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雞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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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木紫痛切地說:“還有母豬,還有母狗,她們都招惹你們了嗎?我們母的家禽家畜有什麽對不起你們人類的地方?你們憑什麽認為我們一個比一個下賤?”
    憤憤不平的優等生,對人生長者提出了一個涉及哲學、語言學與民俗學的深刻問題。
    錢飛想,你這讓我怎麽回答,我也很絕望啊。
    他回頭一看,同樣身為人類的淨草與馮瑾……
    都在往後縮。
    他再回過頭來,獨自麵對李木紫的怒火。
    嗯……
    突然,錢飛急中生智,說:“你看,雞是一個被汙名化的字眼,母豬,母狗也是,可是……”
    李木紫冷聲說:“可是什麽?”
    錢飛說:“母雞不是啊。我們再怎麽辱罵妹子是雞、或者是母豬母狗,我們不會罵她是母雞的。母雞,不是一個罵人的詞!”
    李木紫大驚失色,退後半步,如五雷轟頂。
    錢飛張開雙臂,大聲說:“母雞……是有尊嚴的!”
    李木紫站定了,若有所思。
    錢飛低頭擦了把汗。
    剛才在毒蟲林裏被強敵前後包夾,都未曾這樣緊張過。
    半晌之後,李木紫喃喃地說:“我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她再次坐下了,重新開始平複呼吸。
    淨草與馮瑾都悄悄給大佬點個了讚。
    ……
    在後來的日子之中,通過多方情報,錢飛搜集到了李木紫的具體出身信息。
    靈霄殿是個大宗門,裏麵門人弟子成千上萬,而且拖帶家口,山門之內同時也是過日子的地方,所以也有許多戶人家在院子裏養雞。
    有那麽一隻母雞,活到了九歲之壽。
    老話說,雞無六載,犬無八年,活到六七年的就是很老的老母雞了,而且產蛋的能力逐年下降,晚年的母雞一年也下不了幾個蛋,主要是憑著主人的愛心在養著。
    可是這一隻老母雞,不僅活到了九歲,而且保持著每天下一個蛋。
    到了九歲這年,每天下一個雙黃蛋,從無間斷。
    一年下了三百多個雙黃蛋。
    於是它在坊間出了名。人們都說它老成了精,乃至還有人去給它燒香的。
    後來……就真的成了精。
    其主人一大早醒來,走進院子,目瞪口呆:
    一個九歲大的秀氣小姑娘,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巴著,很乖地蹲坐在雞窩裏。
    這件奇聞上報到靈霄殿的高層,高層把小姑娘接過去,發現她頗有靈性慧根,於是掌門人親自收她為徒。
    果然,她成了同一年齡段弟子之中最優秀的一個。
    李木紫的真實出身,在靈霄殿裏也隻有具體相關的寥寥數人知道。大多數同門隻聽說有過老母雞成精這件事,但以為是放歸了山野,並不會聯想到掌門人的得意女弟子。
    這條成精的路線不一般。
    通常山野之間的動物成精,都是傾向於增強自己的實力,例如攻擊力、防禦力,而非走靈智與化形的路線。
    李木紫大概是因為是家養的家禽出身,生活在人間煙火之中,更因為有萬中無一的奇特天分,所以居然是化形優先。
    在化形拜師之後,她才正式開始練氣修行。
    她的化形能力也極度優秀,居於人群之中,無人能感知到她的真氣流溢之中帶著妖氣。
    上述這些,都是後話,很多相關的身世情報都是錢飛後來從多種渠道拚湊出來的。
    ……
    回到當下,在剛剛從毒蟲林裏跑出來的夜中。
    即便在當下,錢飛也已經能猜出為什麽李木紫的修為被拖慢了:
    在化形之後,她也繼續消耗了很大的修行時間去煉化自己的妖氣,鞏固自己的化形。
    而這樣,也使得她在修行路徑上有獨一無二的體驗,打下了深厚的基礎。
    現在,人形態對她來說還有不容忽視的負擔,所以現出本相所展示出的真實實力要強出一截。
    這一點尤為令淨草震驚。
    淨草本來以為她自己作為第三境界“凝虛”的後期巔峰,修為是比另外兩個女同伴要高的。
    火山寺修行比其它宗門快,這是理所當然的驕傲。
    沒想到李木紫的修為其實與她相當,隻是沒變身罷了。
    錢飛更暗暗預測,從下一個境界開始,李木紫的修行速度就會大為提升,因為到時候人形態的消耗就不是回事兒了。
    淨草的修行拖慢的理由,錢飛已經知道了。
    是為了發型……
    李木紫的理由,今天也知道了,是為了妖身化形。
    也就是捏人……
    現在隻剩下馮瑾身上的相關謎團尚未揭開。
    而錢飛隱約感到,馮瑾身上修為被拖慢的現象比她們都更嚴重一些。
    眼下,看李木紫的母雞形態吃蜈蚣的英姿,當初她為什麽不饞兔子饞蟑螂,倒是不必再解釋。
    兔子和雞在人類社會之中的生態位是近似的,所以“兔死雞悲”,其情感大概比成語中說的兔死狐悲還要更真摯一些。
    至於說她為什麽麵孔那樣漂亮,而身材那樣標準,更不用解釋了。
    畢竟這個人形態是她捏出來的!開掛啊!
    她在這方麵投入的精力顯然不少。
    在月下,李木紫那容姿端麗的臉紅得簡直要滴血,一直紅到脖子,就像……母雞的下巴那樣紅。
    她梗著脖子,望著月色下的朦朧遠方,看起來也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些同伴。
    眼看是她要心如死灰了……社會性死灰……
    這時候,淨草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麵前,一把拉著她站起來,動作幹脆利落。
    李木紫噘著嘴,抬眼說:“幹嘛?”
    淨草猛地抱住她,用力極大,仿佛聽得見兩人肋骨擠壓而格格作響。
    李木紫生氣地說:“你幹什麽!”
    淨草忽然在她耳邊輕聲說:“謝謝你,你救了我們的命。”
    錢飛說:“謝謝你。”
    馮瑾也說:“謝謝你,李師姐。”
    李木紫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突然,淨草再次用力抱緊她,同時下巴枕在她纖柔的肩膀上,狂笑起來。
    淨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兒!”
    李木紫又羞又氣,掐她的腰肉,踩她的腳:“你放開我!”
    淨草任憑她掐她踩,抱著她晃晃悠悠:“哈哈哈哈,再讓我笑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謝謝你,我最喜歡母雞了!哈哈……”
    一邊笑,她一邊把臉在李木紫的耳朵上蹭。
    李木紫又哭又笑,有氣無力地掙紮了好一陣子,終於變成無奈的笑容,任憑她抱著晃悠。
    錢飛和馮瑾對視一眼,也終於放鬆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