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莫斯科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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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年7月4日,莫斯科,周六。
    毀滅雖短暫,延伸的過程卻漫長。
    曾威懾整個世界的強大存在已轟然坍塌,完全崩潰卻非一朝一夕。
    往來行人步履匆匆,臉上陰雲密布,就像那濛濛細雨,雖是夏日,卻陰沉微冷。
    一座頗具古典主義美學的建築屹立在街角,卻仿佛根本不存在於世間,形同空氣。
    微弱的魔力波動籠罩於此,雖咫尺之隔,對不懂魔法的普通人而言卻是兩個世界。
    一男一女緩緩從中走出。
    “埃裏克先生,如果還有需要請隨時聯係我,典籍管理司始終歡迎您。”
    年過五旬的女人笑得諂媚,語氣謙卑,畢恭畢敬地送上皮箱。
    “謝謝,莉迪亞女士,我會再來的,隻要價錢合適。下次您可以直接叫我林恩。”
    名為林恩的青年說話間聽不出外國口音,俊朗的麵龐露出無可挑剔的微笑,禮貌且真誠。
    接過箱子,感受到無痕伸展咒也無法完全抹消的分量,他滿意地點頭,大步走進人群。
    許久,目送他遠去的女人才轉身折返,心中盤算著怎樣才能繼續大發橫財。
    這樣闊綽的客戶不多,但這個時代太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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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想法,林恩不知曉也不在意,他隻是拎著皮箱默默走向近郊。
    這份從中世紀傳承至今,卻因局勢動蕩無人問津而廉價出售的典籍是該國魔法部的絕密珍寶,如今卻隻賣幾千加隆,比這兩年在東歐各國的收獲更珍貴,也更廉價。
    不枉他專程走一遭。
    平複著心緒,他緩步走進一條小巷,卻忽然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
    “德米特裏,跟了這麽久,有事嗎?”
    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巷子裏回蕩。
    少頃,一個粗壯的身影從拐角走出,麵露不虞。
    “林恩·埃裏克,把偷走的典籍放下,然後離開。”
    與粗豪的外表不符,眼前人雖衣衫襤褸,卻仍帶著歲月磨礪的沉穩與鎮定。
    德米特裏·米哈伊洛夫,原魔法部傲羅辦公室主任,現已失去一切職務。
    洶湧的魔力在魔杖頂端凝聚,惡咒蓄勢待發,威脅之意已不言而喻。
    “你誤會了,這份轉讓證明有新任魔法部的授權,上麵的公章很清……!”
    聽到這話,林恩從容地掏出羊皮紙,當著對方的麵鋪展開來。
    然而,話未說完,兩道寒光從他背後刁鑽地襲來,撞在無形的光幕上,潰散成光點。
    自動觸發的高級鐵甲咒輕鬆格擋,沒有讓它們發揮任何作用,除了為林恩的臉上增添一抹陰霾。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
    兩個看起來比德米特裏年輕些的男子從後方包夾而來。
    他們也曾是傲羅,在東歐小有名氣,戰績不凡。
    “你們果然也在,但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我不喜歡。”
    林恩的聲音很平靜,冷意十足。
    “你們已經不是傲羅了,甚至還是通緝犯,搶劫還好理解,這幅做派要幹什麽?”
    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透著不悅,卻更多是好奇。
    “這是國家的財富,誰也無權將它賤賣或奪走。”德米特裏斬釘截鐵地說,“留下箱子,離開我們的國家。我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家夥,但這是三對一。”
    “三對一,”林恩乏味地放下皮箱,攏攏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笑得意味深長,“你確定嗎?”
    話音未落,兩道紅光從指尖射出。
    “嘭——”
    如同重錘落在胸口,兩個訓練有素的資深傲羅瞬間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直到意識模糊,他們的視野中才多出一抹深沉的紅,視角卻已開始下沉,陷入昏暗。
    教科書般的無杖施法,哪怕沒有魔杖的加持,也迅捷且淩厲。
    左手手腕上,纖細的手鏈亮起微光,修長的魔杖憑空出現。
    “現在是一對一了。”林恩輕快地說,“用舊情報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德米特裏冷汗直流,感到生死超出掌控的危機。
    即便如此,他也不準備退讓。
    “昏昏倒地!”
    粗壯的紅色光束噴湧而出,他主動發起了進攻。
    林恩巧妙地側身躲開,卻也視線一偏。
    抓住機會,德米特裏毫不停歇,魔杖劈砍。
    一道道光束襲來,巷子各處的碎石則趁機升空,在變形術的驅動下化作鋒利的石錐,再度轟落。
    組合攻勢,並不算華麗,卻非常實用。
    過去十幾年,世界各地有數不清的黑巫師倒在這三板斧下。
    但林恩隻是不慌不忙地舉起魔杖,也不見念咒,舉重若輕地揮出。
    堅硬的磚石地麵驟然開裂,磚塊升空,迅速變成一麵精致的盾牌擋在身前。
    澎湃的魔力氤氳其上。
    “轟——”
    碰撞中,石錐化作漫天的齏粉,散落一地。
    同時,一道銀光從德米特裏腳下的水窪升起,毫無征兆。
    不過瞬息,這位準備了無數後手的老辣傲羅就被凍在裏麵,化作冰雕。
    雨水落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寒冰很薄,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他能活動的隻剩雙眼,所有後手都沒了意義。
    “幾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你想留住的一切都已經毀滅了,幾十年前你剛出生的時候就如此。你的理想與忠誠讓我尊敬,但它找錯了對象。”林恩走上前,頗遺憾地低聲說。
    寒冰應聲破碎,杖尖頂在他的腹部。
    “結束了,除你武器。”
    光芒閃過,高大的身影撞在牆角,魔杖旋轉著落入林恩手中。
    勝負已分。
    “他們會在兩分鍾後醒來,傲羅預計五分鍾到位,你要抓緊時間了。”提起皮箱,林恩灑脫地拋回魔杖,揮手道別,“祝你好運,我們還會見麵的。伱懂我的意思,再會。”
    “你……!”
    德米特裏倒在牆邊,感受著徹骨的寒意,掙紮抬手,試圖撿起掉在地上的魔杖,卻也隻能目送林恩化作殘影消失在巷尾。
    他的臉上有懊喪和不甘,更多的是深沉的幻滅。
    莫斯科在下雨,或者說,在哭泣。
    為一段看不到前路的未來。
    以及,無可挽回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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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伯明翰,埃德巴斯通。
    華燈初上,正是這座多元文化交融互滲的城市“蘇醒”的時間。
    跨越數千公裏的漫長距離,旅途勞碌的林恩總算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返回家中的他一頭鑽進書房,顧不得收拾行李,徑直走到靠窗的書桌旁。
    一行行隻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文字在眼前閃動:
    【昏迷咒熟練度暫時無法提升】
    【變形術熟練度+2】
    【盧恩符文熟練度+1】
    【繳械咒熟練度暫時無法提升】
    “喔~車還真不少!”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車流與人群,林恩一邊收拾著桌上散落的羊皮紙卷宗,一邊輕聲感慨,“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日子。”
    尾音輕輕揚起,帶著小小的歡樂與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