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餘歡！
    莫小西離家出走了，在父母還在拚命吵架互相問候對方的時候，她悄悄的拿著自己的書包，跑出了家門，哥哥莫小東早就習慣了父母的吵鬧，關門回自己的房間，塞上耳機，躲避也是一個好的方式，他想著，至少不會讓戰火蔓延到自己身上。莫小東坐在窗邊，突然想起今天的數學測試，趕快把自己今天沒考及格的卷子團成一個紙團，打開窗戶扔了出去。
    外麵還在吵鬧，父母的戰爭還在繼續，而莫小東沒有注意到，妹妹莫小西背著書包跑了出去。
    莫小西背著書包走出自己家的小區，這個有些破舊的小區是母親林雪和父親莫寒逸單位分的房子，筒子樓，後來舊房改造，他們便東拚七湊買了下來。那裏是他們一家四口的家，可是莫小西卻覺得，這個家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了，每天吵鬧不止，母親林雪已經不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母親，她每天的心思都放在和丈夫鬥智鬥勇上麵，無心關心自己的兒女，而父親莫寒逸雖然對家庭也不是沒有責任感，但是隻要遇到老家的親人，就立刻把這個小家放在一邊，我是老大，也是這個家族裏唯一的大學生，老家的人求我辦點事，我怎麽可能拒絕，不好辦也得想辦法給辦啊！這是莫小西父親的原話。
    莫小西其實心裏是很不願意父親老家的親戚來家裏的，那一雙雙幹枯的像老樹皮一般的手，握住自己稚嫩的小手的時候隻是感覺生疼，隨地吐痰，上廁所不衝，吃飯吧唧嘴，還不愛洗腳。
    每次老家的親戚回去，媽媽都要把被子拆洗一遍，然後壓著她和哥哥莫小東給家裏做大掃除。
    但是爸爸莫寒逸卻熱衷於把老家的親戚往家裏領，在飯桌上喝點酒，聽著人家奉承的話，便滿口答應人家的要求，莫小西坐在沙發上，看著平日裏有些嚴肅的爸爸說著她聽不懂的家鄉俚語，和那些親戚一樣開著玩笑，看著那個自稱小時候和爸爸一起長大的三叔嘴角不自覺的鄙夷，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的爸爸了。
    莫小西一邊走一邊想著，媽媽林雪是什麽時候對爸爸絕望的？然後從一個溫柔體貼的女人變成了一個潑婦？是什麽時候？是爸爸把家裏的積蓄借給他的表弟？還是把自己最喜歡的電子琴送給他老家的侄子？還是把媽媽新買的衣服拿給他妹妹？是什麽時候？莫小西想不明白。
    莫小西把校服的拉鏈往上拉了拉，深秋的夜裏有些涼，陣陣秋風吹動著地上剛才被她踩得咯吱咯吱響的落葉，好冷，莫小西轉過頭，看著不遠處自己家的位置，一片漆黑，他們吵過架已經睡了吧？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女兒已經走了出來？
    莫小西覺得心裏陣陣悲涼，她把書包用力往身上緊了緊，這裏是她這一年以來攢的早飯錢，還有她最喜歡的小熊，這場出走她想了很久，這樣令人窒息的環境她實在忍受不了了，晚上失眠，閉上眼睛總是噩夢，每天帶著兩個大眼袋去上學，學習成績也大不如前，她就是學不進去，怎麽也學不進去，怎麽努力讓自己焦慮的心情安靜一來，但是也於事無補，所以，她想離開，即使現在迷茫的不知道去哪，她還是想離開。那種迫切的心情讓她把原來的計劃打亂了，忍不住今天就跑了出來。
    莫小西原打算坐車去投奔江城的姨媽林冰，自己從小就在姨媽家裏長大，和姨媽有很深厚的感情，父母也是在自己需要上小學的時候才接自己回家的。姨媽在莫小西的幼年生活中充當了母親的角色，姨媽沒有結婚，一個人活的精致而自信，莫小西在姨媽家的那幾年應該是她最美好的記憶了，姨媽很疼愛她，給她豐富的物質生活，讓她穿紅色背帶裙和白色蕾絲襪子，擦得一塵不染的黑色小皮鞋，頭上用絲帶紮著蝴蝶結。
    莫小西像個小公主一般在姨媽的身邊，但是自己的媽媽呢？林雪和林冰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她們的樣貌和性格卻有著天壤之別，姨媽身上總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氣，衣服也簡單而有品味。自己的媽媽林雪，嗬嗬！莫小西低頭笑了笑，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像鄉下奶奶家的草垛，和姨媽相似的五官上卻多了些市儈的氣息，那被婚姻折磨的苦深刻的印在了臉上，一條條深深淺淺的紋路仿佛在向每一個人訴說著她的無奈和艱辛。
    同樣是女人，林冰精致漂亮的像清晨帶著露珠的玫瑰，而林雪卻是牆上漸漸褪色的塑料畫，廉價而庸俗。
    想著媽媽把自己領回去的情景，姨媽倚著門口微笑著揮手說道“西西，別委屈自己，要是不適應就回來，姨媽養你！”莫小西想說，我根本就不想回去，可是看著媽媽麵無表情的臉還是咽了回去。
    早晨的第一班車就是去姨媽家的，莫小西知道自己攢了許久的錢也隻夠去姨媽家的一趟單程車票，所以她沒有地方可以住，不能去同學家，會被媽媽發現。莫小西想了想，突然想到距離車站不遠處有一個廢棄的防空洞，莫小東曾經和自己提起過他和小夥伴們在這裏探險的經曆，莫小西想了想，自己一個小女孩，外麵這麽冷，還是去那裏待一晚上吧，車站的候車大廳雖然可以坐一晚上，但是目標太明顯，而且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容易被壞人盯上，即使那個防空洞有些髒亂，但是想到被爸媽找到拉回家，那個沒給過自己任何溫暖的家，莫小西決定還是克服一下自己對於防空洞的恐懼，怕什麽鬼，隻要能回到姨媽的身邊，隻要一晚上，就可以坐第一班車去姨媽家，自己又可以做那個香噴噴的小公主在姨媽的懷裏撒嬌，而不是在這裏原生家庭裏扮演者可有可無的路人甲。
    莫小西加快了腳步，憑著自己的記憶走向那個防空洞，洞口已經被幹枯的雜草擋住了，莫小西用手機微弱的光照著，艱難的一步一步往裏挪，剛進來的地方有很多垃圾，廢棄的易拉罐，用過的紙巾，各種五顏六色的塑料袋，慢慢的往裏走，已經開始幹淨起來，不知道是哪個來探險的孩子用筆寫著“快跑！有鬼！”的字樣，還畫了一個巨大的骷髏頭。
    莫小西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死死的掐住又放開，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卻又不由自主的往後看，總覺得身後有個人跟著她。
    “喵嗚！喵嗚！”兩聲淒厲的貓叫聲傳來，仿佛在防空洞的深處，莫小西用手機照了照，裏麵幽深黑暗看不到盡頭，怎麽會有貓？
    正在莫小西被貓叫聲嚇得一動不動的時候，一個腳步聲從裏麵由遠而近的走了過來，一個有些瘦削的男孩，抱著一隻黑色的貓走了出來，他的眼睛很漂亮，以至於莫小西有些忘記了害怕，多年以後，莫小西每每想到那天晚上的相遇，都會想起他眼中仿佛有星光在閃爍，那雙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讓莫小西忘了這裏怎麽會出現一個抱著黑貓的男孩，隻覺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你是誰？”男孩的聲音還帶著些稚嫩，他懷裏黑貓眯著眼睛看著莫小西，在男孩的懷裏呼嚕了一聲。
    “我，我是莫小西！”莫小西本來想說個假名字，但是看著男孩，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真實名字說了出來。
    男孩低頭笑了笑說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已經幾百年沒見過有人能看到我了，更別說聽到錦雲的叫聲了！”
    “幾百年！”莫小西有些吃驚的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孩，“你不是人？你是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