的，但年過半百的班主任對鍛煉這件事情有著老年人普遍的執著，因此王勝男的班級就成了全校唯一一個早上必須跑操的班級。
    王勝男戀戀不舍地把還冒著熱氣的煎餅塞進了桌兜，左手挽著雷媛玉，右手挽著李暮楊，抗洪似的一字排開下樓到了操場。
    三個人照例排在了隊伍的末尾。還沒出發前，李暮楊對王勝男說“你今天努努力，爭取別掉隊。今天下午可要體側，你別又被別人甩出去一圈。”
    王勝男的肚子已經叫了幾聲，心裏隻記掛著那個冒著熱氣的煎餅，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回過神來的時候，隊伍已經出發了。
    班主任跟在隊尾，快步走著，雙臂有節奏地前後擺動著，如果身邊再跟條小狗，就與公園裏的中老年人暴走團別無二致了。
    王勝男一麵跑著，一麵暗暗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今天一定要跟住，不能再讓老班笑話。”話雖是這麽說，沒跑多遠，就開始氣喘籲籲了。低頭看看，胸上下晃著，愈發明顯了。王勝男歎了口氣，放慢腳步走了起來。
    “你怎麽又落下了？年紀輕輕的體能這麽差。”班主任走到了王勝男的身邊，有些不滿地說道。王勝男沒有說話，隻是和平時一樣，和他並排走完了全程。
    早自習開始前五分鍾，晨跑的隊伍解散了。王勝男拉著雷媛玉和李暮楊去了小賣部，爭分奪秒地買了一包巧克力，塞在口袋裏慌慌張張地上了樓。
    語文老師站在講台上，盯著大家背課文。王勝男眼睛盯在書上，鼻子裏卻滿是煎餅的香味。二十分鍾的早自習過得好像一個世紀這麽長，等到下課鈴響，語文老師剛合上書，還沒走出教室，王勝男就迫不及待地從桌兜裏拿出煎餅，一口咬了上去。
    因為放的時間久了，煎餅沒了熱氣，夾著的薄脆吸收了餅上的水蒸氣，也變得軟塌了。不過王勝男還是咬的一臉滿足。
    “昨天的語文作業我沒寫，借你的給我抄抄吧。”同桌張昊用手裏的筆戳了戳王勝男的胳膊。王勝男頭也不回，依舊抓緊時間咬著煎餅，從麵前的一摞練習冊裏隨便抽出一本遞給他，嘴裏含混不清地說道“快點抄，第一節課下了我要抱到辦公室去的。”張昊嘿嘿地笑了笑，說了句“知道了。”
    第一節是班主任的數學課，王勝男在上課之前吃完了煎餅，滿足地喝了口水，打開書開始聽講。旁邊的張昊則趁老師轉身寫板書的功夫，爭分奪秒地抄著語文作業。王勝男在記筆記的間隙，會幫他留意班主任的動向，在班主任轉身的時候，用筆戳他一下。
    下課鈴響了，張昊把兩本練習冊遞給王勝男，說了句“謝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王勝男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張昊壓在了胳膊下麵，轉過頭去看著那個梳著飛機頭，時常會有女孩子到班門口圍觀的男生安安靜靜地趴在自己身邊，王勝男偷偷地笑了。不過隻是一瞬，便又轉過頭去，心不在焉地翻著上節課的筆記。
    上課鈴再次響起，王勝男本想用筆戳戳張昊，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放下筆，輕輕地推了推他壓在自己袖子上的胳膊。張昊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目光掃到了王勝男麵前那摞練習冊，隨口問道“你不是說第一節課下了要抱去辦公室的嗎？”
    “沒寫的人多，我讓他們趕緊補，我這節課下了再抱過去。”王勝男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燙，偷偷看了一眼張昊，還好他的目光在老師身上，這才鬆了口氣。
    大課間的時候，他們這組留在教室搞衛生。王勝男拿著黑板擦，伸長了胳膊，一跳一跳，努力地擦著上麵的字跡。她知道自己此時的動作一定笨拙又可笑，可張昊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板擦的時候，她就不在乎這個了。
    打掃完了衛生，下麵廣播體操的音樂也到了尾聲。王勝男拿出早上買的巧克力，留下三顆在桌上，眼睛看著張昊，卻故意從別的組員開始發起，然後才裝作漫不經心地把巧克力放在了張昊的手裏。
    樓下做操的同學陸續回來，王勝男拿了兩顆分給雷媛玉和李暮楊，再剝開一顆丟進自己嘴裏，這才安心地翻開了課本。
    下午最後兩節，是體育課。王勝男從中午就開始發愁，不過發愁的時間，僅限於吃完午飯睡午覺之前的一小會兒。從小到大，每個體育老師都記住了她驚人的成績，今年也不差這一個。
    雖然話是這麽說，真到了體側的時候，王勝男的心還是突突地跳了起來。測試的項目裏，她能及格的隻有坐位體前屈和仰臥起坐，這是她學舞八年留下的唯一痕跡。
    測仰臥起坐的時候，雷媛玉要和她一組，“到時候就全靠你照顧了”，雷媛玉拉著她的胳膊，央求道。“你還是算了，老馬去年就記住我了，你還跟我一組，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王勝男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雷媛玉如夢初醒，丟下她又拉起了李暮楊的胳膊。“別忘了到時候到最邊上的墊子，離老馬遠一點。”王勝男不放心地囑咐道。
    她們的小把戲，還是沒能逃過老馬的眼睛。公平點來說，其實不怪老馬，一分鍾的時間，雷媛玉硬是一個都沒起來，這要是老馬還看不見，怕是也說不過去。
    王勝男還沒來得及為雷媛玉遺憾，“下一項立定跳遠”的聲音就讓她皺起了眉頭。還好男女是分開測的，張昊看不見。王勝男念叨著，縮手縮腳地排在了隊尾。
    “一米八，一米六……”老馬平時就洪亮的聲音現在顯得更加中氣十足。王勝男蹭到了白線後麵，隨便一跳，就趕緊跑開了。“一米二”，老馬今年的聲音比去年平靜多了，也沒有要求王勝男再跳一次，隻是無奈地在成績單上寫下了數字，然後拿出了秒表。“下一項，八百米。”
    十人一組，王勝男又磨蹭到了最後，原本想著大家跑完都回教室了，沒想到好多人還站在操場旁邊喘粗氣。學校的操場很小，因為二百五不好聽，特意修成了一圈二百六十米，王勝男隻跑了一圈，就喘不上氣，走了起來。
    第二圈剛走了半圈，第一名就追了上來。“三分三十秒”，老馬的聲音傳了過來。王勝男走過終點的時候，老馬恨鐵不成鋼地說了句“別走了，這是八百米跑！”王勝男不情願地跑了幾步，等到出了老馬的視線，就又走了起來。
    “六分鍾。”王勝男再次經過終點的時候，老馬的臉都黑了。操場邊，雷媛玉和李暮楊相互扶著喘著粗氣，王勝男看了看周圍，張昊並不在，這才笑著走到她們身邊，說了句“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