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群一路拉煙，在煙霧的掩護之中，靠近靈霄殿宗門所在的那座小山。
    卜延太他們一時困惑，不知道飛過來的是些什麽東西，試著攻擊，當場擊毀了十幾架。不過大部分的飛機還是平安地來到了靈霄殿宗門。
    飛機當然是李木紫通過無線電請來的。
    半夜裏，在火山寺羅漢鏖戰的功夫，李木紫命令弟子們不眠不休地平整土地，把所有的靶場讓出來，給飛機降落。
    桃齋公司的空軍之中並不存在十分老練的飛行員，大家都是初次上陣，在山邊的臨時機場降落時，出了不少險情。
    無線電裏一片“五月天”、“沒得沒得”（玄武洲方言）的叫嚷，此起彼伏。
    還是靈霄殿的導師們把他們一架一架地從空中接住，托著落到地麵。
    與此同時，李木紫的鋼鐵戰艦法身懸浮在晴空之上，與敵人對射。
    看得見的敵人，很快就被狙殺秒了一個，其餘的連忙收起法身，或者退到射程之外。
    在晴朗的空氣中，李木紫的主炮射程可以打穿一個府的地界範圍，他們確實是退得相當遠。
    不過，對於有光學隱身、無相之境能力的敵人，她暫時隻能勉強通過辨認空氣隱約波動來識別敵人，實際上是打不準的，無法造成有效殺傷。
    她的炮擊主要是用來掩護那些前來支援的空軍。
    大部分一兩噸重的小飛機還算好，在機群中央的十幾架大型運輸機，更是必須被人接住才能降落。
    這些運輸機帶來的是更為寶貴的資源：藥品，專業醫護人員，醫療器材。
    核磁共振之類的科技是沒有的，但是酒精棉和輸液瓶這樣的東西已經能達到法寶級別的效力。
    在這方麵是絕大多數修仙宗門的短板。
    他們自古以來追求的就是少數人的長壽、永生，可以說是用這種方式來拉高人均預期壽命，而沒有關注“大眾衛生”相關的科技樹。
    無限大除以三十億仍然是無限大，所以，一個永生仙人就能把人均預期壽命拉到無限大。
    有一個人永生就等於大家都永生了，你不要以為有什麽了不起，大家都有機會……
    所以在醫療的領域，桃齋公司科技拿出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法寶。
    公司派來靈霄殿的飛機一共有三百多架。
    迎接所有的飛機降落之後，李木紫收起法身，以人身飄浮在靶場的上空，開始一次演說，或者說是身為掌門的訓話。
    她用清亮的聲音回顧了當年，司馬吞蛟等五個副總，是怎樣背叛了其自身的宗門，不僅背叛了掌門，而且也掠奪了所有中下層的弟子們，所行不忠不義。
    她指出了，司馬吞蛟曾經在各個宗門暗中勾結敗類，製造了一出出宗門血案，其中包括本宗門的大叛徒李鶴西。
    靈霄殿早在三年前，就發聲要與宗門血案的凶手不共戴天，兩年半前也查明了凶手的幕後就是司馬吞蛟一夥，並且昭告天下。
    她還簡略地解釋了，代練灌頂的做法有悖於修道之人的傳統，而排隊券、子母券之類又製造了數不清的荒誕慘劇。
    這種事其實不能完全歸罪於司馬吞蛟、卜可平他們，每一個心誌不堅定的人都有責任。而且，代練灌頂畢竟是一種真正的更高生產力，李木紫在自己的主見裏並不認為隻要“有悖於傳統”就是不好的。不過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並不像她這樣在錢飛的身邊受過幾年影響，思想確實更傳統一些。她知道自己現在所說的應該算是一種戰時宣傳話術。
    最後她用更響亮的聲音宣布，還要為練樂奇、張婉萍兩位真人複仇，為雪岩城的同道們複仇，存亡繼絕、扶正討逆。
    大部分靈霄殿弟子不在現場，但也在宗門內通過收音機聽了李木紫的講話，他們聽得很專注。
    李木紫的做法，與練、張二位掌門不同、她這是要把整個宗門動員起來。不是隻有用真人去對抗真人，而是無論修為高低、年齡老幼，都要出一份力。
    她也沒有說什麽“大家要自救，一旦宗門滅亡，個別的弟子難以獨存”。
    這種言辭雖然很合理，但卻不適合靈霄殿。
    李木紫所說的是：無論修為高低、年齡老幼，都要一同攜起手來，不計生死，去拯救世界！
    這才是靈霄殿宗門的傳統，自居天下正道之首的氣魄。
    無論是何種修為，何種能力的弟子，她都安排好了分工，誰都別想閑著。
    在講話的最後，她說：“……你不需要活著回來，我們會記得你的名字。”
    這也是她與之前掌門的不同之處。
    之前掌門的做法是，犧牲自己，保護宗門弟子們。
    而李木紫用人則嚴狠得多。
    其實她一向是這樣的。她自己的兩個親傳弟子每天被她指派得團團轉，充分展示出美女導師的可怕之處。
    在債務部裏，她沒有那麽大的權威，而且淨草一個人就足以與她旗鼓相當。在自己的宗門裏擔任眾望所歸的掌門，可就不一樣了。
    偏偏，如此冷酷的發言卻引來了無保留的熱情。
    靈霄殿弟子爆發出巨大的歡呼，每個人都從小準備好了舍生取義。
    李木紫的視力非常好，她浮在空中，可以看到地麵上弟子們那堅定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神。
    在感動中，她回想起自己與師父所說過的話。
    “這些是多麽可愛的人類啊，”李木紫被淚光模糊了雙眼，喃喃地說，“我怎麽會恨這樣的人類呢？”
    此前為了駁倒師父，把“你吃過雞蛋”的仇恨拿來說事，那終究隻是一時為了折人之口罷了。
    這些慷慨領命、意氣風發、置生死於度外的好女兒，誰是從小到大沒有吃過雞蛋？
    誰沒有喝過鮮美油膩的老母雞湯？
    肥嫩的母雞乃是康光省半個省的特產。
    雞湯在吃奶的時候可以做輔食，坐月子的時候可以補身體，老邁瀕死的時候可以吊命，是康光省人一生的伴侶。
    否則，為什麽偏偏是這個省的母雞成精，成為了不世出的妖族天才？
    怎麽能恨這些養雞人呢？
    種種因果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李木紫隻能把種種洶湧情感藏在心底，完全不知道可以從何處說起……
    戰鬥打響後，有下層弟子自發地把家裏的老母雞宰了燉湯，準備款待來援的飛行員。李木紫得知後，淚流滿麵地對這種精神予以嘉獎勉勵。
    所以，不能怪她狠，不是狠人根本坐不穩這個位置……