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市，木狐圍棋道場。
    將公證員遊嬋送出大門後，三個半老不老的中年人此時圍作一團。望著眼前縮著腦袋的少女，歎的氣是一個比一個長。
    而其中，又以於慶光格外痛心疾首一些。
    畢竟脫線的學生他已經教出來過一個，這要再出一個，隻怕是自家道場的招牌都要臭了！
    “我也真就不明白了！你沒事和林睿昕聊那麽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
    “拉踩了倆師兄也就罷了，他倆在實力方麵一直都很拎得清，也不會和你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可最後那句實在是……哎！
    “這下好啦！人林棋聖撂下句‘別讓我知道你是誰’就頭都不回地下線了！我和老尚還不好追他要複盤意見！”
    “為、為什麽啊……”
    少女小聲囁嚅道。
    “你居然還問為什麽？！”
    於慶光頓時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也就芮昭是個漂亮小姑娘，要是當年教孫猴兒的時候他都要把學生拎出去罰跑圈了！
    “你難道不知道對麵那人就是當世第一‘網紅林’嗎？這貨就容不得有人在他麵前跳！”
    芮昭低著頭小聲抗議：“我、我現在比較有名的選手的名字還有榮譽都還沒記全，他們網上的這些昵稱就更記不住了……”
    “那你從棋力不就能看出來嗎！能讓你兩子對弈的，除了小雷不也就林睿昕了嗎！笨！”
    “嗚——”
    又一次被老師說笨的少女不由得鼓起了嘴角。
    “可我、我確實感覺他比雷歧老師弱一點點，所以想著是不是戴燃老師或者熊國手。一點沒想到這個【苟苟蹦不住】就是林棋聖……”
    “誒誒！你別學當初那黑小孩說話呀！”
    於慶光趕忙叫住芮昭，打起了補丁。
    “退一萬步說，你喊別人尊敬點我沒啥意見，但喊孫猴兒隻能喊師兄，千萬別帶頭銜，明白嗎！”
    “噢噢！知道了於老師！”
    在消除了潛在隱患後，於慶光這才沉聲問道：
    “……另外，你剛說，感覺林睿昕比雷歧弱？這怕是不見得吧？”
    芮昭又想上了幾秒，給出了她的理由。
    “嗯……其實論平均水平，我覺得他們兩個確實差不多，隻不過林棋聖波動更大，漂亮的棋確實漂亮，不好的棋也著實有點問題。
    “像剛那局，他連著和我開了三個劫爭，就仿佛有意引導一般，這哪裏是普通棋手做得了的！
    “可劫開出後，有些劫材應手我又感覺他判斷沒那麽準確，是以每個劫打完都沒怎麽太賺……
    “而且圍棋不都講究比失誤少嗎？林棋聖這種神一手鬼一手的下法，相對於雷歧老師這種兼具穩定的下法，毫無疑問應該是劣勢吧？”
    聽完學生這番話，雷、於、厲三人都是一愣。
    雖然三人都已覺得，現在的雷歧完全可以和林睿昕分庭抗禮，下月的棋聖戰必然是場針尖對麥芒的鏖戰。
    可芮昭居然說……雷歧已經要比林睿昕強了？
    那可是林睿昕啊！
    曾經在職業賽場上完成連勝28場壯舉的林睿昕啊！
    於、厲二人都不禁將目光投向了老雷九段。
    雷競鳴見狀不對，當即自辯道：
    “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我自己都沒對那小子有信心到那個程度，怎麽可能還教芮昭這麽亂七八糟的說法啊！”
    “哪怕你受讓先手都基本贏不了兒子，也覺得不行？”
    麵對損友的擠兌，雷競鳴無動於衷。
    “不行！因為林睿昕肯定也能做到。
    “去年鄒漾和劉虞鴻受讓先手下了林睿昕四盤，無一取勝，而我現在分先下她倆都是下風。”
    “嗯……也是。”
    於慶光點了點頭，本想繼續詢問芮昭，卻好似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又繼續問了句。
    “那老雷，漾漾、劉虞鴻和白吟樺比，怎麽樣？”
    雷競鳴幾乎是秒懂損友意思，歎了口氣，如實答道。
    “雖然差距不算多大吧，但毫無疑問是小白更厲害。
    “鄒漾和劉虞鴻丟到男子圍甲，基本也就是替補水平，最多下下四台。
    “而白吟樺雖然在三台裏不算強吧，但確實是曾經極有可能衝擊八段的三台棋手。”
    “唔……比女子最強還要強嗎？”
    於慶光頓時沉吟了起來，而厲望遠也不禁搖頭。
    芮昭見狀不禁有些好奇：“呃，於老師，這個白吟樺……是誰呀？伱們怎麽突然提到他？”
    對於現在的芮昭來說，圍棋界常識還遠未能補到中堅棋手這部分，所以“白吟樺”這個名字對她來說還很陌生。
    但在圍棋這一競爭極為激烈的運動裏，一個平時沒聽過的人，可能已是讓眾多業餘棋手、甚至職業低段高山仰止的存在。
    於慶光打量了她一眼，隻平靜地說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
    …
    “盧副主席，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我也很感謝您和尚主席的關心。但這個事情……我意已決。”
    聽得眼前男青年的發言，盧文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小白，是你覺得三十萬元的補償款不夠嗎？”
    “嗬，有這方麵因素在吧！”
    白吟樺略帶自嘲地笑笑。
    “棋協的各項規章製度表決通過到公示執行都需要時間，等你們將製度漏洞填補好，估計得快一年。
    “而以我的棋力，在業餘比賽裏肆虐個一年，弄個大幾十萬獎金，應該問題不大！”
    大幾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盧文劼一時陷入沉默。
    雖然這個金額在當今這個時代似乎啥都不算了，可對於圍棋界來說，依舊不能算個隨隨便便的數目——尤其是對他們這些已經退役了的老家夥來說。
    畢竟圍甲一年的讚助金額也不過才一千萬而已！
    可沉思許久後，盧文劼還是咬牙開口道：
    “那小白，如果能給到你八十萬的話，你就願意放棄退段的決定對嗎？”
    白吟樺似乎沒有想到盧文劼會這麽說，表情裏透出幾分驚訝。
    可他依舊搖了搖頭。
    “盧副主席，可這也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您和尚主席也別破費了……”
    “那還有什麽問題啊！”
    此時盧文劼的語調忍不住高了起來。
    在他看來，自己能願意和白吟樺提八十萬的補償的事情，已經是做了極大的讓步。
    結果對方依舊一副給臉不要臉的態度，這讓一向溫文爾雅的盧文劼動了怒火。
    見盧文劼這副模樣，白吟樺隻是示意對方稍安勿燥，隨後慢慢說將起來：
    “盧副主席，我最近想了很多，趁這個機會……我們聊聊吧？”
    “可以。”盧文劼壓著怒火沉聲應道：“聊什麽？”
    “內卷，還有……龐氏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