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記！
    如果年少的我們曾經犯過錯，某年某月我們也將用不同的形式去償還。
    顧北辰走後，大家心情都不太好。我們看著黑板上的倒計時，數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
    沒日沒夜的刷題，早上早起一個小時起來背單詞，背文言文，被政史地，那些天我真的好像忘記了外麵的紛紛擾擾。收到顧北辰的短信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有一次打開手機，驚奇的發現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聊天了，甚至隻剩我發的一些話。
    “你最近好嗎？我們都在瘋狂複習，有點累。隻想快點高考了。我搬出去住了，在學校附近，突然發現，一個人也挺好的。”
    “等高考完了，我想來美國找你，我想去洛杉磯看看好萊塢的大牌，想和你在那裏合影。”
    “美國最近熱嗎？我都快烤化了，有點想念……我們一起的時光。”
    可是，我沒等到你的消息。
    盛夏漸漸到來，十位數漸漸變成個位數。大概大局已定，大家有點忙裏偷閑的感覺。
    老師一遍一遍的強調著考場上帶的東西，不要緊張，現在要放鬆心態，最近不要熬夜了。
    我回頭看著窗外搖曳的榕樹，心想，真的畢業了嗎？回過神來，眼神掃到了張晟。
    他和以往不同，一反往常的成熟穩重，現在看起來及其不奈，眉頭緊皺，雙手交叉托住額頭，盯著一張紙。
    下課我假裝不經意的走過他身旁，他絲毫沒有察覺，悶熱的午後，大家都爬在桌子上緩解疲累。我垂眸掃了一眼，看到一句話。
    “該了結了，你忘了，我沒忘，從哪開始就在哪結束。”
    我狐疑，什麽意思。
    放學的時候，我看到張晟並沒有等袁一夢，這應該是高中上來的第一次，我總覺得哪不對勁，鬼使神差，我就想跟著張晟，我悄地跟在他後麵，跟著他走著走著，竟然回到了小學的附近。
    我看著小學的大門發愣，這時候孩子們基本都回家了，隻有三三兩兩在旁邊小賣店買東西，跑起來紅領巾都到了後邊，看見一個小女孩紮著馬尾，偷偷瞄著一個男孩，滿眼星辰，真好啊，那仿佛已經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回過神來，我已經找不到張晟的影子，我有些懊惱，暗罵自己。
    我漫無目的的走著，一條林蔭小道，我們一起回家的記憶，看著操場，我們一起玩，一起笑，多久沒有隻有兩個人的笑容了。走到那條無人的街道，你第一次說要送我回家。
    我下意識地往小巷裏看，卻看見一群人圍著你，我看見為首的那個人胳膊上有一條紋身，在哪見過呢？
    我愣愣的站住，看見你注意到我，對我使眼色叫我走，一雙劍眉慢慢地擔憂，你被人推搡著，一瞬間我所有的勇氣都回來。
    理智告訴我現在我什麽都做不到。
    我退到一旁，悄悄報了警。
    “喂，警察嗎？這裏是……”
    一雙手突然伸過來，把我的電話打飛，我怔住，是那個花臂，眼裏全是不屑，我看著他，吞了吞口水。
    我壯著膽子對他說“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在十五分鍾之內過來，蓄意滋事，打架鬥毆是要坐牢的。”
    “哼”他冷哼一聲，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說“你應該是小夏吧？”
    “嘖嘖嘖，瞧瞧我的記性，怎麽聽別人叫一遍你，我就記住了呢？”他滿臉笑意的說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怎麽認識我的？”
    “我嗎？那你要問問張晟啊，我記得你倆那會兒可是關係好的不得了啊！”他掙大眼睛，指著自己問我，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
    我向後縮了縮。
    他冷笑，看著我問。
    “不認識我啊？你們都忘了……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記著每一個人。”他突然衝過來掐著我的脖子，懟著我的臉說。
    他越來越用力，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掙紮著。
    聽到張晟的聲音，“放開她，跟她沒有關係，我一人承擔。要殺要剮，今日全都了斷。”
    旁邊的那些人也被花臂的行為嚇到了，我滿臉青紫，翻著白眼，漸漸掙紮的力道變小，大家都怕惹事，上來勸阻花臂。
    “大哥，行了，嚇唬嚇唬就好了……”
    花臂一把甩開那人，我也滑落在地，猛烈的咳嗽著，看到他滿眼腥紅，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我被他拉著，在地上拖拽著拖到小巷深處。
    我伏在地上猛烈咳嗽，張晟向我跑來，驚慌失措的拍著我的背，顫抖著聲線問我“沒事吧？怎麽樣啊？”
    花臂冷笑了一聲，讓人把張晟拖到他麵前，讓張晟跪下，我心裏猛的一疼，他極度驕傲，極度自尊，我抬眼，滿眸眼淚，雙目滿是紅血絲。
    張晟緊握雙拳，青筋凸起，那是我從沒見過的張晟，他開口問“你到底要怎麽樣，當年的事怎麽才算完？”
    “我……哼，我要怎麽樣，我要你張晟給我跪下，磕頭叫我三聲爺爺我錯了，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放過你！”花臂一字一頓的說著。
    我的記憶湧上來，他就是那天被張晟打的那個男人，那天張晟要求送我回家，那個紋身男。
    我一瞬間血液倒流，他的仇恨積攢到今日足以說明他有多恨，又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們。
    一群人上去對著張晟膝蓋後側狂踢，讓張晟跪下，我心疼的像刀割，我心疼這個男孩，一瞬間眼淚全都出來，我的男孩啊。
    我跌跌撞撞的起來，哽咽大喊著“別打了，求求你們了，別打了。”
    我看著張晟就這樣被打的狼狽不堪，膝蓋都要跪在地上的一瞬間。我撲上去，撲通一聲跪在花臂麵前，我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我哭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的錯，我道歉，求求你放過他吧，別打了，求你了，求你了……”
    眼淚順著臉頰源源不斷的滑落脖子裏，我感覺那一刻尊嚴什麽的都不重要，我隻想這個我喜歡了八年的男孩好好的。
    花臂慢慢蹲下，盯著我看“張晟麵前都是情種啊！可是你的誠意不夠，我不同意，繼續打！”
    我鬆開手，想都沒想，對著水泥路上狠狠的磕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了，求你放過我們吧，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多少下的時候，我的眼睛被流下來的血糊住，我什麽也看不清，隻是聽到身後的打鬥聲停了。大家都被我嚇到了。
    花臂盯著我，愣神地說。
    “這不是我最初想要的，我這麽多年都記得那天，張晟讓我跪下，我每天都在恥辱中度過，我想要的是什麽呢？”
    他說著就蹲下身來，張晟掙紮著大喊“放開她，別碰她。”
    花臂抬起我的腦袋，傷口慘不忍睹，不停地冒著血，他問我“值當嗎？他女朋友又不是你，憑什麽要你磕頭我就放過他，我呢？我用什麽放過我自己！”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晟好像道歉了，說對不起，當年年少無知。
    我覺得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低著頭，怎麽也抬不起來，恍恍惚惚聽到張晟喊著我的名字，聽到救護車的聲音，聽到警車聲音
    荒蕪的青春，我們說不清我們傷害過別人什麽，得到過什麽，隻希望自己某一天幡然醒悟，覺得自己誰也沒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