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蘇杭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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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浙明是怎麽死的?”
審訊椅上的簡峰有氣無力,身上的絲綢睡衣在換氣口透出的陽光下顯得極為耀眼。
似乎是認命般,簡峰說道:“是我讓同牢房的犯人將他掐死。”
“犯人叫什麽名字?
如今在何處?
你是受誰的指示將唐浙明殺死?
為什麽要在他入獄過後數月後將其殺害?”
麵對陳遷一連串的發問,簡峰喘了喘氣,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看出他是想拖延時間,趙理君和秦小颯幾人合力,直接拿起竹簽釘入他的手指中。
“啊~~~啊!我說!我說!”
見此,沒入手指頭一公分的竹簽被拔出來,簡峰看見沾血的竹簽後怕不已。
“是常八達派人找上我,出五根金條要唐浙明的命。隻是一條人命而已,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嗎?現在我說了,你們又能怎樣?
殺唐浙明的犯人叫麻賴子,因為綁架殺人罪入獄,是個死刑犯,他三個月以前就已經被處決。”
一旁的趙理君很不明白,按照這樣審訊下去,最多也隻是因為走私事件被發現,所以殺害唐浙明進行毀屍滅跡。無論如何與閘北特工槍擊案扯不上關係,而且就如簡峰說的那樣,隻是死了一個犯人而已,何必這樣大張旗鼓。
“子升老弟,怎麽跟你說的不一樣啊?”
陳遷也皺起眉頭,太合理了,難道真的隻是一個殺人栽贓案?
肯定不是,殺人栽贓案用不著派人襲擊自己,太惹人矚目了。
“常達為什麽要殺唐浙明?麻賴子為什麽要幫你殺人?”
簡峰搖頭:“這我怎麽知道,他給我錢,我與人消災。至於麻賴子,他是個煙鬼,為了抽大煙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
“那你為什麽派人襲擊盛安街平福弄23號?”陳遷冷冷的問。
“你不要冤枉人,什麽盛安街,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簡峰立即撇清關係。
審訊似乎陷入僵局,現有證據和口供隻能證明他們蓄意栽贓嫁禍唐浙明,並且殺人滅口,除此之外什麽都不能證明。而且憑借他們的身份,或許連監獄都不用進去。
陳遷惘然,這群人後麵有高人指點。
對手不是笨蛋,是對我國社會秩序進行過調查研究的,而且還製定出幾近完美的代替方案,用傀儡來代替自己完成想要做的事情。
如此,陳遷隻想到一個人,臭名昭著的戰犯‘土肥圓’。
陳遷瞪眼起身,用力一拍桌子:“你派來的槍手經過治療已經活下來,他招供是你派他襲擊湖光同鄉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做就是沒做!”簡峰梗著脖子叫囂道。
正當兩人爭執不下,把審訊室當成菜市場一樣吵架,你不讓我,我不怕你時。
忽然。
審訊室的鐵門被推開。
吳乃瑞麵色鐵青走進來,先是看了一眼爭吵到麵紅耳赤的陳遷,又看了一眼穩坐釣魚台的趙理君,冷聲一哼。
“哼!”
待走進審訊室內後,陳遷自覺的起身讓座,即使這樣吳乃瑞也沒有給陳遷好臉色。
“還以為你有什麽不一樣的能耐,照樣還是用刑審訊,廢物草包一個。”
陳遷低下頭:“是,長官教訓的是。”
“把人放下來!”
“哈?”
吳乃瑞怒道:“沒聽清楚,把人放下來!”
“是···”
被解綁的簡峰起身,右手手指被竹簽釘了個口子,捂著手指頭,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剛才用刑的秦小颯臉上快速浮現出一個手掌印。
簡峰尤不過癮,掄起手掌準備一巴掌甩在趙理君臉上,剛剛抬手就被趙理君一腳給踹翻在地,坐在地上發懵。
“狗東西,伱想幹什麽?”趙理君囂張的問道。
癱坐在地上的簡峰氣急敗壞,指著吳乃瑞怒罵:“我要向司法院告狀,向行政院告狀,戴春風也保不住你們!”
躲在吳乃瑞身後的趙理君低聲喃喃細語。
“要不埋了吧。”
“你這是什麽話?”吳乃瑞扭頭質問。
“屬下多言,請長官恕罪。”
“哼!”
······
審訊室外,郭德成和兩個特務急匆匆跑來。
郭德成懷中抱著一個收音機,走進來便放在桌上,另外兩個特務抱著一堆厚厚的文件檔案也走進來。
“陳副組長,東西拿回來了,沒人攔著。”郭德成氣喘籲籲道。
一群人看著桌上的收音機發愣,這是幹什麽?
陳遷看了眼手表,而後打開收音機。
一陣電流聲響起,收音機裏開始播放廣播節目,開始赫然用日語介紹起廣播電台名稱。
陳遷冷冷一笑:“想不到簡典獄還會日語。”
在場所有人目光看向簡峰,後者額頭上溢出細汗。
“大東廣播電台。”
陳遷極為自信的介紹道:“這是日本人為僑民設立的電台,不過沒幾個人聽,而且全程都是日語播報。早在之前我去調查你時,好像簡典獄就是這個頻道。
在下調查過你,簡典獄好像沒有留學和旅行日本的記錄,您聽日語電台做什麽?”
“我···我要走了!你們這是栽贓嫁禍。”簡峰作勢便要離開。
“稍等。”
剛才還是對陳遷一臉不滿意的吳乃瑞出聲,將簡峰攔住。
“簡典獄不解釋清楚,看來今天是很難走出這間屋子。”
簡峰急躁的不行:“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且慢。”
陳遷笑吟吟的表示:“先別急著走,剛才就釘了一根竹簽,總得把十個手指頭都釘了才好。簡典獄似乎經常熱心於幫助重刑犯和犯事官員,看見這堆文件檔案了嗎?
之前特務處調查襲擊槍手,卻怎麽也沒有找到槍手身份,隻知道他們之前是水賊。
昨天夜裏我翻了翻水警局半年內的緝捕水賊案件,果不其然找到抓住三名水賊,而後移送漕河涇監獄等待判刑的檔案文件。”
“你想說什麽?”
陳遷擺了擺手道:“無非就是想花點時間,看看近半年來漕河涇監獄服刑檔案中,裏麵是否有這三名槍手的服刑文件,我猜應該是沒有。
滬上法院也應該沒有,因為人根本就沒有進行審判。”
聞言,簡峰深吸幾口氣,重重的坐在地上。
而吳乃瑞暗搓搓給趙理君使了個眼色,後者帶人又重新將簡峰綁在審訊椅上。
看見對方似乎已經放棄反抗,陳遷懸著的心總算安下來,剛才吳乃瑞進來讓放人,陳遷都快感到前功盡棄。
雖然這個國家吏治混亂,但總歸是個政府,國家力量總比個人力量強大。
而且陳遷也不相信所謂的特高課能抹除一切痕跡,隻要對方是躲在暗處指示,那麽必定做不到親力親為,如此便有漏洞可尋。
真要那麽牛b轟轟,陳遷也不相信抗日能打十四年,早被一波推平。
重新被坐回審訊椅上的簡峰低著頭。
吳乃瑞示意陳遷抓緊時間,今晚帶走如此多的滬上重要官員,對方肯定會有所察覺。
“簡典獄,您是自己說還是······”
簡峰羞愧的細語:“此事與我表叔無關,他不知道。”
陳遷繼續問道:“你是如何成為日本間諜?”
“民國十八年,我在表叔家的聚會上認識一位女學生,她是東亞同文書院的學生。我和她同居過一段時間,她說自己理想是去學醫,可是因為日本國內女性地位低下,家裏也不支持,她沒有辦法讀醫學。
於是我求表叔幫忙安排她進入金陵衛校入學讀書,雖然不是醫學院,但能夠進入衛校,她知道後很高興。之後她去金陵讀書,而我在蘇省司法院謀得一官半職,便和她分道揚鑣。
在此之後機緣巧合之下結識高木正良,對方出手很闊綽,經常請我出入舞廳俱樂部。一來二去我便為他處理一些官司糾紛,漸漸越陷越深,他們還對我進行日語培訓,長期以來我便成為他們的間諜。”
嗅到一絲異常,陳遷急忙發問:“那個女學生叫什麽?”
“她的本名叫荒井由美,中文名叫蘇煙。”
睜大雙眼,陳遷幾乎難以置信。
“什麽?你說她叫什麽?”
見陳遷如此失態,簡峰重複道:“荒井由美,她說自己喜歡蘇杭煙雨,便將自己的中文名叫做蘇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