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路遙歸夢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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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衣謠!
    1928年12月29日,張學良通電全國,宣布東北從即日起遵守三民主義,服從南京國民政府,改變旗幟。此舉結束了北伐戰爭,實現了南京國民政府完成“形式統一”。
    東北,奉天省。
    一連幾日東北三省都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北伐戰爭結束,南京政府雖在形式上統一了全國,可百姓們的臉色卻不見半分喜色,城中的氣氛一如近日來的天氣,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眼看著周家大少與林五小姐的婚期將至,也為本就壓抑死氣的城內增添了幾分喜氣。
    這林五小姐是留洋回來的,因此思想上便深受洋人那些個‘自由戀愛’主張的的影響,因此對自家父親私自給她定下了婚約深感不滿。
    這林家老爺也不是個省事的。你說他真的愛自己的女兒吧,這林清霜是他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你說他不愛自己的女兒吧,這林家祖上本是官宦人家、書香門第,一向自詡清流,而今自降身價選擇與商賈人家出身的周家結親不過是大清亡了,林家老爺丟了官職,自此一蹶不振,迷戀上了吸食大煙。
    現如今的林府隻剩下了個空殼子,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與其說林家老爺是嫁女兒不如說是賣女兒,為的是什麽?還不是讓財大氣粗的周家給他們林家擦屁股。
    林府。
    “爹,女兒不嫁。”林清霜自小便是個脾氣倔的,在經受了洋人思想主張的影響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此時的她正跑到自己爹爹的書房表達自己的態度,當她看到榻上那幾近被大煙掏空的父親的時候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爹,女兒不嫁!”林清霜的態度是堅定的,林彥章停下了吸食大煙的動作,細細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兒。他這一生除正妻之外還有四個小妾,兒子有四個,卻唯獨隻有這一個女兒。林家未沒落之前,他想著將自家女兒送到國外,看看洋人、學習他們那套長長見識。隻是不成想,現在女兒是學成歸來了,卻是將矛頭對準了他。
    “啪”的一聲,林彥章將手中的大煙杆重重放下。若是從前的林清霜必是會被嚇得一個激靈,隻是如今,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即便是自己的父親也不能阻擋自己的腳步,任何人,都不可以!
    “霜兒,為父送你出去是讓你長見識、拓寬眼界,將來好嫁個好人家,不是讓你用自己所學來反駁你的父親的!”林彥章是生氣的,但他到底還是壓下心中想要給女兒一記耳光的衝動,語氣也漸漸軟了下來。“霜兒,為父知道你心中是不願的。你打小就是個心中有主意的,但是再如何你也要以林家為重,你想想你的哥哥們,他們沒一個能成事的。如今,林家到底是沒落了,為父也是沒有辦法的呀!”說著說著林彥章可謂是老淚縱橫。饒是心思堅定的林清霜也是敗下陣來,心中湧起一片酸楚。
    是呀,林家沒落了。她那幾個哥哥不說也罷。林清霜閉了閉眼,就要這麽妥協嗎?可是她不甘心啊!她真的不甘心,不願妥協!
    “爹。”良久,林清霜再次開口,聲音中帶了幾分沙啞。林彥章眼睛一亮,心道這怕不是有轉機了。隨即,林清霜便對上了自己爹爹的殷切又期盼的目光。她咬咬牙,心一狠,“女兒嫁。”
    林彥章聽到後笑得欣慰,連連點頭,“雙兒,為父就曉得你是個懂事的,比你那幾個哥哥都懂事,知道以林家為重。”林清霜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隻是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就跟林彥章告辭離開了。
    回院子的路上林清霜對著跟在自己身旁的歡兒道“你去給周家那位遞個信,明天下午金烏咖啡廳見麵。”小丫鬟雖然不知道自己主子心中是什麽打算,總歸是想通了的,連忙笑著接了這差事。
    隻剩下林清霜一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她看著已經逐漸敗落的園子,她記得小時候她最是喜歡這座林府的,而且那時候自家爹爹也算是身居要職,往來賓客、絡繹不絕。隻是再看如今光景,落葉無人清掃,就連園中的池塘也是幹涸了,再看看腳下的石板路,石板已然裂開了,卻也無人修理。
    林家敗落了。說是一夕之間也不為過。畢竟,大清亡了。偽滿洲又如何?宣統皇帝又如何?大勢已去,一切不過是曆史發展的必然結果,誰也逃不過、躲不掉。
    林清霜歎息,就聽自己身後傳來了一陣不急不徐的腳步聲。她轉頭一看,是身著青色長衫的四哥。自小她便同她這個美的不似凡人的四哥極為親近,如今幾年未見,四哥雖然容貌愈發陰柔,到底還是有幾分男子氣概存在的。
    “四哥?”林清霜不知自家四哥此時為何還在家中,不是應該去學堂教孩子們嗎?林清遠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妹妹的心思,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還不是知曉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前幾日回來了。既然你不來看我,那邊由我這個自家哥哥去看你了。”
    “四哥。”林清霜被他調侃的臉一紅,連忙跺跺腳嬌嗔道,小女兒姿態盡顯。隻是林清霜沒有注意到自家四哥眼中嚴重那一閃而逝的情緒。極快,極快。
    “好了。既然遇著你了,不如帶你出去逛逛,也添置些女兒家的東西。”林清霜聽了林清遠的話竟是有些驚訝,“家中中饋不是早就被爹爹”話未說完林清遠卻是已經明了。林清遠麵色也不是太好,吞吐了半天才說出實情,“是周家的聘禮。”林清霜倒是出奇的冷靜,沒再言語。
    許是氣氛過於壓抑,林清遠剛想開口,林清霜抬起頭笑著看他,“四哥不是說要帶我去置辦些女兒家的東西嗎?反正是周家買我的錢,不用白不用。”話中的嘲諷與辛酸許是過於明顯,又或是林清遠太過懂她,林清遠的大手握住林清霜的手,是那樣的溫暖,用力。
    林清霜對他粲然一笑,“四哥不用擔心我,自打我應承了這門親事便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走吧,我還有很多想吃的東西呢,好不容易回來了,四哥你可是要好好帶我玩樂一番啊。”
    林清遠聽到林清霜的話,一雙像極了狐狸的眼睛也彎了起來,握住林清霜的手愈發的緊了起來。
    兩人心情似是頗為愉快的朝著林府的大門走去,可是不是各懷心思,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或者說,整個林家的人都在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