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差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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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的東江市,細雨紛飛。
    晚七點半,街頭燈光映照著濕潤的柏油路,行人匆匆,傘麵輕輕晃動。空氣中彌漫著濕潤和微涼,夜幕降臨,城市在雨中靜謐而朦朧。
    在這麽個天氣下,位於城市近郊的木狐圍棋道場自然分外安靜,隻有對弈室內時不時傳來清脆的落子聲。
    這……
    這是隻自學了兩年半圍棋的水平?!
    弈至第30手時,雷競鳴開始覺得不對勁。
    如果說前麵十來手不怎麽失誤的布局,在這個有ai的時代,普通圍棋愛好者也有可能下出來的話……
    那剛剛的這手“夾”,可就有點意思了。
    這手“夾”看似隻是逼個應手,攻擊左下角的白棋,但實際上是在呼應右上角十步開外一個變化的引征!
    麵對這手“夾”不能簡單地連上,否則右上變化下出來自己不能滿意。
    雷競鳴思考了一會,小心謹慎地“罩”了一步,算是兼顧了兩麵,可此時的他已然手心滲汗。
    這一步棋事小,背後反映出的問題才是大頭。
    這個芮昭哪裏隻是愛好者級別!
    她完全能夠衝段!甚至……
    搞不好她現在這水平已經是職業級別了!
    意識到這點後,雷競鳴很快便明白為什麽廖想一邊說遇到麻煩了還一邊在這跟小姑娘下棋……
    原來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小姑娘,特麽的就是麻煩本煩呀!
    此時的雷競鳴忍不住瞄了旁邊的芮國權一眼,頓時有種自己被仙人……啊不是,被坑了的感覺!
    芮先生,你管你女兒這叫“沒怎麽接觸過圍棋”?
    哪怕是我兒子當年學棋兩年半的時候都沒這水平呐!
    這下好了,騎虎難下了!
    盡管他對圍棋也是發自內心地熱愛,長久以來一直堅持參加各項比賽,跟上研究步伐,所以棋藝退步並不誇張。
    但四十七歲的雷競鳴,實力水平早已過了巔峰時期,現在基本也就普通七段水平。
    看起來七段比九段隻少兩個段位,但內行人都知道中間差距之大。
    就更不提有些九段隻是因為分數剛好夠九段,有些九段則是因為段位最高隻有九段。
    所以現在的雷競鳴和低段職業下棋,讓先勉強還行,讓兩子……
    嗯,還是洗洗睡吧。
    此時的他可謂如坐針氈,而芮昭此時又是一步妙手,繼續在做右上角征子的文章。
    壞了!壞了壞了!
    雖然這手棋依舊能應,但雷競鳴知道:
    自己再這麽下去,隻怕是連晚節都不要了!
    他頓時有種想起身說不下了的衝動,可再一想自己剛剛和芮國權打的保票,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下下去。
    他雷九段可一直都是體麵人,要臉!
    正所謂失節事小,麵子事大!這盤棋自己咬碎鋼牙也得想辦法贏!
    但雷競鳴也知道,這盤棋再這麽四平八穩地下下去肯定不行:正常下自己壓根追不回開局的兩個讓子。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了,必須要出重拳!
    第33手,雷競鳴果斷選擇脫先,在右上角落子。
    這步棋在消除征子變化的同時,下一步還可以將黑棋的外勢兩邊分斷!
    這是在逼芮昭做選擇。
    如果她顧了右上角,那自己回手將左下角白棋接上,黑棋失去主動,他能接受。後續他也會繼續采用這種逼讓的下法,加快追擊速度,不斷蠶食芮昭的讓子優勢。
    而如果芮昭直接將左下角白棋的斷尾吃下,盡管自己實地受損較大,但在右上角獲得了攻擊兩塊白棋孤棋的機會,那對雷競鳴來說也未嚐不能接受。
    畢竟論絕對實力,現在還是他占優,一旦芮昭被逼出重大失誤,被自己屠掉一條大龍,那這局棋還是有贏的可能!
    小姑娘……你會怎麽選呢?
    下完這手後,雷競鳴抬頭打量了眼年輕的對手,想看看她會有怎樣的表情。
    可芮昭卻依舊儀態優雅,專注的表情中沒有任何細微的變化。
    切……怎麽小小年紀就跟我那臭小子似的!
    雷競鳴腹誹一句,卻見芮昭很快有了動作。
    她落子在了左下角,將白棋斷尾吃下後增加了很大一塊實空。
    好啊,小姑娘有種啊!
    可我就等你這步呢!
    雷競鳴幾乎沒有思考,果斷分段了右上角的黑棋。
    那就讓我好好看看你有幾斤幾兩吧!
    …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傍晚逐漸邁向了黑夜。
    “小廖!”
    晚九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一個中等個頭、地中留海的中年老男人衝進了木狐道場的分析室。
    “老師!您怎麽來了?您不是今晚才到東江嗎?”
    此時薑璐已經下班回家,木狐道場的分析室裏隻剩下廖想一人。他見到於慶光突然趕來頗有些驚訝。
    “所以我到了之後直接過來了呀!”於慶光眉頭不鬆,直接在廖想身邊找了個座坐了下來:“剛打你電話幹嘛關機?也不回微信?”
    “啊?”廖想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啊,剛我在對弈室下了棋,下完出來後又急著看雷老師這盤,所以忘了重新開聲音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於慶光也懶得糾結細節,單刀直入道:“是不是芮先生那孩子搞出情況來了?”
    廖想苦笑著點了點頭,旋即把今天的情況簡單扼要地說給了自己的老師。
    “什麽?隻自學兩年半就把你給下贏了?!”於慶光聽完直接站了起來。
    雖然他先前就猜測,搞不好是芮國權這女兒超乎想象的強,所以把自家道場弄得是雞飛狗跳。
    可這小姑娘隻自學了兩年半圍棋,這完全超出了於慶光的想象。
    自學兩年半就把廖想個職業二段給下贏了……
    這特麽的是人?
    老雷那兒子、抑或是老尚當年,都沒這麽妖孽吧?!
    廖想點了點頭,繼續補充道:“我大體估了估,那小姑娘三段水平怕是有的。我本來想著讓雷老師分先把她下贏了,先給芮先生個台階和交代,再後續詳聊芮昭是不是走職業的問題……
    “可哪知道雷老師壓根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把我一通罵後自己定了個讓兩子就衝上去了……”
    “靠,這傻x怎麽還是那麽莽……我都懷疑他那麵癱兒子是他親生的嗎!”於慶光罵了句後繼續問道:“那現在情況怎麽樣?”
    廖想朝顯示屏抬了抬下巴,無奈說道:“您看吧,應該馬上就結束了。”
    於慶光順眼望去,目光上下遊移了一會後便心下了然:
    “嘖,白棋,差了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