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兩處茫茫皆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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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衣謠!
    忠勇侯反了!
    新任忠勇候錢煜即位後辛苦籌謀三年,反了!
    有人說新任侯爺是為了那已經病死的雲家二姐兒,有人說新侯爺早有異心,一直伏低做小不過是臥薪嚐膽,還有人說雲家二小姐沒有死而是被當今皇上封為了貴妃,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一時間民間百姓眾說紛紜,還有人猜測當年皇上徹查忠勇侯府一案恐怕其中真有貓膩。而從前白衣翩躚、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如今已經成為了人們口中犯上作亂、陰險狡詐的亂臣賊子。
    月華宮。
    一襲華貴宮裝的女子坐在上首,聽著麵前暗衛匯報給自己的消息,手中的茶盞重重放下,眉心已經緊緊擰在一起。良久,女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擺擺手示意暗衛可以退下。
    暗衛離開後,女子起身走至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冬日了。”女子呢喃自語著,思緒逐漸飛遠,阿煜,你還好嗎?
    造化弄人,錢煜本是重活一世之人,不料他已然成為一個變數。不知是不是命運的安排,雲想容關於前世的回憶已然恢複。恢複了記憶的她,整整三年都沒再見過皇上一麵。
    她想,她對皇上的感情太過於複雜,不見,便能夠克製住想要殺了他的衝動。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清楚的知道,她現在不過是以宋清霜身份活著的雲想容。她的身上牽動著兩個家族的命運,深處宮闈,一步錯便是步步錯,隻有小心再小心方能得以保全自己及家族。
    她恨,多少次午夜夢回她都想殺了皇上。前世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孩是她的親生骨肉,她尚未來得及看一眼便被溺死在盆中。此後的她便如同失了心智一般,雲想容想,她連最後活下去的希望都被皇上毫不留情地掐滅。
    她不知道錢煜是不是也是因為記得前世之事才走上造反的這條路。但是,她沒有時間了。
    “又是一年初雪。園中梅猶在,等一不歸人。”雲想容的腦子開始有些不清楚了。她不知道這一個不歸人到底是誰,是錢煜?是皇上?是前世那個無辜枉死的孩子?還是這一不歸人指的是那個曾經明媚燦爛的雲家二小姐?
    答案已經無從得知。
    “咳咳咳咳咳咳咳”雲想容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漲的她整張臉通紅,喉嚨腫一股腥甜噴湧而出,鮮紅溫熱的鮮血噴灑出來,星星點點落在皚皚白雪上,宛如冬日中的點點紅梅,那樣的刺眼卻又美麗。
    “娘娘!”以靈在一旁看得哭了出來,雲想容隨意的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唇畔,“不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方才劇烈的咳嗽已然抽幹了雲想容身上的所有力氣,此時再開口已經是有氣無力、斷斷續續。
    “娘娘,您聽奴婢一句勸,讓奴婢去找位太醫來為您瞧瞧。”以靈扶住自家主子,眼眶已經紅了,雲想容看在眼裏,她一直都知道以靈這丫頭是個真心為她的,隻是她已然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索性她已經早早地為這個丫頭安排好了以後,她也能了無牽掛地離開了。
    “以靈,你去把我梳妝台上的那個首飾盒子拿過來。”雲想容拍了拍以靈的手,以靈應是,乖乖地去拿首飾匣子。
    “以靈,打開看看我去以後,這裏麵的東西便都是你的,我會為你求一道出宮的恩賜。”雲想容這話說的斷斷續續,以靈隻能一個勁地搖頭,雲想容笑著拍拍以靈的頭,“去吧,去請皇上就說就說我我有些話同他講再不講就就來不及了。”以靈一把放下首飾匣子,不等雲想容再說些什麽,轉身就跑了出去。
    小丫鬟一邊抹眼淚一邊小跑到文宣殿。
    “公公,求您通融通融,我家主子就快不行了,想見皇上最後一麵,求您通融!”以靈扯著守在殿外的太監總管的衣袖苦苦哀求著,那太監一臉地不耐煩。“以靈姑娘,不是咱家不幫您,實在是徐德妃娘娘正在裏麵伴駕,這咱家也不好貿然闖進去啊!”
    以靈知道,今日若想見到皇上必須要豁出性命賭一把,唯一的辦法就是大鬧文宣殿。
    “皇上!皇上!求求您見見我家娘娘吧!娘娘已經咳血數月,已然時日無多,求皇上再見見娘娘吧!”以靈心一橫就開始大聲哭喊,那太監總管一見以靈如此這般正準備叫人將以靈拖走,不料就在此時,文宣殿的大門已經打開了。
    皇上身著一襲明黃色龍袍從殿中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子。皇上看著被人製住的以靈眉頭輕皺了皺,一個淩厲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太監總管,“是誰給你的膽子連月華宮的人都敢綁?”那太監一個哆嗦趕緊跪了下去,身子還在不斷地打著顫。以靈就在這個空當撲向皇上,淚眼婆娑地扯著皇上的衣擺。
    “皇上,奴婢求您,求您去看看主子吧。奴婢來前兒主子剛咳完血,主子不讓奴婢去傳太醫,也不讓奴婢前來打擾您,如今主子讓奴婢來請皇上去見她最後一麵,皇上,主子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啊!皇上,求您去看看主子吧!”
    皇上聽完以靈的話再也維持不住平日裏的威嚴和處變不驚,此時的他腦海中隻來回縈繞著“主子就快不行了”那句話,該死的!為什麽她病的如此重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樣想著,皇上再也顧不得其他,行色匆忙地就朝著月華宮的方位去。
    一路上他也顧不得再去想其他,這三年她對他不聞不問、避而不見也好,隻是如今不過三年光景,她竟然落得如此光景,他想,他是氣她、惱她的,但是此時,他隻想陪在她的身邊。
    以靈跌跌撞撞地跟在皇上的身後,又是哭又是笑的。哭的是自家主子天妒紅顏、紅顏薄命,笑得是皇上對自己主子的情深意重。
    終於,在見到‘月華宮’三個大字時,皇上舒了一口氣,卻也止步不前。明明都走到了門口,他卻沒有邁進去的勇氣。
    “你來了。”就在皇上還在糾結的時候,月華宮的大門被打開了。皇上見到了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以及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人兒。
    “容兒。”皇上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抬起手輕輕撫上雲想容的麵頰,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變成了這般模樣。
    曾經鮮衣怒馬、恣意瀟灑的雲家二小姐不再,如今的雲想容麵容憔悴、身形瘦削,仿佛一陣風過便能將她帶走一般。她還是美的,隻是這樣的美增添了幾分不真實,仿佛隨時都會失去,更加的虛無縹緲。
    “皇上,臣妾臣妾”雲想容想要行李,皇上伸手扶住她,將她一把打橫抱起來向內殿走去。
    進了內殿,皇上輕柔地將懷中的人兒放下,貪婪地注視著麵前人兒,雲想容眼簾微垂,眼中神色不明,手中還在不斷地絞弄著絲帕。皇上一把握住雲想容的手,雲想容身子一怔,心中有抗拒,但不敢表現出來。
    “容兒,朕很想你。”聽著皇上說想她,雲想容心中泛起冷笑,與之相伴的還有苦澀。雲想容抬頭看皇上,三年未見,他好似更加的意氣風發,而她已經命不久矣。
    隻是,一想到她前世慘死的孩兒,雲想容的心中便湧起滔天恨意。她愛麵前的男人,但是她更恨麵前的男人。
    “容兒,朕已經命人傳太醫了,朕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皇上柔聲細語地承諾著,雲想容搖了搖頭,她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心求死的人縱使華佗再世也是無濟於事。
    “皇上皇上您您能不能能不能再再抱抱臣妾”雲想容看著皇上,皇上也看著她,沒有任何猶豫的,一把抱住麵前的人兒。就在這時,雲想容的手中赫然握著一把匕首,直直向著皇上的後心刺去。
    匕首並沒有按照想象中那般沒入皇上的後心,甚至隻是刺穿了皇上的龍袍,而皇上毫發無傷。
    “容兒,你又不乖了。”皇上將頭埋進雲想容的脖頸之間,聲音低沉意味不明,雲想容心中大駭,想要推開皇上。
    “容兒,你就那麽想讓朕死嗎?”皇上抬起頭定定地看這雲想容,雲想容的眸中隱隱浮現了掙紮的情緒,皇上看在眼裏,忽地笑了,“若你真的一心要朕死,朕可以給你這個機會。”說完,就要去揭開衣衫,雲想容就在他低頭的這一瞬間,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匕首刺進了她自己的胸膛。
    “容兒!”皇上反應過來時,雲想容已經氣若遊絲。她抬手撫上皇上的麵容,顫抖地將自己手中的絲帕交給他,皇上看著那絲帕上麵娟秀的字跡,她將一切都交代、安排好了,卻唯獨沒有一句時關於他的。
    皇上死死抱住雲想容的身子,感受著懷中身體體溫的流逝,直至冰涼。
    元貴妃歿了。
    這一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就連前朝也因元貴妃歿了這一事產生了不小的動蕩。
    遠在邊南的錢煜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有人說,錢煜得知元貴妃歿了這一消息時當場便吐血昏迷。
    錢煜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這三天裏,他的夢中有前世,有今生,但更多的都是關於她。
    錢煜想,這也許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解脫了吧。她解脫了,痛苦的是他和他,她這麽做,真的是很殘忍
    “半身風雨半身傷,半句別恨搬心涼。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若有來生,我們還是不要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