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榮先嚇得趕緊跳下車，不敢去救欒樂，急忙逃跑才保住性命。殖綽和郭最沒辦法回到齊國，郭最逃往秦國，殖綽逃往衛國。欒盈聽說欒樂死了，放聲大哭，士兵們都為他惋惜。欒魴守不住陣地，收兵保護欒盈，向南逃跑。荀吳和範鞅聯合部隊從後麵追來，欒盈和欒魴帶著曲沃的士兵們拚死抵抗，殺得天昏地暗，晉軍才撤退。欒盈和欒魴也受了重傷，逃到南門時，又遇到魏舒帶領部隊阻攔。欒盈流著淚說“魏伯，您難道不記得我們曾經在軍隊共事的日子嗎？我知道我肯定會死，但是我不應該死在魏伯的手裏啊！”魏舒心裏不忍，就讓車隊和步兵分列兩邊，讓欒盈一行人通過。欒盈和欒魴帶著剩下的士兵，急忙跑回曲沃去了。不一會兒，趙武的軍隊到了，他問魏舒“欒家的人已經過去了，為什麽不追擊他們？”魏舒回答“他們就像是鍋裏的魚和甕裏的鱉，已經被廚師拿走了，不需要我們出手。我想起我們的先人之間的友誼，真的不忍心動刀子。”趙武聽了非常心痛，也不再追擊了。範匄聽說欒盈已經走了，知道魏舒很重情義，就沒有再說什麽。然後他對範鞅說“那些跟隨欒盈的人都是曲沃的士兵，他們一定會回到曲沃。現在他們的爪牙已經被削弱了，你帶領一支軍隊圍攻曲沃，不用擔心不能打敗他們。”荀吳也願意一同前往，範匄同意了他們的請求。兩位將領帶著三百輛車，圍攻欒盈在曲沃。範匄回到晉平公複的公宮，取出丹書並將其焚毀，之後讓斐豹獲得自由，並讓他帶著二十多家人離開。範匄最終收編了斐豹，任命他為自己的牙將。
    話說回來，齊莊公在打發欒盈離開後，就開始大規模地選拔士兵，任命王孫揮為大將，申鮮虞為副將，州綽、邢蒯為先鋒，晏氂為殿後，賈舉、邴師等人負責貼身保護，選好了吉日便出征了。他們先侵犯了衛國的土地，衛國人都很警惕，不敢輕易出戰。齊軍並沒有攻城，而是直接北上進入了晉國的境內，直奔朝歌。他們圍攻了三天，最後成功地奪取了朝歌。莊公登上朝陽山慰勞軍隊。於是，他把軍隊分成兩個隊伍王孫揮和其他將領帶領的前隊，從左邊的路線經過孟門隘口；莊公自己率領的“龍”、“虎”兩隊作為後隊，從右邊的路線經過共山；雙方都在太行山集合。他們在行進的過程中不斷殺戮和掠奪，這些都不必細說。邢蒯在共山下過夜，被毒蛇咬傷，肚子腫脹而死。莊公非常惋惜他。沒過多久，兩隊軍隊都到達了太行山，莊公登上山觀察二絳，正在商議襲擊二絳的事情。這時聽說欒盈被打敗逃到了曲沃，晉國國君已經調動全部軍隊將要到來，莊公說“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於是他放棄了原來的計劃，在少水處駐紮並開始撤退。邯鄲的守衛大夫趙勝，調動本城的軍隊追擊莊公。莊公誤以為晉國的大軍已經到來，而自己的前隊已經先行出發，於是倉皇逃跑，隻留下晏氂斷後。結果晏氂的軍隊被趙勝打敗，晏氂被趙勝斬殺。
    範鞅和荀吳圍攻曲沃城超過一個月。城內的欒盈等人多次戰鬥都無法取得勝利，城中的死者已經超過了一半，力量耗盡無法繼續防守，最終城池被攻破。胥午選擇伏劍自殺。欒盈和欒榮都被俘虜。欒盈說“我後悔沒有聽從辛俞的建議，才落到了這個地步！”荀吳打算將欒盈囚禁起來，解往絳城。範鞅說“主公猶豫不決，如果他們乞求饒命而被放過，那就是放縱仇敵。”於是他安排人在夜間將他們絞死，還殺了欒榮，徹底消滅了欒家族。隻有欒魴爬過城牆逃到宋國去了。範鞅等人回來向晉平公複報，晉平公下令以欒家的事情向各諸侯國宣告。眾多諸侯國派人前來祝賀。史官有讚說“賓、傅兩人輔助桓叔，羊舌的枝、佐兩人輔佐文君。羊舌氏世代相傳，手持國政大權，世世代代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然而，羊舌黶一個人奢侈浪費，使得家族的功勳逐漸喪失。羊舌盈雖然喜好賢士，但最終還是丟失了性命。因此，保家之道非常重要，這也是對子孫後代的一種告誡。”於是範匄退休，趙武接替他執掌政權。這些不在話下。
    齊莊公想要攻打晉國卻沒有完成他的功業，他的雄心壯誌還沒有熄滅。當他回到齊國邊境時，他不肯進入齊國。他說“在平陰戰役中，莒國人想在他們自己的家鄉襲擊齊國，這個仇恨也不能不報。”於是，他留在邊境上，大規模地搜集車輛和馬匹。州綽、賈舉等人都被賜予五輛堅固的戰車，被稱為“五乘之賓”。賈舉自稱擁有臨淄人華周和杞梁之勇，於是齊莊公派人去邀請他們來見麵。周、梁二人前來拜見，莊公賜予他們一輛戰車，讓他們一同參加軍隊並立下功勳。華周退而不食，對杞梁說“主公賜予‘五乘之賓’這個稱號，是因為我們的勇氣。主公邀請我們兩個人前來，也是因為我們的勇氣。但是他們給了一個人五輛戰車，而我們兩個人隻有一輛，這不是在侮辱我們嗎？為什麽不辭別他們，去找別的地方？”杞梁回答說“我有一位年邁的母親，我必須先稟報她的命令。”於是，杞梁回家告訴了他的母親。杞梁的母親說“你如果沒有義氣，死後也沒有名聲，盡管成為‘五乘之賓’，別人還不是會嘲笑你嗎！你要努力，不能逃避主公的命令。”杞梁將母親的話告訴了華周。華周說“這位婦人都能記得主公的命令，我怎麽能忘記呢？”於是他和杞梁一起乘坐一輛戰車，侍奉在齊莊公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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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莊公停止了戰爭數日，下令讓留王孫揮帶領大軍駐紮在國境上，隻選用“五乘之賓”和三千名精銳士兵，帶著兵器準備襲擊莒國。華周和杞梁自願成為先鋒部隊。莊公問道“你們需要多少輛戰車？”華周和杞梁回答說“我們兩人去見您，也是願意獨自前去。您賜給我們的一輛車已經足夠我們使用了。”莊公想測試他們的勇氣，笑著答應了他們的請求。華周和杞梁約定輪流駕駛戰車，臨行前說“如果再有一個人作為車右，我們就可以組成一支隊伍了。”有一位小士兵站出來說“我願意跟隨兩位將軍一起出征，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接受我？”華周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小士兵回答說“我叫隰侯重，是本國人。我非常崇拜兩位將軍的義勇，所以想跟著你們一起戰鬥。”於是三個人一起坐在一輛戰車上，插上一麵旗幟，打著鼓聲，疾馳而去。他們先到達了莒郊，一夜露宿。第二天清晨，莒國的黎比公得知齊國軍隊即將到來，親自率領三百名士兵在郊外巡邏。當他們遇到華周和杞梁的戰車時，準備詢問他們的情況。但是，華周和杞梁怒目圓睜，大聲喊道“我們是齊國的將軍，誰敢和我們決鬥？”黎比公吃了一驚，發現他們隻有一輛車，於是命令士兵包圍了他們。華周和杞梁對隰侯重說“你要一直敲鼓！”然後跳下了馬車，手持長戟，與士兵激烈戰鬥。他們遇到的敵人都被他們擊敗，三百名士兵中有一半被殺死或受傷。黎比公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兩位將軍的勇氣了！我們不需要死戰，我願意與你們共享莒國！”華周和杞梁異口同聲回答說“背棄祖國歸附敵國，這不是忠誠；接受命令後放棄，這不是誠信。我們深入敵境殺敵，這是作為將領的職責。至於莒國的利益，我們並不知道！”說完，他們揮舞長戟，重新開始戰鬥。黎比公無法抵擋，被大敗而逃。
    齊莊公的隊伍已經到達了，聽說兩位將軍獨自戰鬥取得了勝利，於是派人去召回他們，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兩位將軍的勇敢了！沒有必要再戰鬥了，我願意把齊國分一半給你們，與你們共享！”華周和杞梁異口同聲回答說“你立下‘五乘之賓’的稱號，但我們卻沒有參與其中，這是低估了我們的勇氣。你還以利益來誘惑我們，這汙了我們的清譽。我們深入敵境殺敵，是作為將領的職責，至於齊國的利益，我們並不知道！”於是他們拱手告別使者，棄車步行，直接前往莒邑。黎比公命令士兵在狹窄的道路上挖掘溝渠並點燃炭火，炭火冒著熊熊烈焰，阻止了他們前進的步伐。隰侯重說“我聽說古代的士人，能夠在後世樹立名聲的，隻有那些舍生取義的人。我能讓你們安全地跨過這條溝。”於是他拿起盾牌，自己趴在炭火上，讓兩個兒子踩著他的身體過去。華周和杞梁跨過溝後，回頭看隰侯重，他已經被燒得焦頭爛額了。兩人朝他哭喊。杞梁止住了眼淚，而華周則哭得無法停止。杞梁說“你害怕死亡嗎？為什麽哭得這麽久？”華周說“我難道會害怕死嗎？他的勇敢和我一樣，但他卻能先我而去，所以我為他感到悲傷！”黎比公看到兩位將領已經越過了火溝，連忙召喚一百名善於射箭的人，埋伏在城門兩側，等待他們靠近，然後一齊射箭。華周和杞梁勇往直前，奮力奪門，這時一百名射手的箭矢一齊射出。兩位將領冒著箭矢衝鋒陷陣，又殺死了二十七人。城牆上的守軍士兵們，紛紛射箭向下。杞梁受重傷先死了。華周身中數十箭，力氣耗盡被俘，但仍然氣息未絕。黎比公將他帶回城中。有一首詩為證“爭羨赳赳五乘賓，形如熊虎力千鈞。誰知陷陣捐軀者，卻是單車殉義人！”
    卻說齊莊公收到使者的回信，得知周、梁兩國的將士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於是率領大隊人馬前進。到了目的地，聽說那三個人已經戰死了，齊莊公非常生氣，於是決定攻城。黎比公派使者前往齊軍營，表示歉意“我隻看到了他們的單車，不知道他們是由大國派來的，所以誤傷了他們。另外，你們大國死亡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三人，而我那邊被殺的人已經超過一百人了。他們是自願求死，我們沒有敢加兵力。我很害怕你的權勢，特意命令我這個使者跪地百拜謝罪，願意年年來朝拜齊國，絕不敢有絲毫二心。”齊莊公的憤怒仍未平息，不同意黎比公的提議。黎比公又派使者前來請求，想要把華周的屍體送回去，並且歸還杞梁的屍體，還願意以金帛犒賞軍隊。但是莊公還是沒有同意。突然傳來王孫揮的緊急報告，說“晉侯和宋、魯、衛、鄭等國的君主已經在夷儀會盟，準備聯合攻打齊國。請主公立即班師回國。”齊莊公得到這個緊急消息後，同意了莒邑的請求。莒邑的黎比公大量黃金和財寶，送華周的遺體回去使用溫暖的車輛，以輦車裝載杞梁的屍體，送回給齊軍。隻有隰侯重的屍體在炭火中已經化為灰燼，無法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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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公當日便班師回齊國，命人將杞梁的屍體殯葬在齊郊之外。莊公剛進入郊外，碰巧遇到了杞梁的妻子孟薑前來接夫的屍體。莊公停下車，派人向孟薑致意。孟薑回答使者說“如果梁有罪，我怎麽敢辱沒事的君王來吊孝呢？如果梁沒有罪，我們家裏還有房屋可以居住。郊外不是吊孝的地方，請您代我向莊公道歉。”莊公感到非常慚愧，說“這是我的過錯啊！”於是他為杞梁舉行了吊唁儀式。孟薑抬著丈夫的棺材，準備將他安葬在城外。她在野外露宿了三天，撫摸著棺材痛哭，眼淚哭幹了，接著流下了血淚。就在這時，齊城突然塌陷了幾尺，這是因為孟薑悲傷過度，她精誠所感動了天地。後世傳說秦國的範杞梁因為修築長城而死去，他的妻子孟薑女給他送寒衣到城下，聽說丈夫去世後痛哭，結果城牆因此而崩塌。實際上，這個故事就是以前齊國將領杞梁的事情，隻是被誤傳了。華周回到齊國後，因為傷勢過重，沒過多久也去世了。他的妻子非常悲傷，比一般人哭得還厲害。根據《孟子》的說法“華周、杞梁的妻子，因為哭丈夫而改變了國家的風俗。”說的就是這個事情。史官有首詩說“忠勇千秋想杞梁，頹城悲慟亦非常。至今齊國成風俗，嫠婦哀哀學孟薑。”這件事情發生在周靈王二十二年。那一年，發生了嚴重的水災，穀水和洛水相互抗衡，黃河也泛濫成災，平地上的水深達一尺多。因此，晉侯原本計劃的攻打齊國的計劃被迫中止。
    話說齊國的右卿崔杼對莊公的淫亂行為感到非常不滿，他巴不得晉國的軍隊來攻打齊國，這樣他就可以趁機發動大事，他已經和左卿慶封商量好了，事成之後，將齊國平分。但是，當他聽說因為水災，晉軍的進攻被迫中斷，心中感到非常鬱悶。莊公身邊有一個親信叫賈豎，因為一件小事而被鞭打了一百下。崔杼知道他對莊公抱怨不滿，就用重金賄賂了他，讓他時刻報告莊公的一舉一動。那麽崔杼到底做出了什麽事情呢？讓我們在下一回中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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